第75章
“月施主, 惠仁師叔有請。”小和尚的到來打斷了月枕石與紅圍脖的對話,小和尚忍住想要撸一把貓毛的沖動繼續到,“師叔說前幾日月施主帶來的三只花貓傷情都基本穩定了。”
月枕石抱起紅圍脖對小和尚道謝, “謝謝小師傅, 我現在就去找惠仁大師。麻煩和昨天一樣,請你給小紅準備一份貓食。”
“好,請施主放心,今天小僧也會去買同一家店的小魚幹。”
小和尚期待着等會紅圍脖吃飽的那一刻,那個時候它會允許人稍稍摸一把。
紅圍脖不曾理會身後小和尚期盼的眼神,它跳到了月枕石肩頭, 似乎在催促她走得快一些去看三只花貓是否安好。
三日前,月枕石帶着紅圍脖來到開封,一人一貓結緣于湘西,那時紅圍脖差點被一個小胡子蠱師剝皮。
普通人覺得貓通靈有靈氣,即便不喜也不會去殺貓,但對于蠱師則不同。新手蠱師殺貓,以貓肉解除煉蠱時的反噬之毒, 更可怕是法力高深的蠱師殺貓, 用來煉制可怕的貓鬼蠱。
越是年長的貓, 被殺後就能練成力量越可怖的貓鬼。一旦煉成貓鬼蠱,它纏上了蠱師意圖加害之人, 對方在無形鬼蠱的侵害下會感到身體和心髒都會像針刺般疼痛, 不久就吐血而亡。
史書上記載此中可怖的貓蠱盛行于隋朝, ‘《隋書·後妃傳》:後異母弟陀 , 以貓鬼巫蠱,咒詛于後,坐當死。’
當年,獨孤陀唆使丫鬟使用貓蠱對付獨孤皇後一事震驚朝野,隋炀帝下令将蓄貓鬼、蠱惑、魇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至邊疆。當年所說的邊疆,責成了幾百年後的湘西等地。
月枕石沒有見過成形的貓鬼蠱,而她在誅殺邪士時遇上了一夥蠱師,那幾日不知從哪搞來的殘卷正在實驗煉制貓鬼,繼而盯上了甚有靈性的紅圍脖。
湘西境內的五位蠱師伏誅,但是紅圍脖張牙舞爪地表示還有一條漏網之魚,那人是小胡子蠱師的弟弟,他本領較弱先一步離開說要往北去。
這就有了一人一貓追至開封,可是開封城裏人來人往又是帝都所在,氣息混雜地讓紅圍脖沒法準确定位。
入城後蠱師沒找到,卻遇上了不知從哪逃出的三只花貓,都是奄奄一息的狀态。
汴京大相國寺,惠仁和尚特別擅長給動物治病。
月枕石一打聽到獸醫的消息,便把三只花貓送入了寺廟,現在看來盛名之下無虛士。三天的時間,花貓們的精氣神都恢複了過來,身上的傷假日時日便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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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施主,花貓們身上的傷不出十天就會好。只是貧僧不知它們是否還想回到主人身邊。”惠仁對動物的了解不淺,可以分辨出貓是否有過被人飼養的經歷。
“三只花貓應該分別被不同的飼主所養,但它們身上的捆綁勒痕是為同一人所為。這人綁了貓去傷害其身軀,不知究竟意欲何為。先不談三只花貓能否找到回家的路,而它們又願不願意回家,不把那個綁走貓的人找到,恐怕花貓們的安全有礙。”
汴京可不小,找一個隐藏在人群裏的傷貓者,猶如尋找那位不見所蹤的蠱師一樣困難。
月枕石已經給相國寺添了一筆香油,請惠仁暫且關照三只花貓,至于後續問題大不了就上開封府報案解決,包大人應該不會據不受理。
只是一想到除了尚未謀面的包大人,開封府還有十年未見的展昭,月枕石竟是多了三分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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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目送着年輕男子走入食鋪,總覺得适才那位看起來有些怯弱的男人透着一分古怪。為什麽紅圍脖會消失在煙囪白霧裏,而廚房根本沒有開火就是說白霧是來無影去無蹤。他帶着這些疑惑快速返回開封府,找出了那位男子的戶籍資料。
宋二保的長相與戶籍資料的記述相吻合,他眉尾處有一顆黃豆大小的胎記,讓他特別容易辨識。
‘城西寧康街,宋家食鋪,宋二保,現獨居’。
這份戶籍資料的更新時間是三個月前,宋二保原有一位兄長宋大保。
兩兄弟祖上就是汴京人,一直以開食鋪為生,十年前宋家老爹過世留下兄弟兩人,而今只餘宋二保一人。
展昭知道目前沒有直接證據,對于宋二保的疑心源于他的直覺。
“包大人,我想請衙門裏的捕快們配合我與趙虎,一起到寧康街一帶暗訪貓的生活情況,速度是越快越好。如果今日宋二保看到我已經被打草驚蛇,那麽不快點找到證據控制住他,說不定會引得對方潛逃。”
包拯擱下手裏毛筆,聽展昭将昨夜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沉吟着給了展昭批文。展昭要讓府衙的捕快暗訪無需批準,但他想要細查宋家食鋪,那需要府衙出具的搜查令。
“本府相信你的判斷,辦案就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包拯心裏大概有了一個方向,貓的失蹤與食鋪扯上關系,恐怕會讓汴京的百姓惡心上一陣子。“雖然如此,本府不合時宜地說一句,這事寧願你判斷出錯。”
展昭點齊人手就往城西寧康街而去,到的還算早,趕上了宋家包子出爐。
不想讓宋二保過于警惕,在距離寧康街開外的兩三條街口,就請幾位半大孩子代為買來包子。
掰開一看,熱騰騰的肉包子還帶着汁,散發出誘人的肉香味。
‘幸好,是豬肉包子。’展昭嘗了一口,确定包子的用料沒有問題,這就讓捕快們也都嘗了嘗包子,無人感到不妥,但調查任務還是要繼續下去。
經過一天的走街串巷,趙虎感覺到西城以寧康街為中心,方圓五裏鮮少有養貓人。“還真是奇怪了,除了養在醉紅樓與仙岳坊的幾只貓,這裏竟是沒有一家百姓養貓。”
展昭翻閱着捕快們的記錄,其中有五處提到了十幾年前的流言。“人家說了貓性子邪,人沖撞到了貓會有不好的下場,當年有一個孕婦就早産了。”
“可惜了,這裏沒有上了年紀的老住戶。”趙虎一邊找出那些談及流言的人家檔案,這幾戶人家的長輩都不在了,年輕人們也只是小時候聽過一耳朵。
“我們私下也打聽了宋家食鋪的情況。人們說宋家老大性子火爆,而弟弟二保是個不愛說話的。宋大保是在碼頭賺外快時意外落水身亡,案卷上都寫得清楚,在場很多人是看得真真的,那死因沒有問題。”
展昭放下卷宗,這一天他們看似沒能收獲更多的線索,想要進一步的證據似乎只有直接沖入宋家食鋪搜查。
然而,一旦走了這一步還無所獲,那就是徹底驚了宋二保,或者藏在康寧街的什麽人。
“你覺得宋二不古怪嗎?”展昭認真地問趙虎,“今天你也路過了食鋪,有沒有對上他的眼神?”
“古怪。”趙虎毫不遲疑地給了肯定回答,正因為他也有宋二保又有問題的感覺,才會在吃了晚飯後還與展昭繼續讨論案情。“反正是查案的直覺,他的眼睛裏有東西,說不出是什麽就是不舒服。”
人在開封府待久了,嚴絲合縫的推理查案本事不一定見長,但是對于案件的直覺會或多或少地增長。
趙虎憑着這種直覺也揪出了幾件案子的犯案人,“展大人,你看接下來怎麽辦?明天繼續盯死他?”
展昭搖了搖頭,“夜色更容易掩蓋罪惡。不要等到明天,我們今晚再去。宋家食鋪還有晚市,再去試一試是否有問題。相比遮不住味道的肉包子,烤肉要經過不少道的調料腌制,在燒烤後還要撒上孜然等物,處理得精妙,不少食客吃不出它本來的味道。”
“展大人對怎麽烹饪一道還挺有研究。”趙虎笑着說,“可是也沒怎麽見你露一手。”
展昭微微垂眸,他曾有一位嗜好美食的師父,可是如今還有幾人讓他願意費心下廚。“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和你們一樣,我吃着開封食堂就不錯。”
三更将至,展昭與趙虎已經來到了寧康街。
一路走來發現這一帶的夜市鋪子不多但也不少。
此處在城西偏西的方位,與汴河下游相近,有不少工人收工之後路過都會買一口夜宵填填肚子。
宋家食鋪的方向已經傳出了陣陣香氣,趙虎穿着粗布短打裝作是收工的船工;來到宋二保面前點了幾串烤肉。“小哥,多放謝孜然和辣子,這樣吃得夠味。”
“好,客官稍等。” 宋二保沒有擡頭看人,只是輕聲說着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趙虎看了一圈四周擺放了幾張方桌,長條凳上人并沒有都坐滿,這家燒烤的生意正如早上的包子都是不溫不火。
等接過烤好的肉串,趙虎就去拐角處找展昭了。只等展昭把肉串在木瓶裏涮了涮,将上面的調料全都弄掉,兩人都是慎重地小嘗了一口。
趙虎尚有猶疑,展昭卻是面色一變。
“不是豬肉。也不是牛羊雞鴨魚類,任何一種菜場裏賣的肉。”
展昭将口中的肉吐了出來,他曾經還吃過熊肉、虎肉、狼肉等等猛獸之肉,這會只能确定烤串不是以往嘗過的那些肉。“不能十成十肯定是貓肉,但是這東西肯定有問題。”
宋二保的食鋪生意平平,怎麽可能特意去買稀有的肉類做食物。
趙虎提起了一旁的刀,“展大人,我們抓不抓?”
“不必再等,保管好今夜的那些烤串。把人帶回府衙,連夜調查清楚。”
展昭的話音落下就沖出了小巷,那頭的宋二保似乎心有所感,他忽而邪邪一笑,當即就一把掀燒烤攤子,三兩步跑進了屋內。
下一刻,只聽幾位食客大喊,“走水啦!宋二放火燒宅子了。”
宋二保顯然早有玉石俱焚地準備,他的屋子不知藏了多少易燃物,居然能在幾息裏就起了火光。
“快,敲隔壁人家的門,一起救火!”
展昭喊着已經雙腳點地以輕功飛快翻牆而入,這裏的屋子相鄰得很近,火勢在夜風裏指不定怎麽蔓延。找水缸水盆,他先從頭澆了一盆水,身體一濕不由分說就沖向宋家救火。
宋家的熠熠火光仿佛讓人産生了錯覺,否則如何解釋眼前人一手提着昏迷的宋二保。
“傻了?落湯貓。”月枕石順手将一盆水澆到着火點上,對着展昭說到,“火場裏犯傻,可不是聰明貓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