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開封府位于禦街之西, 它所管轄的事情不少, 其中包括确保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展昭聽聞禦貓司管天下衆貓一說感到一陣無力, 不免又問一次,當年為何不曾态度堅決地拒絕這一稱謂?
之前惹得一只錦毛鼠前來挑戰, 若說與白玉堂是不打不相識, 那麽如今面對一群大娘殷切希望的眼神,他還真有些招架不來。
“公孫先生……”展昭很想說他沒有本事大叫三聲喵喵喵就能把失蹤貓召喚回來,這會卻是被公孫策不由分說地塞了一只毛筆。
公孫策示意展昭快點坐下, “展護衛麻煩你做一下筆錄, 我還要根據這些失主所言把那些貓的畫像都畫出來。”
大娘們似是因為看到了将貓尋回的希望,她們也不再一團亂麻地絮叨為什麽貓不見了, 或是缺了養的貓生活也不得勁了之類的話題,都是依次排隊做起了筆錄。
展昭聽了一個時辰終是把一衆人的情況都整理好, 等他送走了一群大娘,對着一疊資料難免驚訝于家貓失蹤的數量不少。
“這裏面還有代替鄰居來報案的。南城從梨花街到杏子巷,其中相隔七條街區, 半個月之內先後竟然有十三只貓失蹤不見。”
“聽描繪都是捕鼠的貓。依照剛才那些失主的描述, 那些貓曾經三不五時離家覓食、約戰打架、與其他貓半夜私會等等。”
公孫策說到此輕咳了一聲,為什麽貓的生活比他的更豐富多彩。不談別的, 開封府裏尚未有人做到最後一條。
汴京城多貓,不知何時起上至皇宮大內, 下至尋常人家都會養貓, 其中分為不捕鼠的和捕鼠的。
前者多為達官貴人家飼養, 能在街面上看到專賣貓糧的鋪子, 出售貓食與新鮮的小魚。後者則多養在尋常百姓家,一只會抓老鼠的貓,既能幫忙守店面不被鼠類破壞,也能放心自家的米缸不會遭殃。
今夜來登記尋貓的一衆大娘養的都是捕鼠貓,她們白日裏都要做工幹活,吃過晚飯有人提出不如請包大人做主找貓,這就一路從南城散步着聯袂而來。
“現在尚且不能确定十三只貓都是無故失蹤不見。你也聽了那些貓的日常生活動态,它們很可能是暫時去浪跡江湖,說不定過兩天就會回家。只有這三只的情況不一樣。”
公孫策抽出了三分失蹤貓的記錄,這三只貓的性格內向,根據主人所述從來不曾走出家宅所在的街巷,白日裏總是宿在家中,兩年來從未改變。
“三只貓大約都是兩歲半,是自小被失主們養大,還是頭一次出現長時間不歸家的情況。三位失主是此次報案尋貓的發起者,他們已經接連幾天反複查找,可惜街坊鄰裏俱是不曾看見。最早不見的梨花白失蹤已經有半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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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取過一張汴京城地圖,按照已知的情況圈畫了一番,三位失主查找過的範圍已經不小,連國子監與太學一帶都沒有放過。
“明早我與趙虎一起去南城尋街,争取能找出一二線索來。”
公孫策鼓勵地給展昭添了一杯茶,“找趙虎好,有講究。虎與貓也算一家人,讨個吉利,指不定能增加成功尋回的機會。”
其實,開封府每年都會接到尋找寵物的失蹤案,比起找回個把失蹤的人,找回失蹤動物的可能性更低。
兩人對此心知肚明,只能盡力去找一找,而尋回那些貓更需要的是運氣。
“不過,如果展護衛不累的話,我覺得深夜出去找一圈更好。”
公孫策指出了貓的習性與人相反,“貓晝伏夜出。假設它們是離家出走,失主白天尋找自是不得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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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規啼徹四更時。
展昭聽到四更漏一響,他洗了一把冷水臉離開開封府,飛檐走壁向南城梨花街一帶而去。
夏日深夜的風不帶涼意,拂面而來讓人更清醒了幾分,看清深夜下的汴京城。有些紙醉金迷的歌坊仍是燭火熠熠,有些神色疲憊的行人正在趕路回家,還有一些夜間工作者例如收夜香的已經推車行路。
如此深夜,比之路上漸漸稀少的人,街角房檐不時出現三兩只貓。
它們或是相互添毛,或是不時拳腳相向,還有的故意去招惹一只看門狗,把它惹急了就一跑了之,又在巷口回頭嘲笑狗子被拴在木樁上的可憐相。
“第六只。”展昭在一疊貓畫像裏再抽出一張畫了一個圈,标注下看到它的時間地點。公孫策所料不錯,那一群失蹤的貓多半是出去野了。鑒于大娘們把自家貓的特征描繪得很清楚,只要仔細觀察就能認出這一晚所見的有無那一些貓。
然而,被确認是無故失蹤的三只貓仍是毫無影蹤。
此事急也無用,擴大尋找的範圍,增加尋找的力度,趁着開封府最近沒有什麽案子可以從南城開始,按着南西北東找一圈。
正在腦中默默規劃了一番路線,展昭忽而腳步一頓,一只黑貓與他在屋脊狹路相逢。
這只黑貓長得很特別,它的脖子上有一圈鮮紅色的毛,像是圍着一條血紅的圍脖。
展昭見過不少貓,還沒有一只長有血色的毛,他定睛确認那是貓的毛發本色而非血跡。
紅圍脖的眼神清冷,仿佛帶着某種審視,審視眼前人的善惡來意,以而決定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一人一貓對視了幾息時間,紅圍脖終是下移了眼神,把目光落在了展昭的紅色官服上。它似乎撇起貓嘴抖了抖脖子的毛,一躍而起就跳到了相鄰的房屋上。
“等一等。”展昭也不知能否從一只貓口中得到線索,“你有沒有見過三只貓?毛大多是白色的?”
紅圍脖正欲遠去的身影頓了頓,它轉過了頭,這次是真的漸漸勾起了嘴角,那是從不曾見的貓笑之态。
一陣夏風拂面,不知怎麽風竟有了三分冬日的寒意。
展昭緊追而去,不成想跟了十幾條街之後,某棟房子的煙囪裏冒出一團白霧,等繞過那只煙囪就見不到紅圍脖了。
這一繞已經繞到了城西的方向。
展昭落地一看,那戶煙囪冒煙的人家是開食鋪的,當下大門緊閉,門口挂着兩塊牌子,左邊‘朝食:饅頭包子’,右邊‘夜宵:燒肉果酒’。
眼看黎明前的黑暗即将結束,晨鐘就要被敲響,這個點燒水準備朝食也很妥當。
‘叩叩叩——’展昭扣響了食鋪的門,他還是想問一問那只紅圍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是門內遲遲沒有人應門。
“你找誰?”此時一道怯怯的男聲在展昭背後響起,他見展昭轉身便移開了目光指了指大門,“這是我家,你找誰?”
“你一個人住?”展昭看到年輕男人緩緩點頭,剛想問那麽是誰在屋裏燒水,他擡頭卻發現煙囪根本沒有冒煙。
展昭把想問的話暫且咽了回去,“我就想問一下,具體什麽時候開門賣包子。”
“辰時三刻。”男人說着又加了一句,“我一個做活動作比較慢,還請大人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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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三刻,禦街之東。
大相國寺客舍之側,竹林風起,紅圍脖不知何時踱步出現。
“找到了嗎?那個想要抓捕你的蠱師?”月枕石手持一支竹枝,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竹葉逗了着紅圍脖。“大半夜再外面晃,當心還來不及遇到貓妹子,反而再招惹其他殺貓人。”
“科科——”紅圍脖似是發出了一聲嘲笑,一躍而起掃落了石桌上的書冊。只見上面寫到「貓肉,味酸,治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