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浮屍六
第6章 浮屍六
跟我走。
這三個字,森予說的雲淡風輕,卻給林葳造成了不小的沖擊力。
“跟…跟你走是什麽意思?走…去哪裏?”
森予沉斂目光,“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此話一出,林葳深深的感受到了一股陰冷氣息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收回目光。竟然忘了這是在自己的家裏,自己反而更像是客人,唯唯諾諾甚至還不敢下逐客令。
森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現在對你而言,沒什麽比一份穩定的工作和收入要更切實際,而這些東西我都可以給你。”
“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明白了嗎?”
林葳低下頭,“可是…”下面的話被他堵在了喉嚨裏。
森予絲毫不在意他的反應,沒人拒絕過他。他對眼前這個毫無閃光點的男人一點興趣都沒,他感興趣的是,在他與Samle的游戲中,為何Samle偏偏會選中這麽一個人?還不惜布局将人推到自己面前......他倒是想看看對方究竟在玩什麽花樣。
更何況,他還從這個看似一無是處的男人身上獲得了意外的收獲。其實也稱不上收獲,卻讓他十分受用。
不過現在森予已經完全耗盡了所有的耐心,他有些不悅的掀起眼簾,視線卻剛好落在了林葳頭頂處的兩個漩上。
“這個選擇題,答案顯而易見,完全沒必要考慮。”他自顧說着,赤金色的眼眸裏流溢着一股冷漠和疏離。
“可你總要…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幫我?”
“你一定需要一個毫無意義的理由?”說着,森予突然轉身朝剛才坐下的位置走去,随即便從一旁的筆筒裏抽出一支筆,俯身拿起剛才的那個記事本,翻到空白頁,唰唰落筆。
“我需要一個助理,而你也勉強符合我的要求,”說着,他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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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理由可以嗎?”
說完,他将記事本攤在茶幾上,徑直朝門口走去。
林葳突然開口,“等一下!”
森予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就像是一柄很鋒刃的刀子掉在了地上。而他并沒回頭,靜默着等待林葳的下文。即使只是背影,看上去也那般的高深莫測,就像是矗立在濃霧中的山峰,陡峭而險峻,讓人望而生畏。明明兩人的距離只是幾步之遙,林葳卻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無比遙遠,遠的像是永遠也追不上,但一擡頭,卻也能看到一個背影。林葳頓時覺得心裏有個地方是懸着的,搖擺不定卻遲遲不肯穩住。
森予覺得今晚自己格外有耐心,不得不承認,此時他的心情還算不錯。
林葳小聲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抱歉,我不喜歡回答沒有意義的問題。”
說完,森予打開門,關門前,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他補充了一句。
“你的氣味很特別。”
“......”
——又是一句讓林葳摸不着頭腦的話。
林葳轉身,視線落在記事本攤開的那頁紙上。
一個地址。
森予走到電腦前,他打開頁面,消息欄裏彈出許多未讀信息。回了幾個重要的消息後,他迅速掃了一眼,卻沒看到一個名字。他阖上電腦,開門走到陽臺。
他居住的這片依山傍水,陽臺對着一片,此時正值初秋,現在剛過十一點,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他好像生活在一片死城中,一瞬間,他竟然有種自己也不是活物的錯覺。他閉上眼,感受到周圍流動的空氣,突然變成了粘稠的液體,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沉沉的夜色慢慢腐蝕着他的皮肉,最後,他也只剩下一副破敗不堪的屍骸。與此同時,在他頭頂上空漂浮這一具同他一模一樣的屍骸,只是那具屍骸朝他露出一個詭異陰森的笑容。
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擊碎了這一切平靜,畫面頓時碎裂成殘像,森予猛然睜開眼。
眼前依舊是方才的景象,深不見底的黑。
拿起電話,“什麽事?”
電話那頭的陸淩風最擅長捕風捉影,立刻察覺出一股很重的戾氣。據他對森予的了解,只有被吵醒的情況下,他才會露出吃人的目光,以及能把人凍死的語氣。
陸淩風不由自主地感嘆了一句:“跟你做朋友真累。”
結果森予冷冰冰地回了他一句:“淩風,我沒有朋友。”
他地話猶如一把冰錐子,直接插入硬漢陸淩風胸膛之中地那顆柔軟地心裏。這下,陸淩風是真的被激怒了,
“狼心狗肺的玩意兒,‘格格’都他媽的比你有心有肺。”
森予臉上沒有任何溫度,他見過‘格格’,是一只很善于察言觀色的狗。森予第一次見它,還是在它六個月大的時候。當時陸淩風剛把它撿回來養了不足三個月。他依稀記得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與之對視的那一刻,那只狗竟然躲開了他的目光,耷拉着耳朵鑽進窩裏。
剛開始森予沒有過多的注意它,然而他卻在一次不經意中發現,那只狗蜷縮一團看似在睡覺,可那雙淡藍色的眼睛一直悄然無息的在窺伺着他。
森予突然産生一種錯覺,那不是一只狗的眼睛。看着陸淩風被它玩弄的團團轉,一向對動物無感的他,甚至對這只狗産生了一種興趣。
陸淩風的不滿還在繼續蔓延,“你給老子說清楚了,什麽叫你沒有朋友?這是人說的話嗎?那我陸淩風這些年為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喂了狗!”
聽着手機那段得一頓聒噪,森予沒有任何反應,無聲無息的握着手機,指節冰涼。
他不明白為什麽陸淩風突然這麽激動,他知道人的情緒不易受控制,所以便有了‘失控’這一詞。可自己卻偏偏相反,他卻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仿佛人天生就有的喜怒哀樂在他身上卻被淡化成了一股似有似無的感覺。他只有一副軀殼,一直以來卻住着兩個不同的靈魂,這兩個靈魂還能随意切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因為這兩個不同的靈魂,卻嚴絲合縫的拼湊成了真正的、完整的他。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老子的肺早晚不保,我陸淩風上輩子踢了閻王屁股這輩子才他媽的認識了你這個沒心肝的畜生。”
森予也不打斷這頓聒噪,他突然發現陸淩風的聲音雖不悅耳,但自己并不反感,反倒是打破了厚重陰郁的寂靜。
陸淩風一邊抽着煙,一邊對着手機罵。平時手底下的人因為個人疏忽險些釀成大禍,他也像現在這樣非損即罵。然而現在,對于他的怒火,手機那頭的人始終沒有任何回應。就像自己使出全身的力氣搬了塊大石頭朝河裏投去,試圖掀起一層風浪。結果只是‘撲通’一聲,未激起任何漣漪。反而讓挫敗無力感一時之間吞沒了自己。
同樣的場景在兩個之間發生,已經不是頭一回。回過神來,陸淩風才發現自己心底的那股火,也不知什麽時候燒盡了,只剩餘燼。
陸淩風幹咳一聲,恢複了穩重,就像剛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直接被剪輯掉了。他說起正事:
“媽的,跟你相處久了我都懷疑自己成了受虐狂。我是想告訴你,你那租客的事情有着落了,這個人挺不錯的,額…就是不太…”
陸淩風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森予猝不及防的打斷了。“不需要。”
“祖宗,您這又是怎麽了?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再伺候你了。”
“我找到合适的人了。”
陸淩風挑了挑眉,“你從哪裏找的?什麽來頭?”
“這些都不重要,晚安。”
不等對方反應,森予已經關掉了手機。
陰郁的心恢複了久違的淡漠。
距離上次去那男人家已經過了兩天,那男人始終沒來叩響他的門鈴。不過森予對此并不在意,他知道,男人終究會來找他。即便不來,他也有辦法。
一瞬間,他整個人披着清冷月光顯得格外冷酷,眼底那道流光灼灼逼人,随即轉身淹沒在屋裏的黑暗中。
第二天,林葳站在森予所居住的別墅外。
這個地址不難找,因為方圓百裏內,只有一條直達的公路。那別墅形單影只的矗立在那裏,周圍只有一片濃密的,無邊無際的森林作伴,顯得格外孤獨。林葳實在無法想象,別墅的主人究竟是抱着什麽心态,要住在這麽一個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地方。
想到森予那張孤傲冷漠的面孔,他對這個男人竟然産生了一絲同情。想法一出來,林葳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又有什麽資格同情別人?畢竟自己的處境足夠不堪,他手裏永遠沒有任何能夠同別人去比較的籌碼。天啊!他為什麽會産生這樣可怕的想法,他竟然想要去同情別人?他哪有資格去同情別人?
抛去腦子裏的雜念,他深呼吸,像是準備要潛入海底,緊接着便摁響了門鈴……
足足等了三分鐘,依舊無人來開門。
不在家嗎?
他又再次摁了一下,依舊沒人來開門。
林葳雙腿合攏,身體站得筆直,一動不動的保持着這個姿勢。
十分鐘後,門終于開了。
森予穿着一身手術服,右手上還戴着一只乳膠手套出現在他面前,眼底明顯寫着不悅。
“您…您好,我…”
還沒等他說完,森予便轉身消失在他面前。林葳尴尬的站在原地,但他發現門并沒阖上。林葳試探的開口。
“抱歉打擾了,我進來了。”
換好鞋後,他終于走進了屋裏,別墅從外面看着陰恻恻的,走到裏面,給人的感覺依舊冷清。可林葳卻發現,屋裏空氣格外清澈,呼入肺裏,竟然讓人莫名的舒服。
“鑰匙在桌上,以後自己開門。”
森予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突然說話,吓了他一跳。他轉身,怯生生的看着身後高大的男人。
“我不喜歡替別人開門。”
說完,他毫無預兆的徑直向他走來,兩人離得很近,林葳心瞬間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