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浮屍五
第5章 浮屍五
林葳還沒反應過來,呆站在原地一副手足無措的窘态。
森予停步轉頭:“不是讓我去你家喝水嗎?”
林葳恍然,“啊...對,對。我...我家就在這附近,走十分鐘就到了。可是...”
森予緊緊地盯着他。
林葳:“可是,我們就這樣走了,警察來之前,他們逃走了怎麽辦?”
森予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麽話。“這一片晚上會有巡警,”說着他擡腕看了看時間,“距離你打完電話已過去三分十五秒,離這裏最近的巡警開車趕來只需要五分鐘左右,也就是說這兩個廢物需要在兩分鐘內完成現場清理工作并且逃走,基本辦不到,更不用說他們身上都有傷。”
林葳不解問:“現場清理工作?”
森予立刻露出不耐煩的神情,“現場留下的那把匕首以及血跡都是證物,即便他們帶走作案工具,也沒辦法完全清理幹淨地上的血跡。這種市井流氓犯事是家常便飯,必然會在派出所留下指紋DNA,到時候警務人員采集血液樣本,很容易就能查到他們的身份。”
“所以,你,根本沒必要考慮他們是否會逃走。”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森予一口氣說完了上面的話,就仿佛兩人剛離開殺人現場一般。
這時,森予話鋒突變:“解釋完畢,現在可以去你家了嗎?”
林葳顯然沒跟上他的思路,眨了幾下眼睛,才開口:“可…可以!”
一看他的表情,森予就知道他并沒完全理解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果然,還是沒必要跟反應遲緩的人浪費口舌。這樣一想,森予眼神稍微一頓,只不過很快便又恢複了淡漠。
幾分鐘後,森予站在一處四層舊式公寓樓外。這種公寓樓,光時從破敗的外表就能猜出是‘高齡’老樓,搖搖欲墜。他甚至還能嗅到周圍空氣中彌漫的一股腐敗味,就像是老人身上散發的味道……夜幕下,那樓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佝偻老人蹲在那裏。
林葳住在頂層朝北的一間房,沒有電梯,只能步行走樓梯上去。樓道裏燈年久失修,漆黑一片,林葳走在前面,打開手機上的照明燈,借着微弱的光,注意力仍然需要完全放到了腳下的每一層臺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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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提醒跟在自己身後的森予:“那個…注意臺階。”
“謝謝,我會走路。”
昏暗中,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
林葳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裏燈光亮起,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屋子,竟然顯得格外通明。森予一直緊蹙的眉宇,在看到屋內整潔清爽的一瞬間也漸漸舒展。
森予幽幽開口:“果然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
“你随便坐…我先去燒水。”
森予完全不見外,徑直走進屋裏,裏裏外外的參觀了一遍,最後才進的洗手間。
水還沒開,屋子已經參觀完畢。等林葳端着水杯從廚房走出來時,就見森予一動不動的坐在屋裏唯一的一個軟質靠椅上。垂着眼簾,翻看着一本…嗯…好像是他的記事本。
他這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男人。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一般‘好看’都是用來形容女人的,但這個男人實在擔得起這個詞。他甚至比自己見過的所有漂亮女人還要好看,這種好看不同于女人的妖嬈。男人清俊中帶着優雅氣質,一雙狹長的眼睛,瞳仁的顏色異于常人,是赤金色宛若流光晨星,這樣的眼睛不笑時,總是一股冷厲邪氣。而笑起來,一定又是另一種味道。
可林葳始終想象不出,那雙眼要是笑起來會是什麽樣。
“你打算看多久?”
“啊?什麽?”林葳端着水杯,保持着剛才的動作依舊站在原地。
森予道:“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
意識到失态了,林葳有些微窘。他将水杯放到一旁的矮式茶幾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低下頭不敢再看森予的眼睛。
“你好像很緊張。”
“我…我平時很少…”
話還沒說完,森予打斷了他。“看的出來,你有交流障礙以及較為嚴重的強迫症。同時擁有這兩種心理疾病的人往往會表現出非正常的社交焦慮障礙,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社會恐懼症。”
他的話一陣見血,林葳驚愕的擡起頭看向他。
“你…是怎麽…看出來…我有…有社交焦慮障礙的?”
森予緩緩站起來,他的個子很高,整個人一身黑色在天花板暖色調的燈光映照下,無形給人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緊接着,他淡淡開口:
“你認為,得出這個結論很難嗎?”
林葳低下頭,雙拳緊握。
“你若真想聽一些實質性的理論去支撐這個結論,也不難。剛進門我就發現你屋裏所有物件擺放的位置都按照一定的規律,書架上有很多書籍,其中有幾本關于社交方面,從書的新舊上看的處你經常翻看這類書籍。另外,你打印了很多個人簡歷,簡歷旁邊有幾本員工訓練手冊,都是來自不同公司的,看得出來你更換工作頻率較為頻繁。你學歷很高,工作卻不固定,我想很大程度上是跟你貧瘠的社交能力有關。”
森予垂下眼簾,平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自然知道這個男人此時的心裏活動。甚至可以說,他就像是一架投屏儀,以圖像的形式将對方內心完完全全的放映出來。
一個人在性格上若是有嚴重缺陷,就會滋生出許多不同種類的心理疾病。整個人就會溺在一片蕭索荒蕪的河流裏,暗無天日。就像是嵌入陰暗角落裏一處地縫中的雜草那般,在他們生存的範圍內,永遠不會有陽光能照射進來,這将錯過多少樂趣呢。
森予想:更何況“樂趣”這個詞本身就奢侈。
森予繼續道:“看完你的記事本我就更加确定,很多頁上都寫了公司名稱、地址和一個聯系方式。我想這些都是你從網絡求職平臺上抄錄下來的。另外,在最新的幾頁裏又出現了類似的內容,說明你近期在找工作。”
“對,我确實沒辦法…确實沒辦法像個正常人一樣,去跟別人溝通交流。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直以來,我只能像廢物一般的活着,一事無成。即便有着所謂的學歷,可那又怎樣?我…我依舊還是個廢物。”
森予一臉漠然的看着他,“懦弱無能的人總能輕易被人趁虛而入。”
看着他臉上沁出一層汗,森予絲毫不減眸中的銳氣。因為他十分享受這樣的局面…将人逼上絕路的局面。他從來都想象自己是一個施虐者,将軟弱的對方綁在刑架上,一輪又一輪的施加酷刑。直到對方皮開肉綻,奄奄一息,他也不願給他個痛快。對方的血液,恐懼以及聲嘶力竭的喊叫是讓他維持亢奮的興奮劑。
此時森予的目光猶如一把剜刀,正試圖将這個軟弱的男人從外到內層層刨開,他要眼睜睜看着他崩潰,即便他心中早已料到男人接下來的反應。
林葳:“你究竟…想說什麽?”
森予挑了挑眉,“我要收回剛才的那句話,看樣子你還不算太笨。”
說着,他眸色倏地一冷“Samle在哪?”
林葳不解的看着他,“Samle…什…什麽意思?”
森予冷冷的盯着他,瞳仁中閃着兩道寒光,林葳不禁在心裏打了個寒顫。他突然後悔了,後悔自己的決定,萬般不該把這個男人邀請到家裏。從剛才起,他對男人就一直有種誰不上來的詭異感覺。此時此刻,他終于幡然大悟,這種感覺,便是毫不掩飾的殺氣。
他的腦海裏倏地閃過剛才在巷子裏的一幕:森予将泛着寒光的刀刃猛紮入那搶劫犯的身體裏,全程,眼睛都沒眨一下。
一連串的疑問從心底頓時湧出。
為什麽他淩晨一個人在街上?
為什麽他随身會帶着手套?
為什麽他突然改變主意,願意跟自己回來?
為什麽他要将自己的底細揣測的一清二楚?
随着疑問越多,林葳心就往下沉陷一分,到最後,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引狼入室了。
同樣的,此時森予将他臉部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都全數看在眼裏,但是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同“Samle”一定有聯系。他甚至已經懷疑今晚的一切都只是個局。無論是他,還是眼前這個男人,亦或者巷子裏那兩個搶劫者,都只不過是一粒棋子。而“Samle”便是操控這一切的幕後者,所以他既是布局人,也是局中人。
森予凝視着眼前這個看似其貌不揚的男人,突然笑了,笑得一片冰冷、邪氣。
他自顧開口:“看來,這就是你的禮物。”
他這樣,林葳反而更害怕,愈發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陰森可怖。
“最近你的電腦有被黑客入侵過的痕跡嗎?”
“…你怎麽知道?”
森予眼底露出不屑,“我說過,懦弱無能的人總能輕易被人趁虛而入。”
“我還需要确認一件事情。”
說完,他突然将手從一側的口袋裏抽出,伸到林葳面前。繼而又開口:“把你的手伸出來。”
語氣不容置喙。
對他的話,林葳除了費解,就剩下一腦子的莫名其妙,臉色也煞白一片。
“幹…幹嘛?”
“這麽多年,你是第一個碰了我,卻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跟我說話的人。”
說完,他傲慢卻優雅的擡了擡下巴,示意林葳伸手。
林葳有些不情願卻又不敢違抗,顫顫巍巍的擡起了手。看着林葳伸過來的手,他皺着眉,也有些躊躇。命令般的語氣道:“就像剛才那樣,握着我的手。”
林葳第一次遇到有人對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驚的眼珠差點從眼眶中掉出來。他開始懷疑森予是不是有某種特殊癖好的變态狂,否則他為什麽會提出這樣異類的要求?
森予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目光沉斂,語氣又冷了幾分。“你是聾子嗎?”
林葳為難的擡起手,朝那只白皙修長的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伸過去。
“我的手很髒嗎?”
林葳一怔,随即搖頭,“不…不髒。”
森予眸色一沉,随即恹恹地将手收回,重新插回褲子一側口袋裏,轉過身去。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林葳問:“什麽選擇?”
“第一:躲在這裏,繼續做廢物。”
林葳看着他清冷的背影,毫不猶豫的問出:“第二個是什麽?”
森予轉過身看向他,淡淡開口:
“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