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浮屍四
第4章 浮屍四
淩晨兩點,森予獨自一人在空曠的街道邊行走着,毫無目的。寂寥的街道回響着有節奏地腳步聲,一聲聲都像是來自遙遠地深處,化作只屬于這座城市地心跳聲。夜風微襲,一雙修長深邃的眼睛掩在漆黑如墨的劉海下,瞳仁中隐隐有兩股冰冷的光。當他從一路燈下經過,影子被拉得細長,像是從地底下伸出的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他地雙腳,不将他拉入地下不罷休。
綠化、指示牌,高樓大廈……一切在白日裏,看似都不可被忽視的存在,此時此刻竟是那樣的不堪,冷冰冰的隐匿在夜色下,隐晦黯淡。
森予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
他認為,這座城市最令人着迷的時刻就是現在。沒有人聲鼎沸,沒有車水馬龍人來人往。一切都被最純粹又不純粹的黑暗所粉飾。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刻,他才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在血管裏流動,流經身體每一寸,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身體似乎被打開了一個洞,日益膨脹卻被壓抑的另一個本性,從那個洞裏緩緩地流淌出來……試圖開啓一場轟轟烈烈、歇斯底裏的瘋狂。
他的嘴角劃過一絲陰森笑意。
“沒錯,只有此時…”
“我們不成敵人。”
說完,嘴角的笑意又褪盡,眼眸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
森予的雙手插在兩側的口袋裏,這麽多年,無數個夜晚,他拖着靈魂,游蕩在不同的街道上。在他眼裏,街道就是城市的筋脈。他找到了屬于這座城市的命門——羅生街。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這條街永遠不會被邪惡遺忘。
據統計,羅生街是晏城刑事案件發生率最高的地域。因此它還有一個名字,“地獄街”。
森予原本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可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噪音擊碎了維持已久的平靜。
聲音是從左側一處的巷子裏傳來的。
“快把錢交出來聽到沒,要不然就直接廢了你。”
緊接着一陣拳腳落在人身體上的悶響聲……
很顯然是市井流氓在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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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予想:就犯罪類型來看,流氓搶劫也只能算得上是“羅生街”最低端的标配。
索然無味。
只是短暫的走神,他便收回思緒,可就在他剛要穿過巷口時,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從黑暗的一處傳來……
“救…救命。”
“…救救我。”
森予扭頭朝巷子裏面望去,就見一個清瘦的男人被其他兩人攔着,男人被剛才的拳腳打怕了,護着頭一個勁兒往角落裏躲,恨不得把自己整個身體都塞進角落的一處細縫裏去。顯然男人已經看到正站在巷子口處觀看的森予,一遍朝他張望投來求助的眼神,一遍繼續提防那兩個混混,往自認為安全的角落裏縮。
森予顯然沒打算出手,他對“助人為樂“這種事情沒有任何興趣。他在意的是,多麽美好的夜晚,卻被這群雜碎破壞了氣氛。
“救救我。”
“你他媽的是聾子嗎?老子要你把錢交出來,快點!”
“我真的…真的…沒錢。”
“沒錢那就要你的命!”
罵完,其中一個混混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在夜色下泛着白森森的寒光。他打算給男人一點顏色,擡手便刺,那清瘦的男人臉色頓時又慘白了幾分,眼底更是劃過一絲絕望。
“你真的就打算這麽殺了他?”
清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匕首劃破夜風遽然停在了清瘦男人頭頂上方。緊接着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從巷子口傳來,在一片死寂中,沒有燈光的地方像是黑暗中卸下的一塊,而森予高大的身影浮現在幾人面前。強烈的壓迫感圍繞在這個一身黑色襯衣西裝的男人身上…尤其是那雙赤金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散發着冷冽的流光,讓人發怵。
“激情殺人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根據法律規定,故意殺人者一般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所以…你确定就這麽殺了他?”
那兩個混混顯然都被他的這句話震懾住,相互對視了一眼。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不知其底細的情況下有點心虛。本來他們的目的就只是搶劫,并不打算殺人的,即便沒學過法律知識,但他們也明白殺人償命的道理。要是真的因為一時沖動,攤上了人命,那可真的就得不償失了。
可其中一個愛面子的混混卻不以為然,心想:現在收手逃走,豈不很丢面子,多少也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瞧瞧。他打量着森予,單憑他的穿着以及年紀猜出他是一個成功人士,這種人往往最惜命,最怕死。于是那混混立場一變,頓時面露兇光,将刀鋒指向了森予。
“臭小子,少他媽吓唬人,你不是想裝英雄麽,那我就先拿你開刀。”
說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突然朝森予猛沖過去……
這樣不顧一切沖過來,漏洞實在太多,森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刀尖離自己僅幾厘米的距離,他才擡腳朝那混混腹部踹去。那混混硬是被揣飛了一段距離。雙手捂住胸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完全喪失了攻擊力,一口氣硬是上不來,八成是肋骨斷了。
森予這才面無表情的從口袋中抽出雙手,緊接着從懷裏摸出一副黑色手套,慢條斯理的戴好。就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他确實是個儀式感很強的人。每當這個時候,他身體上的那個洞就完全裂開,在欲望日益膨脹又被極力克制、這一矛盾刺激下,他渴望的瘋狂正肆意猛長,葳蕤一片。甚至已經在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裏繁衍出了一片森林來,而促使這一些滋長的養料便是身體深出汩汩湧出的,可怕、血腥不堪的殺人欲望。
森予彎腰從地上撿起适才從混混手裏掉落的匕首,另外一個混混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
森予緩緩擡起冷眸:“你要試試嗎?”
他的語氣輕松甚至帶着一絲溫柔,暗藏着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一步一步朝那兩人逼近,混混顯然狗急跳牆了,尤其是感受到森予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他破罐子破摔,赤手空拳朝森予撲過去。
噗呲!
此時縮在牆角的清瘦男人驚愕的忘記了恐懼,因為剛才他親眼看見男人毫不留情将刀刃插入對面那人的身體裏。一股新鮮的血液頓時從刀柄處溢出來。那男人好像完全不滿足,将刀尖抽回,幾滴血由于他抽刀的動作飛濺到他白皙的面門上。
那男人厭惡的皺了皺眉。
為了防止刀尖上的血落在地上形成滴落狀的血跡,森予輕輕揮動着手臂。混混顯然沒料到他會真的動手,臉色慘白驚恐的望着他。
“你…你想殺人。”
“你剛才還說,殺人是要判死刑…你…”
森予臉上一片森然,目光瘆人。
“你錯了,即便我現在用這把刀刺穿你們的身體,也是屬于正當防衛。更何況我有目擊證人,能證明先動手的是你們。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驚慌失措的我本能做出防禦措施從而攻擊了加害我的人,這一切是理所當然的,我才是受害者哦。”
森予冷冰冰的道,語氣中依舊有股說不出的陰森可怖。
“不過,現在我沒興趣了。”
“游戲結束。”
說完,森予随手将匕首一丢。擡眼看向站在角落裏,始終不敢出聲的人。
“報警。”
森予将沾有血跡的手套脫下,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透明的封袋,将手套放了進去,準備回去。
清瘦的男人見他要走,連忙跑上前,“您好。”
“剛才真的太謝謝您了,”
森予置若罔聞,繼續超前走着。
“我叫林葳,”
森予終于開口,語氣卻很冷淡:“我沒問你的名字。”
見他回應了,林葳瞬間像打了雞血似的。“原來您是警察啊,真的太謝謝您了。我家就在附近,您要是不嫌棄,去我家喝杯水吧。”
森予停下,目光依舊森然,卻又夾雜着一絲不解。“我為什麽要去你家喝水?”
“您剛才救了我,我…我真的想感謝您。”
然而森予只能以自己的邏輯去思考判斷,解讀問題。他依舊抓着剛才的問題不放,“所以,我為什麽要去你家喝水?”
林葳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見他不開口,森予再次邁開腿。林葳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又不敢攔着他,着急的不住抹着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
“不是救你,不要再跟着我。”
森予的語氣又生硬了幾分,目光令人駭然。然而就在這時,他感覺到有個東西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帶着一股陌生的溫度,那種感覺很詭異……一種劇烈而新鮮的刺激。
森予很确定,這種感覺是頭一次出現在自己身上。
他全身上下所有神經一瞬間都失去了功能,唯獨手腕上正被某種東西包裹住的部分、皮層下的神經還在活躍。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上的那只手,森予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人掌心的淡淡濕意……
這時,森予又發現了另外一個更令他不可思議的事情。他的嗅覺能力高于常人,所以能嗅到常人忽略掉的很多氣味,這令他頭疼不已。此時此刻,他突然嗅到一股氣味,而且那氣味越來越濃烈,像是一股花的香氣,在大腦裏搜遍了幾千種花,也沒能對應上。那氣味漂浮在空氣中…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森予重新擡起眼簾,開始認真審視着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目光很淩冽,帶着很強的侵犯。仿佛他要看的不是這個人,而是被剝去一切外在障礙甚至是皮的血淋淋的肉身。
林葳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有些顫抖,身體也在顫抖。
唔,剛才是怎麽回事…那是什麽感覺?
感受到男人眼底濃烈的殺意,林葳迅速縮回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就在這時,面前的人突然開口:
“你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