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浮屍七
第7章 浮屍七
森予突然走近,他的氣息極為冷冽,白皙無暇的俊臉上卻看不到任何情緒,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個怯生生的男人。
“你為什麽總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居高臨下,語氣冷硬。
林葳永遠猜不到他的開場白,因為他實在不明白他的邏輯,本就不擅長交流,此時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找不到能應急的只言片語。之前來的時候,林葳已經事先做了自認為充足的工作。
這個男人會問什麽?他應該如何回答?要如何把控自己的情緒?要如何應對這個男人?這一切他自認為是提前準備的準備在面對當事人後,都成了徒勞無功。
男人又開口了:“你是等着全世界都來同情你嗎?”
對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林葳投降似的低着頭,避開了他的目光,額前冒着冷汗。
“我沒有…我只是…只是想來向你确認一下…”
森予打斷他,“我說過,我會給你需要的工作和薪水,沒必要再做多餘的确認。”
即便是沒擡頭,森予也察覺出眼前這個男人無意識的将自己的身體松弛了一下,雖然只是在短暫的一瞬間裏完成這一動作,也全數落在了他的眼裏。
森予:“你活着就只是為了這些?”
這次,林葳卻突然笑了,他的笑容無比幹澀,像是被風幹後的花瓣,輕輕一揉,便能碎成齑粉。
森予微微皺起眉。
“正如你所想,我活着,不止是為了這些。至于為了什麽,我想你也不會感興趣的,對嗎?”
森予淡漠的望着他,感受到他的氣息在變化……看樣子,他正試圖突圍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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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一種掙紮嗎?森予在心底這樣問自己。
森予:“請你自便。”
說完,他繞過林葳,朝一個方向走。林葳再轉過身時,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奇怪的男人。
沒有打量屋子陳設的興趣,憑着自己的直覺,林葳走到樓梯旁邊的一間房間,一推門,眼前出現的卻是另一扇擋板式隔離門。
這扇隔離門是純白色的,自帶一股神秘而詭異的氣息,讓林葳産生一種直覺……
——門的那頭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在林葳看來,這也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他,這次絲毫沒有任何猶豫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裏是一片明亮,明亮中還懸浮着一束耀眼突兀的強光。林葳認出,那是手術室裏用的那種照明燈。
他看到了森予。
男人依舊是剛才那副某樣,一身手術服,雙手帶着白色乳膠手套,臉上多了一副口罩。
林葳這次注意到,他的面前是一張屍檢臺,屍檢臺上躺着一具“屍體”。那男人正低着頭,旁若無人的十分專注着手下的動作。
林葳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過來。”
他還沒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耳邊傳來男人淡漠的聲音。
林葳戰戰兢兢的挪動腳步,走近後,他才看清,屍檢臺上躺着的那具“屍體”是一只猴子,具體什麽種類他倒沒認出來。那只猴子顯然已經死亡,四肢被固定在屍檢臺上。旁邊的一個不鏽鋼鐵盤裏放着一把鉗子,一把解剖刀,一把醫用剪刀以及一只小鋸子。
林葳:“你這是…這是幹嘛?”
森予擡起眼簾,口罩遮住了他半張臉,然而雙眼依舊那般醒目耀眼。
“等會你就知道了。”
說完,森予檢查了一下猴子的眼睛,确認完全死亡後,他用帶着乳膠手套的左手撫摸着猴子的頭頂的毛發。
有那一秒,林葳仿佛看到他眼底流露出一絲憐愛……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
因為幾秒後,森予拿起托盤中的手術刀,将猴子主動脈劃開,一股鮮紅的血液頓時從創口處湧出,由于森予下刀準确,血液并不是呈噴射狀而出,而是水龍頭擰開後,如水流柱狀那般流出來。但手術服上難免還是飛濺到幾滴血液,頓時,深藍的手術服上,像是綻放出幾多暗紅的花,詭異妖冶。
林葳質問道:“你竟然…你殺了它。你為什麽要殺了它?”語氣掩不住的激動。
森予擡頭,眼底一片淡漠。“殺它?”
林葳:“對,你殺了它,為什麽這麽做?”
森予:“一小時前被送來這裏時,它就已經被确定為腦死亡。”
林葳:“可是,你為什麽要放它的血?還有,你打算對它做什麽?”
此時林葳心裏顯然沒了适才的畏懼,臉色寫滿了不解與憤怒。森予倒是頭一次從這個男人臉色看到膽怯以外的表情。
他突然冷笑一聲。
森予低下頭繼續手裏的工作,開口道:“那晚被人用刀抵着脖子,你都沒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看到一只死猴子,你竟然連害怕都忘了。”他故意頓了頓,接着擡起眼簾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看來你真的不簡單。”
林葳:“我…我只是想,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森予:“你應該慶幸躺在這裏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猴子。”
林葳被他說的啞口無言,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原本他只是覺得他為人冷漠,難以接近。可照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毫無人性,血腥殘暴。
他絕對不是一個正常人!
看着猴子的血基本被放幹了,森予又拿起一旁的剪刀,從頸部下側開始一點一點的剪,沿着胸部中間位置一直到生殖器……
林葳別開了目光。
“林、葳”
他突然聽到男人在念他的名字。
“森予。”
林葳轉過頭,看着他。
“我的名字。”
他的語氣依舊淡漠,可林葳卻隐隐聽出了一絲輕松。一時間,林葳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讓他有種撲朔迷離的親切感。他簡直覺得自己魔怔了,要發瘋了!不然怎麽會産生這樣的心思呢。
“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一只猴子嗎?盡管它是只猴子,盡管…它已經死了。可是…你為什麽要…”
森予打斷他,“這是今天早上九點晏城市動物管理園派人送來的猕猴,因先天性疾病死亡。我只是依照他們的囑咐,将它制作成标本而已。”
林葳一怔,半晌後開口,“為什麽讓你來做這種工作?”
“是我要求的。”
“為什麽?”
“這麽說你可能會理解,”森予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猴子微微睜着的那雙眼,經管那雙眼早已失去了平日靈性,只是兩個暗淡無光的黑縫一般無力的微張着。
只見森予淡淡開口:“它是我養大的。”
林葳表情一滞。
據他了解,一些動物标本是需要專業科研人員才能完成的。而眼前這個男人,他對森予的印象…能面不改色朝人身體上捅一刀,居住的別墅裏竟然有間解剖室。
此時他終于有了一絲戒備。
林葳:“你究竟是什麽人?”
森予:“剛才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林葳:“我指的不是你的名字,你…你究竟是什麽人?正常人為什麽一個人居住在這個地方?正常人的房子裏怎麽會有解剖室?”
“原來林葳先生對正常人的定義是靠這些膚淺的要素去定義的。”
森予頭也沒擡,此時他已經幹淨利落的将猴子的皮肉分離出來,且被分離出來的皮上沒有附着任何肉與油脂。強光照耀下,他的半張臉白皙的接近透明,垂下的眼睫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深不可測。
森予繼續道:“林葳先生,如果我是你,不會等着從別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是通過自己的方式去尋找想要的答案。”
林葳一臉戒備盯着他,不說話。
“看來你的心理素質以及承受能力需要加強。雖然在錄用你之前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簡歷上,你大學專業主修一欄顯示的是‘心理學’,這點還真讓人難以置信。若你今後的表現讓人失望,我随時都可能解雇你。”
林葳低頭,将視線落在手術臺的那只殘缺不堪的猴子身上:“我還沒…答應你…要…要做你的助理”
森予挑了挑眉,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麽要拒絕?”
“因為我處理了一只已經無生命跡象的猴子?那麽我可以将此理解為…”
森予頓了一秒,像是在思考,緊接着又道:“同、情、心?”
林葳低着頭,沉默了半天才重新擡起頭看着他:“對于你,我會通過我自己的方式得到我想知道的信息。”
說完,他微微颔首,轉身走出了這間陰森的解剖室。
對于他的離開,森予并未有任何反應,繼續自己的工作,數小時後才從解剖室裏走出來。洗完澡後,他走進廚房,安靜的給自己做好了晚飯。
又一個人吃完。
這一切他早已習以為常,可每次靜下來的時候,他都有一種身首異處的感覺。
森予坐到電腦前,消息欄中顯示着一條未讀信息。發信人顯示的是“Samle”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将黑漆漆的房間割開了一小片亮光。幾乎是同手機亮起的同一時間,森予睜開了雙眼。
他拿起手機,時間顯示的是淩晨五點四十分。一條未讀簡訊,森予點開簡單的浏覽了下,大致內容是今天淩晨六點三十五分,警方押送“九一二碎屍案”兇手去往清江指認抛屍現場,警務人員在進行現場打撈工作時,意外打撈上來一具女屍,疑似兇手另有其人……
森予迅速的下了床,十幾分鐘後一身筆挺的西裝出現在玄關處。然而當他打開門的一剎那,便發現了屋外站着的人。
正是林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