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卡占了恒大廣場前的停車點一個位置,下車前留在了車上,一行人循着導航穿過馬路去了對面肉眼望不到盡頭的夜市街。
早上八點多,夜市街多數店鋪都沒開始營業,只有兩家隔了兩個燒烤店的超市敞着門。
路過其中一家,宋眠叫上楚清辭去超市,給每人買了面包和飲料。
楚清辭提着兩個購物袋出去讓大家分,“來來來,宋哥自掏腰包請的客,豆漿給我留着,別的随意啊。”
“哇這麽好啊,還有奶油酥包,謝謝班長哈。”楊落落沖宋眠豎大拇指。
“有抹茶奶酪嗎?”田心拿完喝的去拿吃的,“天知道我想吃抹茶奶酪都快想瘋了。”
還真有,她這話剛說完,鄭其然就欠揍地拿走了購物袋裏唯一的一塊抹茶奶酪,還抖着腿沖她略略略。
“鄭其然,你滾蛋!讓你別拿你非要拿,那麽多呢你偏拿這個,故意的吧?”田心氣得頭發絲兒都飛起來,顯然是氣炸了。
毫不客氣,擡起腿對着鄭其然的屁股就是一腳。
其他幾個看他倆罵來罵去,跟說相聲似的,笑得都快抽過去。
“淑女,淑女!”鄭其然邊躲邊嚷嚷,“田心我跟你說哈,你要再這樣暴力,以後看誰敢娶你!”
“關你屁事!”田心死命掐着他的胳膊。
顯然,鄭其然就是田心成為淑女道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江舟不愛吃甜食,獨自站在電線杆旁等着,冷眼旁觀鄭其然耍猴兒。宋眠知道他吃不慣甜品,單獨給他遞了杯常溫豆漿。
江舟瞥了眼豆漿,杯裝的純豆漿,是他能接受的甜味很淡那種,他接過,低聲道謝。
宋眠彎着眼,把眼睛彎出最好看的弧度,搖頭說不謝,心思繞了九百八十六個彎,看江舟拿着豆漿半天不動,有些着急:“你不喝?”
宋眠繞過細細的電線杆,靠在江舟旁邊,肩膀抵着他的肩膀,說:“你也沒吃早餐吧,不餓嗎?”
江舟被他抵得往外側了些,抓着杯子的手指動了動,松了又緊。
他靜默半晌,垂眸和身旁那位蹭來蹭去恨不得貼在他身上的某人對視三秒,精準捕捉到宋眠眼睛裏瞬間的心虛。
江舟懶得去猜那點心虛是什麽,幹脆地遂了某人的意,拔出吸管戳破錫紙喝了口豆漿。
宋眠見目的達到,心裏暗暗吹了聲口哨,從外套兜裏拿出杯包裝一模一樣的豆漿喝着。
導航顯示,鴨大王熟食店開在夜市街中間的一條小巷道裏,幾個人打打鬧鬧的進了巷子。
小巷道比外頭的夜市街熱鬧許多,一排過去幾乎是肉戶專賣店,店鋪門口有擺攤賣蔬菜水果的老大媽,有的攤位擺得大,占了路道,因此巷道并不窄,卻略顯逼仄。
宋眠三心二意的和江舟并排走在隊伍後面,手背若有若無地去碰江舟的手背,江舟大多會避開,偶爾也不避,扔給宋眠一個不與傻逼共沉淪的表情。
迎面走來兩個蹒跚行走的老太太,互相攙扶着,邊走邊嘆氣。
“兇神惡煞的,男的胳膊上還有紋身呢,門牌都給砸了,差點傷到人,也不曉得惹上什麽麻煩了。”
“我看老彭家老兩口平時都挺和氣呀,去他家買肉給的量也大方,街坊鄰居也都處得來,怎麽就遇到這種事了呢,唉。”
“唉,那不是彭陽嗎?”
帶路的鄭其然突然喊了聲,手指着前面拐角一家牛肉粉館那邊,“就是他,他轉進去了。”
“我看着也像,”楊落落看到眼彭陽的匆忙行走的背影,“唉我剛看他手裏拿了塊磚頭,他家裏是不是出事了?”
“過去看看。”宋眠收了逗弄江舟的心思,越過仍在嘀咕的兩位老人,率先跳上石階往牛肉館那邊走,看幾個姑娘都慌裏慌張的,他安撫道:“先別想多。”
經過牛肉粉館繞進拐角,宋眠打頭,江舟他們跟在後頭,沒有多遠,宋眠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咒罵聲,伴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仔細聽還有小孩的哭聲和玻璃等類的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操!肯定是出事了,我去看看!”張盡邁腿就往前沖。
鄭其然和林平平二話不說也跟了過去。
三個人跑得飛快,呲溜沒了影。
宋眠阻止不及,啧了聲,叫住也要跑的楚清辭和譚俊男生,指指幾個面露俱色的姑娘,“把她們三個照顧着。”
“好。”男生們點頭應了,護着幾個姑娘一起跑。
尋聲跑到一家門被砸得坑坑窪窪的店鋪前,幾個姑娘頓時抽了口氣,宋眠在牆角看到了一塊破得稀爛的廣告門牌,依稀能辨出一個王字。
打罵聲和哭聲愈聞清晰,正是這房裏傳來的。
正驚着,忽然從店鋪裏面傳出一聲咆哮,“滾!彭老二和我們家沒關系!請你們從我家裏滾出去!”
砰——!
是磚塊落地的聲響。
“真是彭陽!”鄭其然聽出了彭陽的聲音,理智頓無,砰地踹開鐵皮門沖了進去。
張盡抓了牆角斜豎着的木棍緊随其後。
宋眠蹙了下眉,讓正要進去的林平平看着點張盡,別沖動惹事,又留了譚俊在外面陪幾個姑娘,然後才和江舟前後進了門。
進屋入目便是玻璃稀碎的櫃子,地上到處是鴨架鴨掌等熟食,空氣中飄着一股濃濃的鹵味和辣味,地磚上滿是醬色的鹵水,一直蔓延到裏屋。
“操你媽你他媽算個什麽狗屁東西?”
他們一進去,就見一個身穿白色背心,手臂布滿紋身的高個子男人蹬腳踢翻了彭陽腳邊的熱水壺。
沸騰的熱水傾瀉而出,和碎成塊沫的紅色磚石混成團,好在彭陽反應迅速,趕忙跳開,還推了那個男人一把,大吼:“我操你媽!”
這間屋子看樣子應該是鴨大王的烹饪間。
屋子不算大,邊角架了個竈臺,最多的是放滿熟食的玻璃櫃。
紋身男身後站了兩個同樣高壯的男人,以及一個穿着緊身短裙,燙大波浪卷發的女人。
光看這三個男的,一溜緊身褲豆豆鞋,脖上一串不知真假的金鏈子打扮,宋眠多少能猜到這群人的來歷。
多半是和學校裏沒見過世面的少爺校霸完全不同的街邊流浪不務正業成天收人保護費的社會人。
彭陽身後有個站在一架玻璃櫃邊掩面哭泣的中年女人,她擋着竈臺邊的另一個哇哇大哭的小姑娘,崩潰哭喊:“陽陽!”
紋身男被彭陽推得連退好幾步,他氣性瞬間爆炸,重重喘着粗氣,人高馬大的男人,手臂肌肉慢慢鼓起,手臂一擡,在空中快速劃出勁風,直往彭陽臉上招呼。
“幹嘛呢?”
張盡及時手舉木棍,用力敲擊地面,哭聲彌漫的屋子裏哐啷一聲。
紋身男心神一岔,偏過頭看向門口的人,他的巴掌沒呼下去,反倒被反應極快的彭陽一腳蹬了肚子。
“你們是誰?”
染了黃毛,一腦袋波浪卷,畫着走一步就能掉三層白粉妝容的大臉妹惱怒地回頭瞪着他們。
“嘔——”看清她的臉後,鄭其然誇張的做了個嘔吐的動作,對宋眠說:“我他媽快吐了,現在覺得田心長得真是令人賞心悅目。”
門口的田心适時打了個噴嚏。
宋眠伸手攔下就要動手的林平平和楚清辭,不緊不慢地朝彭陽揚了揚下巴,“我們是他的同學,你們又是誰?”
紋身男狐疑的打量他們半晌,又在彭陽和他們之間反複的看,過了片刻,獰笑道:“不管你們是不是同學,今天這事都別管,趕緊滾,能滾多遠滾多遠。”
“呸!”
他話音未落,彭陽直接啐了他一口,“該滾的是你們才對,你們立刻從我家滾出去!”
“你們滾!你們滾!”中年女人沖紋身男扔了幾只還沒浸過的新鮮鴨掌,嘴唇哆嗦着不停喃喃着你們滾!
紋身男抓住落在身上的一只鴨掌就砸了回去,砸在竈頭邊,把小姑娘吓的哭得更厲害,肝腸寸斷。
“你們趕緊給我滾出去!”彭陽氣得雙眼猩紅,大踏步走到張盡這兒,一把奪過木棍,指着紋身男:“滾!”
“幾把玩意兒你找死是吧!”看有人撐腰了,母子倆如此明目張膽的嚣張,紋身男身後的一個理莫西幹的男的早就按捺不住,手腕咔嚓一擰,氣勢洶洶就要打人。
江舟離他最近,的擋在他身前,擡手握住莫西幹的手腕,面無表情,眼神冷得像冰。
莫西幹另一只手撐住江舟的肩,推搡着吼:“你放開老子!你又是個什麽幾把?”
江舟被罵了也不怒,只是握人手腕的手掌施了更重的力道,冷冷盯着他的眼睛道:“滾出去。”
“滾你麻痹!”
莫西幹邊上的是個目測兩百斤的高肥壯男人,他捏緊拳頭,眼看就要往江舟身上招呼,宋眠心髒都他媽快驟停了,肢體快過大腦,等反應過來,人已經沖在那胖子面前,胳膊肘還怼在那胖子肚子上。
“我日你媽!狗雜碎!”那胖子肚皮一抖,肥碩的肉臉痛苦萬分,“I FUCK U MAMA!”
“袁哥!打他!”
波浪卷女在一旁為胖子吶喊助威。
宋眠還沒來得及取笑這狗逼的土泥巴英語,右腳就被狗逼狠狠踩了一腳。
“嘶……我操!”
這他媽不打尋常地的狗逼,疼哭老子了,鯊你妹!
這陣勢,要不打一架都不可能了。
确認了對手,雙方即刻陷入激戰。
紋身男那幫畢竟是成年人,又都人高馬大,就算再草包,也是成年人的體力。
宋眠這邊,少年的骨架還未發育到完全成熟,好在他們人多,又有江舟宋眠這種能打的在,平均下來兩個打一個,暫時沒落到下風。
兩邊戰況呈膠着狀态。
高中時期的男生重視感情,是最把為兄弟兩肋插刀這句話付諸實踐的階段,對對拳頭喝個酒就能發展兄弟情,義氣大過天,只要身邊有兄弟,他們就是急躁熱血無堅不摧的血性少年。
被打得最慘的是紋身男,楚清辭和林平平負責掣肘他,彭陽專心的在他身上連打無數棍。
莫西幹脹着肌肉,鼓鼓囊囊的兩團,看着駭人,他兩條胳膊在空中亂揮,江舟偏頭躲過,矮下身一腳蹬在莫西幹尊嚴處。
莫西幹疼得冷汗直流嘶嘶抽氣,額角崩出青筋,跪在地上捂着褲裆哀嚎。
宋眠回敬了胖子一腳,兩人互相拉扯,宋眠擡腿,膝蓋磕在胖子大腿,胖子被磕得倒退幾步,宋眠趁勝追擊,揮起拳頭在他肚皮上一通亂掄。
波浪卷女跑來跑去,啊啊啊叫着鬧着,拳頭不停在宋眠和江舟身上落下。
鄭其然錘着胖子,手掌在波浪卷女臉邊舉起又放下,往複幾次都沒下去手。
波浪卷女的叫聲成功引來門外的譚俊和田心幾個。一看屋裏混亂的場面,幾個女生吓得大叫,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就冷靜下來,聯手拖走了哇哇大叫毫無形象的波浪卷。
宋眠掄人都掄出了汗,譚俊一來,他退居二線,擡胳膊要擦汗,眼睛随便一瞥,就瞥到了高高提着熱水壺的莫西幹。
江舟背對着他!
宋眠腦袋叽裏咕嚕一通亂想,從盤古開天辟地想到了世界和平,然後他拖着病腳,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将江舟撲到了一邊。
被莫西幹扔出的水壺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好幾圈,沒潵完的熱水淌了一地。
“你沒事吧?”
宋眠心髒都還在抽搐,實在不敢想象那水壺砸在江舟身上的場景,他不斷在江舟手臂肩頭摸索,又去揉他腦袋,嘴裏呢喃:“你沒傷到吧?燙到沒?有沒有哪疼?”
江舟被撲倒在地,腦袋嗡了一聲,不至于多疼,但有些暈,他微微起身看了眼停在胖子手邊的熱水壺,和地上還在冒着熱氣的水灘,看宋眠着急的樣子,懂了。
他安慰性的撫上宋眠的後背,說:“沒事。”
“你倆沒事吧!”
他倆動靜太大,驚了屋裏一票人,林平平就在他倆邊上幾步路,更是吓了一大跳,趕緊圍過去拉人,“沒事吧?”
“沒事。”
宋眠搖搖頭,擔心的看着江舟。
江舟半坐起身,在鄭其然和林平平的攙扶下站起來,他吸了口氣,感受下,不那麽暈了,看宋眠還緊張着,哭癟着嘴,無奈,擡手揉了把他的臉,笑道:,“又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