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知我意(三)
第101章知我意(三)
作者有話說:初一:我只是個無辜的打工鬼。打工不易,請大家善待打工而且單身的可憐鬼。
明晃晃的日頭挂上天心,薄薄的雲層間或遮住日光,像糊了層绡紗的小燈籠。百裏決明揉着眼睛醒過來,一擡頭就對上一雙黝黑幽深的眼眸。裴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擁着薄薄的衾被,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蛋子。被病痛折磨了一夜,好不容易緩過來,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熹微的日光打在床頭,他好像要在那片光裏消失不見。
百裏決明見他醒了,一副恹恹的模樣,一方面心疼,一方面又心慌。原本打算守到黎明就悄悄離開,卻沒想到不小心睡着了。現在豈不是讓裴真發現他巴巴守了一夜麽,他百裏大爺的面子往哪兒擱?他握拳在唇下,壓着嗓子咳嗽了一聲,準備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一番。說什麽好呢?就說他剛來,不小心打了個盹兒,絕對沒有待這兒守夜!
正要開口,裴真在被子裏轉了個身,掉頭朝牆躺着,重重地“哼”了一聲。
百裏決明懵了,“你哼唧什麽?”
“前輩管我做什麽?前頭不是說恨我入骨麽?還要将我關在地牢裏,教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裴真用後腦勺對着他說話,“現如今我病痛纏身,也算是遂了您的心願。前輩不如趁早去找那穆小娘子去,你二人雙宿雙飛,裴真在天之靈保佑你們白頭到老。”
這說的是什麽話兒!百裏決明氣得嘔血,怒道:“你說的沒錯,現下看你病怏怏的,大爺我懲治你別人會說我恃強淩弱。等你好了,我定要把你關進地牢裏,讓你好好嘗嘗被人折磨的滋味兒。等爺成親,大赦天下,再把你放出來,讓你沾沾爺的喜氣。”
裴真這回是真的被百裏決明氣着了,為他尋肉身,為他盜蓮心,要金子給金子,要巷子給巷子,成日陀螺似的滴溜溜圍着他轉。百裏決明倒好,故意拿話氣他,嫌他死得不夠快!裴真捂着嘴咳嗽起來,越咳越劇烈,整個身子篩糠似的發抖。
百裏決明被他吓着了,忙将他扶起來,輕輕撫他背,“裴真,沒事兒吧,你別吓我!”
好不容易停了不咳了,掰開他手指看,萬幸萬幸,掌心沒有血,百裏決明松了口氣。
“出去。”裴真沙啞地說,“我不想看到你。”
百裏決明氣得腦門疼,他向來養尊處優,從來只有他罵別人的份兒,何曾這麽被別人下過臉?就算尋微耍性子,也不敢這樣同他說話。死了五十八年,這還是百裏決明頭一遭。罷了罷了,這小子病了,不能同他置氣。百裏決明做了三下吐息,艱難平複心氣兒,道:“別鬧。爺累死累活看了你一晚上,你就拿這态度對我?不謝謝我,好歹別給我甩臉子吧。”
“你守了我一夜?”裴真終于肯看他了。
百裏決明不自在地移開眼,鼻子裏“嗯”了聲兒,輕得幾乎聽不見。
“既然恨我,何必守我一夜?”裴真卻不領情,“前輩同我是什麽關系,不過一同睡了幾夜覺的陌生人,我的生死與前輩何幹?”
這個小王八羔子,百裏決明被他氣得差點兒直接超度。他呲噠起人來簡直像刀子,一句“陌生人”,直往百裏決明心窩子戳。百裏決明又做了三次吐息,咬牙道:“也沒那麽恨你。”
話兒說到這份兒上,按着師尊的倔驢性子早該炸了。沒成想人沒炸,還軟和了些。裴真稍稍有些驚訝,側過眼眸睨他,“哦?沒那麽恨我,是多恨我?”
百裏決明別過眼道:“想把你關進地牢囚着那麽恨。”
他的話兒軟了,卻仍梗着脖子,不看床上的裴真。對着晨光瞧這家夥,抿着嘴,一副服軟又忿忿不平的樣子。
倒也可愛。
心頭堵着的氣消散,裴真緩緩笑開了,清淡的笑影兒在他蒼白的臉龐上擴大。
“想怎麽折磨我?何必等以後呢,現在就來吧。裴真保證,任前輩施為,絕不反抗。”
日光籠着裴真的臉龐,他的臉頰敷了層金粉似的。他就是個妖精,每一縷眼波都長了鈎子似的,勾着百裏決明的心弼弼急跳。又勾他!百裏決明很生氣,道:“你以為我不敢麽?就怕你身子弱,受不住。”百裏決明噌地一下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轉身要走,袖子卻被裴真扯出。扭過臉,那小子可憐巴巴地瞧着他。
“我想要沐浴。”
百裏決明想起之前的父子浴,耳根子的紅一下子擴散在臉頰上。
“你你你你……你沐浴,關我屁事。”
裴真托着他的手挨着自己的臉頰,“我身子沒力氣,前輩抱我去。”
“你真把自己當少爺了?爺憑什麽要伺候你,滾蛋。”百裏決明抽出自己的手。
“那便喚初一抱我,”裴真慵懶靠在引枕上,“就是不知道前輩舍不舍得旁人碰我。”
“你!”百裏決明一口氣兒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這下真被他拿住了,百裏決明忿忿去喚鬼侍,要他們倒水。熱水注滿紅漆浴桶,裴真背過身把衣裳脫了,細膩的綢緞料子沿着小腿肚滑下去,日光像細細的金珠子,滾落他白皙的肌膚。那景色有溫度似的,燙得百裏決明的眼睛發燒。死死壓抑住心頭的躁動,百裏決明把裴真抱起來,這小子身子高挑,腰骨卻軟得緊,抱在懷裏別樣舒坦。百裏決明不敢用手碰他,手掌抓握成拳,讓他的背部和膝彎靠在自己的手肘上。
輕輕把他放進浴桶,百裏決明悶悶道:“你洗吧,洗好了叫我。”
“前輩幫我搓背。”裴真遞給他巾帕。
真把他當傭人了!百裏決明怒道:“自己搓!”
“初一。”裴真扭頭喚。
“閉嘴!”百裏決明接過巾帕。
為他擦洗後背,裴真生得白淨,洗澡水銀珠子似的滴滴滾落,仿佛淋在細膩的淨瓷上。先經過蝴蝶骨,順着脊背上的凹陷,滑入蕩着漣漪的水波。胸膛和腰腹以下不可言說的旖旎光景,都藏在深深的水波裏。裴真趴在浴桶沿上,殷紅的嘴角勾起,慵懶得像一只貓兒。
“以前誰幫你擦背?”百裏決明冷不丁問了一句。
“你猜。”裴真彎起嘴角。
“嘁,”百裏決明哼了聲,“關我屁事。”
眼角不自覺瞄外頭的鬼侍,總覺得那個叫初一的很不順眼,趕明兒套個麻袋把他揍一頓。
“裴真,”百裏決明一面為他擦洗,一面道,“老材香我幫你收着,你等我想想辦法治你。成為鬼怪沒你想得那麽好,鬼怪是死而不亡的怪物,不得安息的冤魂,天爺讓人的壽命有盡頭是有道理的。再說了,你沒有六瓣蓮心,冰蟬玉又不好找,難不成你要變成一個長毛發綠的醜八怪麽?你不要灰心,大爺我天下無敵,什麽東西難得倒我?”
裴真看着他,沒吭聲。
“聽話。”百裏決明說。
也不知道這小子聽進去沒有,只見他托着臉頰道:“前輩真是個小笨蛋。”
笨蛋師尊拳打仙門,腳踢江左,沒有人可以勝過他。
可是天下無敵的師尊救不回一個将死的人。
百裏決明皺了眉,“別這麽叫我,好惡心。”
“好吧,”裴真把臉靠在光裸的手臂上,“老笨蛋。”
百裏決明:“……”
熱水浸泡肌膚,裴真白皙的身體上泛起了紅暈,乍一眼看,開滿桃花似的。接下來都沒有說話,裴真阖着眼皮享受,百裏決明光是壓下熱浪贲張的經脈就用盡了全力。心火灼燒的滋味兒太煎熬,這無異于一場艱苦的修行。
百裏決明紅着臉幫他擦完背,将巾帕扔到水裏,道:“好了。”
“上面擦完了?”裴真睜開眼。
“擦完了。”
他要走,裴真卻拉住他,手臂一探,一下拽住百裏決明的領口,逼他彎下腰靠近光裸的自己。水氣覆住百裏決明的臉頰,裴真光潔如玉的肩膀近在咫尺,百裏決明下意識窒住了呼吸。
拽着他衣領的男人附在他耳邊,低聲道:“下面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