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亂世華容2
就在趙寶兒差點當場吓得膀胱失去控制之前,?杜長秋總算是趕到門口,對着外面喊:“繁星,別吓他。寶兒,?這是我養的寵物。”
前面一句是喊繁星,?後面卻是對趙寶兒說的了。
趙寶兒愣了一下,開始完全不敢相信,但是看這頭牛果然是被一喊就停住了,?很快甩着蹄子颠颠到面前,擡頭蹭了蹭自家少爺,頓時內心的恐懼被趕走,變成了啧啧稱奇。
可是他不記得少爺什麽時候養了小牛當寵物啊?
趙寶兒百思不得其解,?杜長秋也不多說,只讓趙寶兒拿了錢多買些肉來做點好吃的,打算給繁星補一補。
結果繁星剛對杜長秋表演了他外帶的披薩三明治,兩人一起吃了個維爾特習以為常的早餐,太陽都升到半空了,?趙寶兒才回來了。
“大家都沒什麽東西,?聽說我是新來的縣太爺,才賣了我兩只母雞。”趙寶兒手裏提着兩只母雞,?看着瘦瘦小小,最多兩斤出頭的樣子,收拾完也不夠繁星吃兩口的。
好在兩人已經吃了早飯,此時杜長秋也不急着吃東西,幹脆讓趙寶兒自己吃點早飯,一會兒和他出去走走,看看華容縣。
趙寶兒喝了粥,匆匆混個水飽,?便也就跟着出來了,這一出門,只稍微走了一圈,杜長秋就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事情。
有些糟糕,這個華容縣太窮了。
不是維爾特那種大家都窮的吃糊糊的窮,而是看樣子冬天有點過不去了的窮。
“縣令大人。”杜長秋這一路走過去,剛在城裏逛了半圈,很快典吏黃鶴匆匆地趕來了,見面就低聲行禮。
“這城裏怎麽是這樣?”大業的典吏算是縣令的副手,也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相當于副縣令,衙門在半年的空窗期還在運轉,就是托這位黃典吏的管理。因此杜長秋看他趕來,連忙對着黃典吏問。
杜長秋大概已經弄清楚了華容縣的大致氣候和地貌,華容縣在大業的西南邊上,因為相鄰高原的關系,隔壁的人打不過來,山下的小部族也不成氣候,不會成為大威脅。且氣候處于亞熱帶氣候,按道理來說,這個地方種植東西條件應當是十分得天獨厚。
可為什麽杜長秋這一圈環視下來,這城裏的居民一個個面黃肌瘦,家家門戶簡陋,這城裏居然連個商賈也難得看到?
要知道這邊雖然相鄰高原,地貌也比較複雜,也比不得隔壁宜善縣占地都是大平原,可廣源郡好歹也是個大郡,下面十二個縣,個個都是幾萬人口的大縣,這種縣裏,人口多需求也多,廣源郡裏,順着華容縣一路出去還可以直接去西面高原草場,與草原上的部落做交易。
這個地段進可攻退可守,簡直是個得天獨厚的好地方,怎麽弄的這麽凄涼,這一路走過去,不繁華也就算了,百姓一個個弄的還衣不蔽體,看着實在是太過凄涼,到了杜長秋都有些匪夷所思的地步。
“謝大人,這、這……”黃鶴典吏猶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杜長秋的臉,似乎還是有些不習慣看到上官如此年輕,還長得如此樣貌,但到底是個四十多歲的直男,同性再怎麽好看,雖然依然覺得有些別扭,但是到底也能正常對答。
他猶豫一下,低聲說:“謝大人,此時尚早,不如随我去城外村邊走一圈,您就知道了。”
“好!”杜長秋也不拒絕,他翻身爬到繁星背上,繁星是不肯讓趙寶兒騎的,杜長秋就讓趙寶兒跟着黃鶴上馬,一馬一牛就這麽直接出了城。
開始黃鶴還不敢全速打馬出發,直到發現大人不知道哪裏弄來的牛居然速度極快,他縱馬馳騁,發現這牛都閑庭信步地跟上,不由暗暗稱奇。
很快,兩人就到了城外的村莊,遠遠地,杜長秋就看到了仿佛中年脫發一般的稀稀拉拉的丘陵。
開始說了,華容縣這邊地貌比較複雜,縣衙外面這裏出去,很大一片村子是丘陵,山中林木繁多,倒是富庶,但是道路就十分堪憂,名義上那一片是大業的屬地,但是管理起來特別亂,村民經常還被附近的部落欺負。
每次跋山涉水地派兵丁過去,部落的人就直接退入深山,等兵丁走了,繼續出來欺壓一下村民,甚至搶走村中的女人,遇到狠的還會殺人,弄得民不聊生。
不但如此,住在村中的村民辛勤耕種,可山地困難,先前還好,後來連着耕作麥、栗、稻下來,雖然精心侍弄,但是慢慢地地力依然流失,很快良田變貧,地裏的産出從兩到三石,直接變成了一石不到。
在大業,一石大概是一百二十斤左右,也就是說,現在良田的畝産是兩三百斤。
和中世紀的五六十斤比起來,這幾乎已經是神一般的産量了,但是和後世的資料比起來,這産量分分鐘是要餓死人。
尤其是大業苛捐雜稅也不少,這些村民每個人種個幾畝地,交稅和租,加起來最少的時候六成,遇到縣令不當個人的,巧立名目之下,八到九成也是正常,遇到荒年,如果賦稅不減少,只怕還得賣兒賣女地繳賦稅,十分可憐。
所以說,只要是封建時代,平民就遇不到什麽好事,基本都是做牛做馬苦哈哈地過日子。
杜長秋想到這裏,心中已經搖頭,這一圈走下來,看到這些丘陵地帶的田地,更是有些頭疼。
他記得在資料之中,看到他的祖先們耕田種地還是非常厲害的,此時這麽一看,确實也是如此,華容縣的百姓确實比中世紀這邊的耕種要精心一些,甚至很多地方已經有了梯田。
而且普通百姓真真是辛苦,昨天還在飄着雪花,今天杜長秋和黃鶴這一路縱馬到了這田地邊,還能看到有老農擔着農具,從山上田地裏晃晃悠悠地走下來,田地間還有農人在忙着給地裏蓋稻草。
“他們這是在種什麽?”杜長秋一看這些行為,就知道是在種冬季的作物,華容縣這邊冬季的寒冷時間較少,最多一兩場大雪,溫度也不會像杜長秋之前遇到的那麽可怕,是能重活冬季作物的,此時地裏還有不少大白菜蘿蔔之類的菜蔬。
“躍冬的小麥。”黃鶴看着遠處田地裏的農人,輕聲說,“謝大人,這地方往年辛苦耕種,來年尚有二三石麥子可收,可從前年開始,不知為何,所收食物越來越少,這兩年甚至有絕收之相。”
杜長秋聽黃鶴繼續說,兩人邊走邊看,黃鶴一邊解釋,杜長秋慢慢明白,為什麽好好一個還算自給自足,就是窮了點的華容縣,如今給弄成這樣了。
幾乎是兩人到了田地邊,稍微一看,杜長秋就大概明白這減産的原因了。
經歷兩個世界種田,杜長秋別的經驗沒有,但是一看這田地裏的土的樣子,杜長秋就瞬間感覺這土有些不對勁。
他幾步走過去,在黃鶴驚愕的眼神之中,一把抓起田裏的土,默默打開檢測器,分析土壤的成分。
果然一掃描之下,杜長秋立刻發現,這土裏非常有問題,已經出現了非常輕度的鹽堿化。
華容縣水土養人,本是個好地方,按照自然風貌來說是不可能出現鹽堿化土地的,這個絕對是後期對土地的護理不利,杜長秋一看,就發現田地邊的溝渠都非常淺,有些旁邊甚至沒有排水的溝渠。
水田旁邊沒有倒不是什麽大問題,基本上來大水了直接放水一層層排走就好,但是聽黃鶴說,這裏的村民習慣了稻麥輪種,旱田和水田這麽輪番作業,是需要嚴格監測整個水土的情況的。
并不是說你夏天種稻谷,冬天放了水之後種小麥就可以,從排水、施肥、保證水土等各個方面都需要有嚴格精确的把控,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大面積地整座山全部進行耕種,這樣沒有任何遮擋,水土長期流失,雨季漫灌,地下水位長期上升,土地開始鹽堿化,簡直是必然結果。
現在減收只是正常,如果徹底完成轉化,基本上就會寸草不生,而且最可怕的是,它的面積還會擴散,就像是大地之上的傳染病一樣。
而等到鹽堿化真的完成,形成一定的規模的話,基本上就代表了這塊地就完蛋了。以現有的生産力,絕對完成不了對大型鹽堿化土地的轉化,畢竟鹽堿地的控制在杜長秋他們所在的時代才得到徹底的解決,還是伴随着一些植物自身的性能變異造成的。
由此可知,這鹽堿地的殺傷力到底多麽可怕。
因此杜長秋一看到這個土壤分析,心中立刻有數了。但是他沒出聲,大致用檢測器查看了一下這幾座光禿禿的山的布局和大致的水土情況,确定目前不是特別罕見的連續大暴雨,這裏暫時還不會出現什麽特別緊急的危機。
杜長秋就暫時按下了自己對這塊地的想法,只是站起身,拍拍雙手的泥土,一路又跟着黃鶴繼續往下走。到了河邊,杜長秋一邊洗手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這裏連着幾個村子啊?”
“回大人,一共十三個村子,村中人口七八十到五六百都有。”黃鶴看他谪仙一樣的樣子,抓着泥巴蹙眉出現在農田邊,怎麽看怎麽覺得奇怪。
但是上官問起,黃鶴可不敢隐瞞,乖乖地回答。
都是小型村落,華容縣的圖杜長秋早上也看到過,也聽黃鶴說了一下,這邊加起來五六千人的小型聚集丘陵地帶,只是華容縣的一部分,華容縣城往東北方向,有一塊占地面積很大的平原,氣候溫暖之下,每季豐收可達萬石,産糧豐富,雖不至于能喂飽每個人,但也不至于讓華容縣城中居民瘦如餓殍。
“那邊收起來的賦稅呢?收了幾成,可都還在縣衙的倉庫之中?”杜長秋稍微算了下,大致心裏就有了數,立刻發問。
“大人。”黃鶴開始因為這個謝大人的樣貌隐隐有些輕視這個公子哥,因為謝永安這樣子,一看就是米脂膏粱堆裏養出的錦繡人物,放在建安也是世所罕見,來到這裏,黃鶴一開始以為是謝大人放下來歷練兩年,想混個實績再回去升官。
結果沒想到只是稍微相處一會兒,這大人一早拖着羸弱身軀跟他一起出城,問話很少,但是樁樁都問到了點子上,居然顯見是個十分懂行的,明顯不能欺瞞,黃鶴不由心驚,心中感慨。他也是個識時務的,立刻收了那點小心思,再也不敢輕慢,認認真真地回答:“回禀大人,這些村落确實占不了大頭,田地的賦稅也确實收了,只是……”
杜長秋一看黃鶴那表情,心裏就知道,這裏面有貓膩。
他就笑嘻嘻地說:“黃大人,有什麽事情便如實告知就好,省的我還得修書一封,問問我父親這地方到底是怎麽回事。”
遠在建安的謝大人是把謝永安掃地出門一樣趕出來的,問題是這事兒別人不知道啊,杜長秋此刻扯虎皮給自己做大旗,那是眼皮都不眨。
謝永安清風朗月一般的氣質,他人也想不到內裏居然是完全不同性子的靈魂,此刻他這麽一說,黃鶴就心中一凜,又想到如果現在自己不說,事發之後,只怕也得出大事。
他再也沒有任何僥幸糊弄之心,不敢隐瞞,連聲說:“大人,賦稅也收了,除了上交朝堂的稅銀,縣中庫房也滿了大半,只是王大人死之前,發賣了一批,如今裏面、裏面……”
“裏面是沒有了,還是剩了泥沙,還是泥沙加些陳糧,還是幹脆就全是發黴的米糧啊?”杜長秋聽他這麽一說,腦子裏教授給教的《古代地方糧草考》裏一大堆的地方屯糧是如何糊弄朝廷的思路。
聽到這年紀輕輕的謝大人居然一股腦說出如此多的門道,黃鶴“噗通”一聲,這是真跪了。
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是徹底沒了,骨頭縫都在發冷,哆嗦着說:“求謝大人救命,我、我并不是自願的!王大人發賣糧草,是我後來才發現的,他給了我二百兩銀子,我、我不敢不收……”
“你先告訴我,如今這庫房裏,還有多少糧食?”杜長秋深呼吸,對于這種事情,謝永安知之甚少,他卻是被認真培養過的。
若說前兩個世界可能杜長秋還不是特別的明白,這個時代可是他原本的目的地,從上到下,三教九流,杜長秋可算是都模拟過。這些貓膩他心中明白得很,如今大業這亂七八糟的,治下不力,到處都是貪官污吏,搞成這樣非常正常。
如黃鶴之流,他們沒有資格選擇自己要不要加入進來。
畢竟,要麽加入,要麽暴斃,在這種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十分正常。
那王大人敢這麽做,有可能都不是自己的意思,很可能是得了長官的吩咐。
不過最好不要是這樣,杜長秋還想好好和廣源郡的郡守打打關系,雖然亂世将起,但是能茍一陣讓郡守頂上就多茍一陣,才是最正确的。
這也是杜長秋一早就看出黃鶴在忽悠自己,卻一直沒表現出來的原因。他才初來乍到,一問城裏情況,黃鶴看着十分恭敬有禮,但是出門直接把他往這偏僻地方帶,明顯是打算糊弄他。
若是真的謝永安在這裏,說不得就被忽悠了,還以為各地都是如此減産,直接一波被帶歪,陷入盲區。
等他問起來收了多少稅,這黃鶴典吏看是瞞不住了,這才露出狼狽之相,杜長秋腦子裏就知道不對了。
可是他不能生氣,一方面是他初來乍到,也不知道黃典吏到底是真的被迫還是貪婪,一方面是他腳跟沒站穩,不管是不是看瞞不過去假意投誠,只要能投,杜長秋就敢用。
他現在動不了黃典吏,沒得挑。
因此杜長秋沒有生氣,只溫聲追問,黃鶴額頭都出了汗,也不敢隐瞞,這小祖宗若是沒背景也就算了,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真出了什麽事情,也沒人知道。
可一來這可是謝家公子,和太子爺一塊兒當同學的人,真要出事只怕他們皮都要被剝下來,二來黃鶴還真不是什麽窮奢貪婪之輩,他看杜長秋神色溫和,顯然不是想治他們的罪,心中一松,連忙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來。
“禀大人,地方糧倉留下的糧草賣了八千石,還剩下三千石真糧草,其餘都是沙石加不能吃的陳糧。”黃鶴低低伏下頭,連聲回答,“所得錢財王大人分了我二百兩,六房胥吏每人十兩……”
“如今城中糧草作價幾何啊?”杜長秋輕聲問。
“四百文一石。”黃鶴額頭汗慢慢滴了下來。
“四百文,八千石糧食,整個華容縣不到四萬人,壯年勞力食雜糧,軍伍漢子也只需年24石雜糧就可以吃飽,若是全食米糧稻谷,可少一半;老人孩童,年食不足六石就可每日三餐飽腹。”杜長秋輕聲感慨,“萬石糧食,若是節省些吃,華容縣老少雖不至于三餐飽足,也足夠過的舒坦了。”
杜長秋說的保守,若是加上農人家中存糧,這萬石糧食,絕對足夠吃了。
黃鶴被他的話臊的無地自容,喃喃低聲說:“先生說的是,可我一個小小典吏,萬事只能仰仗縣令大人,我、我又有何用呢……”
人到中年,在華容縣這地方紮根十來年,根本升不上去,上面沒人,也沒任何關系,若是不小心點,只怕連這份典吏的工作也不一定能做下去。
只是往日與那些糟污相處久了,尚不覺得,如今遇到謝大人這麽一說,黃鶴想到年輕時信誓旦旦讀書後兼濟天下的夢想,一時之間,竟然臊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黃典吏不必如此,我這話卻不是說你。”杜長秋自己感慨了一下,看到黃鶴竟擡不起頭來,顯然心中良心未泯,他立刻溫聲說,“我知道你的不易,這人生在世上,有時不免就要與世浮沉,世人總說君子和而不同,然而木秀于林,到底難受啊。”
這一番話,說的黃鶴簡直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眼裏淚花都出來了。連聲點頭感慨,杜長秋接着不動聲色地和他聊了一路,回去又檢查了一下這些糧草,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這整個華容縣死氣沉沉的,有些婦人和孩子更是看着像是要熬不過冬天。
杜長秋斷續在城裏、周圍的鄉村都逛了一圈,考察了一圈,心裏大概有了點數。
這大冬天的,凍得縮手縮腳的時候,杜長秋白日裏召集了衙門六房所有胥吏,說是做個宴席。
宴席是兔肉,來源于繁星的小倉庫。
杜長秋為了回家,控制回去的變量,他最後除了基本的物資,其他什麽都沒帶。
反倒是繁星,除了吃的,他那裏面亂七八糟堆了一堆東西。全是臨走時杜長秋匆匆丢出來,十分不舍念叨的東西。
各種肉類都有很多,一些杜長秋丢出來的土豆,最多的還是兩人最後那一晚上在美洲大陸上瘋狂找作物的時候,杜長秋帶不走的大量紅薯、玉米、橡膠樹種等等等等,基本上是好是歹全都在了。
杜長秋看到那山一樣的一堆東西的時候,只震驚了幾秒鐘,就跳起來對着繁星一頓狂親,給繁星毛毛都親亂了!
繁星對此十分惬意,雖然覺得這個人怎麽如此地不矜持,但是想到肯定是因為自己的英明神武,能帶很多好吃的,所以才失态,繁星又覺得也能理解。
這些事情黃鶴以及六房的胥吏顯然是不知道的。
大業的衙門和小朝廷差不多,除了黃鶴典吏是副縣令一般,什麽都要管,六房分為吏防、戶房、禮房、兵房、刑房、工房。
然而和朝廷六部不一樣的是,人六部是正經官員,都是有錢拿的。
可縣裏面六房的人不算是國家正式官員,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收入,只依靠刀筆費生活。
當然,上面這麽安排,下面自然也有自己的經營手段。
各房自然也不會幹等着自己餓死,而其中,掌管全縣官員升遷調補、登記秀才等學子去外地考試消息的吏房,和收稅以及掌握把收上的糧草換成銀子之後澆鑄成元寶的活計的戶房,這兩房最為有權,油水最豐厚。
所以這兩房的趙吏書和陳戶書基本就是最有錢的;而禮房掌管整個縣的祭祀和慶典,這監考收卷、送秀才的鹿鳴宴基本都是他們操辦;刑房管整個縣裏的案子,這兩房雖不敵吏房和戶房,但是也過的十分滋潤。
而這前四個人裏,趙吏書和陳戶書又全是上任的王大人親信,甚至架空了半個黃典吏,令黃典吏一直在坐冷板凳,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
所以,趙吏書和陳戶書是坐馬車來的;柳禮書和孫刑書是坐牛車來的。
就兵書和工書兩個,一個是負責訓練兵丁和馬匹,一個是負責研究桑蠶絲造,修修補補,沒有進項,反而處處花錢。
所以關兵書和錢工書兩個人格外窮酸,穿着一身帶補丁的麻衣,直接是從家裏走來的。
這六房頭頭進了屋,屋裏燒了三個火盆,熱氣一熏,大家都脫了衣服。
杜長秋一看,心裏就有了底,今天來的都是能做主的人,如典吏身邊的師爺以及六房的攢點都沒有來,這六房主事人物穿着打扮,就能依稀看的出區別。
比如吏房和戶房,穿的是絲綢為底襯的毛皮大氅;禮房和刑房,裏面穿着的是麻衣,但是外面好歹也是半新不舊的厚實毛皮。
就兵房和工房兩個,穿着一身麻衣,補丁挪補丁,關兵房看着粗壯高大,孔武有力,麻衣似乎尚且還能頂得住。
倒是這錢工房,看着瘦弱,凍得唇色都有些發紫。
顯然是沒撈到什麽好處的。
且那關兵書進門只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兔肉,錢工書凍得發抖,看着兔肉十分克制,但依然微微吞了吞口水,顯然是生理上的反應,克制不住。
肚子裏沒油水,連件雜毛的毛皮也沒有,混的只比百姓好一點點,只怕那賞了十兩銀子,這兩個憨貨一根毛都沒看到。
“大家來坐下,我們今日吃鍋子吧。”杜長秋一眼看過去,心中大約就明白了各自底細,面上一點沒顯,只笑着,仿佛一無所知地招呼。
挺着個大肚子,滿肚子油水的趙吏書和身材只有他一半的陳戶書,兩人看了看杜長秋,又對視一眼,這一眼裏,杜長秋簡直明晃晃地看得出來他們的彈幕。
正是他之前在維爾特評價保羅牧師的——“這是個青瓜蛋子。”
杜長秋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人間客?50瓶;不期?20瓶;深海裏的星星、karedes、稚水?10瓶;
謝謝正版訂閱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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