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時遠處大廳裏的音樂聲似乎遠去了,這一片地方像是被單獨劃出來,是留給郁玉的單獨幻想。奶茶的熱氣一縷縷冒出來,映着郁玉瓷白的恍如白玉的臉上。
樹影晃動,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随風進沙子了,有點不太舒服。
最後還是沒忍住,眼睛越來越酸澀,在最後一眨眼的時候豆大的淚滴盈盈落下。
郁玉往常在沈虞河的面前喜歡示弱,他記得沈虞河喜歡乖一點的小孩兒。可真正露出軟肋得時候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軟弱了?沈虞河會不會覺得他沒出息,怎麽這點事都能哭出來。
他低下頭擦了擦眼淚,小聲道,“先生,今天的風有點大。”
郁玉給自己強行挽尊,又補充說,“是真的很大,還有沙子都吹過來了。”
沈虞河點頭附和,他摸了摸郁玉的頭發,黑亮的發絲柔軟,像個小動物一樣。
沈虞河放緩了聲音道,“風本來就很大,你該多穿一點衣服出來的。”
他的聲音像是一團柔軟的輕絮,把郁玉包裹住。
沈虞河難得有些手足無措,他沒想到郁玉剛才還好好的,怎麽……怎麽說哭就哭了。
這小孩,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手腕上帶着自己親手系上的手串,另一只手端着奶茶,眼淚擦不幹似的。
郁玉一開始是用手擦的,擦了又擦,後來索性直接轉過身,把臉朝着外面,用袖子擦起來。白色外套上洇了一層水跡。最後直接低下頭,把奶茶放在一邊,環住了自己的膝蓋。
誰知道這個時候意識空間的系統突然開口說話道,【宿主,哭了哭了,你快哄啊!】
沈虞河:【……】
【你摻合什麽?】他怎麽不知道白團子還有這樣的愛好?
白團子在系統空間看的着急死了,它的宿主是個木頭嗎?啊啊啊郁玉都哭成這樣了,怎麽還不安慰安慰,它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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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團子:【我這不是替你着急嗎?】它理直氣壯。
沈虞河反手就把白團子向外看的視角給鎖了,他忘記了,系統在宿主允許的情況下是能看見外面發生的情況的。
郁玉想必是不願意讓別人看見的,即使那個“人”是無數0和1組成的系統。
沈虞河倒不是木頭,他靠近了郁玉,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的意味極重,哄他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今天是你二十歲的生日,把臉哭花了不好看。”
“小壽星在生日的時候要快快樂樂的,明年才會有好運。”
郁玉擡起頭,他抹了兩把眼淚說,“先生,我是不是特丢人?”
他還沒等沈虞河說話,繼續低聲道,“本來今晚他們讓我來酒店,我也沒什麽感覺,來就來了。”
下午郁清來找郁玉的時候,做好了費一番口舌的準備,但沒想到他剛提出來,郁玉就同意了。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郁玉把手裏的案例放下,他對郁清道。
郁清一愣,他還以為郁玉不會去的,白費了他那些打好的腹稿。于是他抿唇笑了笑道,“哥哥能去最好,畢竟我的生日會怎麽能沒有哥哥的參加。”
郁玉不冷不熱道:“哦,你出去吧。”
他白皙的指節又捏起那本書,照明燈亮着,郁玉拿起筆在上面勾畫。
郁清捏了捏拳頭,他的手上特意帶了郁父送他的手表,還有自己剛換上的西裝,結果郁玉看都不看他一眼,讓郁清覺得自己像一個小醜一樣。
他站在原地。
郁玉回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怎麽還沒走,小清?”
郁清反複吸了一口氣,胸膛起伏,最後道,“別忘了下午的生日會。”
郁玉來的時候穿的常服,反正他也不用下樓,就在樓上的房間呆着。
心情很平靜,反正對這些事他學不會和自己和解,不能讓自己看開,可能就剩看不開的那條路了。
這樣不行,這些又算得上是什麽事呢?他想,我還沒追到沈虞河,我可不能想不開。
結果今晚沈虞河在念出那句話的瞬間,郁玉就破防了。
他想起來自己小時候,別人家的雙胞胎,按理說應該得到父母同等的疼愛,但是他和郁清不一樣。
他剛出生的時候比郁清沉很多,郁清就像一個營養不良的小花一樣,只能送到育嬰箱裏,小小一團。而他被抱回家由保姆照看。
醫生說郁清是先天不足,只能慢慢養着,在醫院一呆就是幾個月,郁母在醫院裏看着郁清,心疼的不得了。後來郁清的身體一直不怎麽好,大病小病沒斷過。
郁父是個生意人,信命,托人找了大師,來看看是不是家裏的風水出了問題。
那個大師一算,高深莫測地告訴郁父,是郁玉的命格不好,從小克兄弟,長大克父母。他信誓旦旦說,“在娘胎裏就把兄弟克成這樣,等他長大了命格恐怕會越來越兇險。”
就這幾句話,從那以後全家人的态度就變了。郁母告訴郁玉,“是你把你弟弟害成這樣的,你要補償他,對你弟弟好,讓着弟弟是應該的。”郁父說,“果然只有小清是福星,給我們家帶好運。”郁清說,“哥哥,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因為你,我的身體不會這樣。”
郁玉信了,他努力補償他的爸爸媽媽和弟弟。他想,要是沒有我,他們會不會更幸福一點?
他在母親節給媽媽疊了九十九個千紙鶴,轉頭被郁母扔進垃圾桶罵道“晦氣。”他主動給爸爸捏肩膀,被郁父訓斥,“行了,你就知道幹這些東西,一點都不知道上進!”
他開始上進,換來的是郁清對郁母哭訴,“為什麽哥哥的成績那麽好?都怪哥哥,我沒有拿到第一名。”
哦,郁玉想,是不是我的存在即原罪。
後來有個人教郁玉,他告訴他,你要學會和自己和解,小孩。但是我說的和解的意識不是讓你躺平,而是對一些傻逼人傻逼事說“滾你媽的,老子不幹了。”然後拍一拍衣袖,像揮去塵土一樣把他們揮走。
這些東西不值得你為此上心。你要學會找到生活的意義,然後為此努力,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熱,不要和一群臭水溝的東西糾纏,浪費自己的時間。
沈虞河擡起手給郁玉擦了擦眼淚。
他的潔癖在郁玉這裏并沒有發作。
然後他笑了笑說,“哭的和一個小花貓似的。”
在郁玉說出有一個教他“和世界和解”的時候,沈虞河就知道是誰了。
——是他。
五年前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虞河在橋上順手救下來一個小孩。天黑燈光暗,再加上沈虞河剛從無限流世界出來,還沒緩過來,自然沒記住那個小孩的臉。
郁玉蹭了蹭他的手掌,又往前靠。
沈虞河沒有拒絕,就是無聲的默許。于是郁玉縮進了沈虞河的懷裏,把臉貼在他胸口,汲取着一絲屬于沈虞河的氣息。
他的眼眶微紅,像個垂下耳朵的兔子。
沈虞河安慰他道,“你們老師沒說過嗎?封/建/迷/信/不可取。”
郁玉乖乖地點頭。
也是在沈虞河說了之後,他才突然明白,不能和傻逼人傻逼事多計較,回頭嘔氣的還是自己。
後來聽說那個“大師”還在招搖撞騙,說什麽命格風水,郁玉打了市長熱線舉報,又寫了舉報信,把那個“大師”送進了橘子,讓他在裏面“不愁吃穿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也不知道他在算命的時候,有沒有算過自己的命。
他這麽想着,唇角彎了彎。
要學會善用社會的力量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天空突然被染成白幕,發出獨有的煙花的轟鳴聲,随後各色的煙花炸開,亮起絢麗的光。
沈虞河輕聲道,“郁玉,看煙花。”
郁玉彎了彎笑眼,誇贊:“好看。”
随着煙花褪去,這一片又恢複了寂靜。
然後有一個人看見了他們,忙溜地跑過來道,“我的老天爺,老板,你怎麽在這?”
天知道徐秘書在大廳裏笑得臉都僵了,沈虞河不在,他就相當于是沈虞河在外的代言人。
被衆多賓客圍着,試探沈氏下一個的投資風向,沈氏接下來的動作,沈氏……他差點要說,老板你快來,我一個人承受不來。
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空隙擺脫了他們,給老板發消息也沒有人回,一問服務員,說沈總可能去花園了。
徐秘書扶了扶眼鏡繼續道,“老板,這次我強烈要求加……”
他話音未落,震驚地看着沈虞河,和他懷裏的郁玉。
這……這是什麽大型相親相愛現場?老板懷裏抱的誰?!
啊啊啊啊不是郁清!不是郁清!這個人他不認識!
他神情恍惚,感覺自己似乎撞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當事人沈虞河反而淡定道,“怎麽了?”
他松開拍着郁玉脊背的手,又把外套脫給郁玉給他披上,剛才郁玉冷的打顫了。
等這一系列完成,沈虞河才起身。
“沒……”徐秘書迅速把頭扭到一邊閉着眼,顫顫巍巍道,“老板,我什麽都沒看見。”
徐虎虎,你這是什麽狗屎運氣!他認真地想,要不要拿自己的私房錢去靜安寺結個善緣,這個運氣簡直了嗚嗚嗚嗚,徐虎虎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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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花園裏的人是郁家的大公子郁玉之後,徐虎虎為他老板的愛情迷惑了。
他心裏咬着小手絹,左右搖擺,為什麽有錢人的愛情是如此難懂,他不理解。
宴會臨近散場,沈虞河進去後發現郁清和郁父還有沈四安在一起聊天,郁清的脖子上還有隐隐約約的紅印,被衣服擋住,但又沒有完全擋住。
兩人在郁父的眼皮底下眉來眼去,也不知道郁父知不知道。
郁父反而在沈虞河來了之後頻頻找他聊天,一會“賢侄”一會“虞河”,不難看出他對沈虞河的欣賞。
沈虞河往旁邊一看,得,沈四安臉都黑了。
握着高腳杯的手指用力捏的泛白,還要若無其事地和旁邊的女士談笑風生。
畢竟郁父對他可沒有這樣的态度。
随着生日會的謝幕,郁家的名氣在C市日漸壯大,再加上和兩大沈氏都有一些項目上的往來,郁父更是頻頻收到示好,每天笑得臉都僵了。
這是郁家要崛起進入上流豪門的節奏,郁父如此肯定。
郁清也是如此肯定。
他和沈四安糾纏的緊,但遲遲沒有答應他的追求。
畢竟郁清想的清楚,一旦他真正的和沈四安在一起,想從那些追他的公子哥身上得到便利可不好用了。尤其是在C市,沈四安的地位并沒有到頂層,雖然比郁家強,但至少現在,沈四安遠遠不如沈虞河。
不主動,不拒絕,沈四安一提起就咬着嘴唇道,“四安哥你想多了,我把你當哥哥……”
沈四安憤怒地搖着他的肩膀,“小清,你會和哥哥接吻嗎?你會和哥哥上/床嗎?”
“不……”郁清痛苦地搖着頭,他的眼裏盛滿淚水,“不,四安哥,你別逼我。”
“好,小清,我不逼你。”沈四安平靜下來,他平靜地道,“但是你別躲着我,我們還像之前那樣。”
沈四安想清楚了,他不能這麽步步緊逼,不然的話郁清可能會轉投別人的懷抱,比如那個沈虞河……沈四安眼眸低沉,他決不能輸給沈虞河,就算是在感情方面也一樣!
對于沈四安莫名奇妙的鬥争心,沈虞河一無所知。
他忙的很,公司在開拓海外市場,同時還要守住本家的大本營,一個人不夠兩個人用的。
徐秘書也愁的不行,他的本職工作都快被手下的其他秘書做了,而徐秘書每天幹的最多的,就是打開excel表格,确認今天該給郁清發什麽消息,等待郁清的回複,繼續尬聊。
在徐秘書的努力下,“沈虞河”和郁清的感情突飛猛進。
而徐秘書,他給郁清發完消息,完成今天上午的任務,剛準備帶薪去洗手間,就聽見其他的職員說,“唉那個老板的秘書,是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