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三種心境
張思睿大晚上的神經發作,硬要拖着孫毅陪他到操場去打籃球。可孫毅不光球技一般,體力也很差,雙方還沒對抗幾個回合,他便累得氣喘籲籲的,精疲力竭地朝足球場走去。
思睿深覺掃興,郁郁地跟了過去,這會兒一運動,他全身的經絡反而被打開了,滿身都是勁兒。他嫌棄地朝累得四仰八叉癱坐在草坪上的孫毅翻了個白眼,吐槽:“你真的太菜了!”
說罷,他便彎腰從地上的書包裏拿出運動耳機,二話沒說就徑直走向操場外圈的跑道,跑了将近有四十分鐘,才悠哉悠哉地蕩回來,依舊是一副冷酷的模樣,沒輕沒重地狠狠拍了一下正在玩手機的孫毅,喊他:“走了!”而後又蹲下去将自己胡亂扔在地上的羽絨服拿起來搭在手臂上。這會微微挂起了風,思睿運動出的汗反而讓他身子有些發冷,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孫毅順勢便跳了起來,迎着路燈那微弱的光,看見思睿額頭上凝着大粒大粒的汗珠,口齒之間白氣萦繞,便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包紙巾,遞給了思睿。
思睿勾起一邊的嘴角笑了一下子,随手接過來,“啪”的一下子貼在了額頭,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操場。
兩人快要走到宿舍樓門口之時,冷不丁地,孫毅用那種抑揚頓挫地語氣來了一句:“看來,對手來勢洶洶啊!”
思睿嬉笑了一下子,自然是明白他說的是哪一樁事,一時間竟真的不知道要接什麽話。他靈活地轉了轉眼珠子,看向孫毅,“看破不說破,這很符合你一貫的風格。”
“不過我可從來都沒小觑你的實力。”孫毅嬉笑着撇了撇嘴,扶了扶眼鏡,轉頭看向思睿,向他投來贊賞的目光。如果不是明确地知道他性取向沒問題,別人都要懷疑他對思睿是不是有別的什麽想法了——畢竟他這三天兩頭變着法地拐彎抹角誇思睿,有時候甚至連當事人也難以招架。
“那當然。”思睿得意地揚了揚眉,将羽絨服地拉鏈拉了起來,雙臂有些酸痛,他趁勢便舒服地抻直了手臂,剛才陰雲密布的心情,好像随着汗液的蒸發一同隐入到這漆黑月色之中。
而唯一這邊,剛剛下了樓梯,還沒來得及踏進寝室,便被半路殺出來的六六成功堵在了門外,對方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說:“輪到你上場了!”
唯一随即便驚愕地看向六六,瞥見她那神神叨叨的模樣,皺皺眉。這會兒,六六又沿着半掩的門指了指寝室陽臺,唯一見姍姍正像打了雞血似的地埋頭洗着衣服,旁邊的水桶裏還堆了一大堆要洗的衣服,蹙了蹙眉。
六六繼續保持剛才的音量繼續說:“她說要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一遍,一想到幾乎每一件都被陳升的臭手碰過,她就反胃!”
唯一自然是沒辦法理解情人分手之後這種略顯極端的做法,她信手撸了撸自己的長發,若有所思,緊接着便随六六一同進了宿舍,徑直走到陽臺,站在了姍姍身旁。
“唯一,你回來啦!”姍姍很快便注意到了她,立刻轉過頭來說道,她笑得很燦爛,卻讓人有些心疼。她頭發紮得有些蓬松,以至于兩鬓都有一小撮頭發垂下來,望見唯一那關切的眼神,她又咧開嘴笑了。
“你有沒有什麽想要跟我們聊一聊的?”唯一試探性地開問,随意揮了揮手,很顯然,她并不是一個擅長安慰別人的人。
姍姍愣了一下子,立刻掉轉了話題,“快快快,幫我把頭發再重新紮一下,它都進到我嘴巴裏了。”說話期間,姍姍還不忘靈活地用肩膀蹭了蹭被頭發掃到發癢的左臉頰。
唯一愣愣地點了點頭,走到她身後,将發圈順下來,又用叉開的五指将姍姍的長發理順,不松不緊地紮住。
可這時,姍姍并未停下手中的動作,依舊用力地搓着衣服,因為全程都用冷水,所以她的雙手被浸得發紅發腫,這要是擱在以前,她連洗一件衣服都一定會在衛生間接好一大桶熱水,畢竟她向來是沾不得冷水的。
“添點熱水吧,洗完這件就不要洗了,我們陽臺上都快要成水簾洞了。”唯一迅速用水桶到衛生間接了一大桶水,提到了陽臺上,倒了一部分在姍姍的盆裏,又擡頭看到頭頂的晾衣杆上挂的幾乎都是姍姍今晚洗過的衣服,便打趣地說道。
姍姍無辜地抿了抿嘴,也擡起頭看了看,抱歉地回複:“好吧,洗完這件就結束了!”她長長地籲了口氣,繼續低頭搓起衣服來。
今天晚上,姍姍破天荒地不到十點便上床去了,一拉上窗簾,便沒有人知道她躲在帳子裏幹些什麽。以往熱衷于組織夜談的她一晚上都沒怎麽說話,似乎并不願将今天的事攤開來說,以至于唯一她們也只能幹着急,但聽楊瓊說白天的精氣神也還不錯,再加上她本人平日裏的性子又大大咧咧的,大家便以為她可以自行消化了。
與唯一見面回來之後的這一晚,瑾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他承認,百天分開那一刻,自己像是中了邪似的,透過發動了的公交車的透明玻璃看着唯一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之時,他的心開始莫名地失落,此刻的他,是無比享受與她共處的一分一秒,可他大多時候又是很理智的,于是,他強迫自己坐了下來,可猛然間,他摸到了書包裏塞着的禮物,這恰巧給了他一個下車的理由。
他滿心歡喜地奔了出去,在四通八達的步行街上搜尋着唯一的身影,終于,他在迷茫困惑、一籌莫展之時,一轉身,則遠遠望見了她的背影。
可是在下一秒,他卻停下了腳步,有片刻的遲疑,他不知道如今把自己陷得這麽深是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比起以往沉得住氣的性子,現在的他真的讓自己深感陌生。
況且,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開始實行的這個極盡心思的計劃對錯與否,他唯一确定的——便是他對唯一的真心。
他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後,隔了一段距離,雙手插兜,平穩地呼吸着,穿過來來往往的行人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看似漫無目的地在專賣店門口徘徊的女孩,這不禁讓他想起青澀的年少時光裏,他也曾無數次騎着單車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那時候,唯一的車技還不是很好,瑾瑜總是擔心她一上路便會遇到什麽突發事件,于是執意要留在她的身後才能放心。
人好像是這樣,總是要在特別的年齡段才能領悟到某些東西,比如——那些深藏不露的愛。
可悲的是——他眼睜睜看着思睿眼神堅毅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們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的那幅畫面,以及他們并肩而行、只留下黯然神傷的自己之時,他也在心中默默感嘆:人生到底要經歷幾次與你的別離,才能讓我明白你對我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