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與一只虎妖做朋友的感覺算得上不錯,相處了三兩個月,吱吱與阿虎漸漸熟悉,有時候吱吱甚至會化了原形立于阿虎手心,或是挑一個日光正好的地方睡下,初夏的輕風吹拂脊背間的細密茸毛,溫暖舒适。
吱吱懶洋洋地翻一個身,他一向覺淺,聽見不遠處愈加清晰的腳步聲,他抖一抖耳朵,完全睜開眼睛時已然是少年模樣。
“睡醒了?”阿虎走進鋪子,走近吱吱身旁,問。
眼前的少年猶自朦胧一雙睡眼,揉一揉眼睛,伸一伸懶腰,迷糊夠了,方道:“你去哪裏了,我睡了好久,都有些餓了。”
經過長久的相處,吱吱已然不再懼怕阿虎,他漸漸明白了阿虎并非如同外表一般嚴肅冷淡。阿虎不大擅長言語表達,卻能夠從種種不經意的舉動表現出內心的善意。
吱吱順手取來一把木梳,對着銅鏡将如墨發絲仔細梳攏通順,高高豎起,愈發顯出漂亮神氣。
“我想去貓妖那裏吃些東西。”他整理好儀容,自衣料堆裏站起來,“我最喜歡他做的丸子。”
阿虎外出一圈未曾進食,此時腹中也是有些餓。他稍稍收拾一下被吱吱睡得混亂的衣料堆,餘光恰瞥見少年一雙漆黑的圓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眸中有着期待的光,衣裳齊整,只差沒開口催促。
吱吱除卻膽小羞澀這條,剩下的小小缺點只是嘴饞。
然而阿虎并不以為那有什麽不好,腼腆的少年本就很讨人喜歡。饞嘴這一條本也沒什麽,畢竟阿虎自己也嘴饞,閑暇時候常常去貓妖的酒肆處吃些小食過過嘴瘾,現下多了個吱吱,他也樂得帶着吱吱共享美食。
然而這樁事對于貓妖化身的書生,卻是有幾分頭疼的,于他看來,吱吱與阿虎都有着不小的飯量。一個倒還好,兩個湊到一處,三五不時的來一趟,實在夠人受的。
畢竟他與阿虎一般,是隐在人群裏想要體驗凡世生活的妖,做的是小本生意,本不指望能憑借小小的店鋪賺錢維持生計,這些事情與他們而言不過消遣。若說維持生計,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了,委實用不着辛辛苦苦照看店鋪。
貓妖開那家酒肆不過是想要體味些許消遣樂趣,高興的時候敞開酒肆大門,不開心了,便将門一關,任誰都進不來。
然而阿虎是他相識頗久的好友,實在抹不開面子将其拒之門外,然而這些日子阿虎帶着那只灰鼠化身的少年時不時便要光顧一回,且是央其做幾樣可口小食。
他分明是經營的酒肆,卻要在後廚的煙熏火燎裏做上許多飯菜,實在窩火。
便如此時,書生板着臉将一碗丸子端至吱吱面前,沒好氣道:“要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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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吱見了丸子便挪不開眼,目光只凝在那上頭。
酒?那個東西喝了實在不好受,何況它的味道遠不如一碗丸子湯,喝那個東西也只是自找罪受。
于是吱吱嘗一口清淡湯汁,果斷道:“酒總是喝不習慣,不要酒。”
書生的臉色仿似更難看了,他轉而問阿虎:“要酒嗎。”
阿虎看着好友那張不怎麽和善的臉,總覺着倘若自己再拒絕,書生會将桌子一把掀了,可惜他終究不是擅長飲酒的主兒,躊躇片刻,道:“我要一杯。”
“罷了……”
略帶呆滞的目光在吱吱阿虎臉上轉了一圈兒,而後轉身拖着步子離開了。
他想,難道自己釀的酒當真如此糟糕,使得這兩個人專程跑來喝五六碗丸子湯卻不肯沾一滴自己辛苦釀出的酒。內心受傷的貓妖走到櫃臺處,飲一口剛啓的桂花釀,喃喃道:“兩個不識貨的。”
他在這邊兀自感慨,那一邊的吱吱與阿虎卻說起了另外一樁事。
“你說你要離開鋪子一段時間?”
吱吱咬一口圓滾滾的肉丸,香氣溢散口中,不油膩,清淡中猶帶香甜,吃多少回都不會膩。
阿虎見他吃得開心,便将碗中幾個丸子舀給他:“其實并不是什麽大事,族裏有些事情需得我去一趟,大約要在那裏呆半月的時光。”
“挺久的。”吱吱舀一勺湯喝。
“這段時日我不在,你可以呆在鋪子裏,也可以回去山中看一看,現下你的心結也解了,修行時也不再有滞澀之處,可以同你們族長說一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不過你若是回去了,可莫忘了再回來。”
阿虎真想時常見到他。
吱吱尚且不想回去山中,他覺着自己還未在山下玩夠,且山下有阿虎這樣一個坦誠良善的好友,就那樣回去了總有不妥。
他道:“我想留在這裏,順道能幫你看着鋪子。”
見阿虎直直看着他,不大相信的樣子,吱吱拍一拍他的肩頭:“放心,我不會趁你不在時将你鋪子裏的衣裳咬光的。”
“好。”
隔了半晌,阿虎答。
吱吱竟肯留在鋪子裏等着,想來是真正将自己當做了朋友,阿虎心中溫暖,便将碗裏最後兩個丸子也挑給吱吱。
吱吱将其吞入肚腹,滿意地摸一摸肚子,面上是淺淡的笑意,略帶些少年人的青澀腼腆氣:“嗯,我會等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