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經年
聲音一瞬間在花街的天空炸響。
人群裏開始發出驚恐的尖叫聲,起初也許只是一兩個人,之後像是水紋一樣朝着周圍擴散,裹挾着不安、恐懼在人群裏炸開。
推搡、踩踏、哭泣,動亂與殺戮并存的時刻,無論在哪裏都不會缺少這些東西。
繪着繁複圖樣的隔扇一瞬間被利器削開,甚至看不到毀去那面價值不菲的隔扇的人是誰,黑夜裏劃過細微不可見的弧光,緊接着那面隔扇連同一邊擺放的瓷器被平整地劃開,碎裂的瓷片和木屑晃當晃當地滾落在地上。
和室的紙門被破開,雕花的窗棂被毀壞得面目全非。
我咬着珠世小姐的和衣後領,将她的身體往後拖,空氣中的弧度擦着她的面門而過,削斷了珠世小姐的一縷頭發,只差一點點就可以把她的臉整張削下來。
被削段的發絲打着卷兒落下來,和室開着窗口的那面牆被毀了大半,涼薄的月色從天邊傾瀉而下,臉頰映着街邊紅紅的燈火。
底下的尖叫聲像是漲潮的海水一樣漫上來。
“珠世,你果然背叛了那位大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踩着滿地的狼藉走過來。
我眯了眯眼睛,跳到了珠世小姐身前。
發現了嗎?
啧,還以為時間會晚一點的。
“歌小姐。”珠世小姐用手撐着地面站起來。
發間用來固定的發簪不知道落到哪裏去了,女人此時的樣子有些狼狽,發絲淩亂,順着臉部輪廓滑落,身上的和衣也因為沾滿了塵土,可是那雙紫色風信子一樣的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恐懼,反而無比堅定地與對方對峙。
“你還好嗎,珠世小姐?”
血液從寬大的袖口順着手臂一路流淌到了手腕,由指尖滴落在地上,濺出猩紅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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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已經把珠世小姐拉開了鬼的斬擊範圍,但是她仍在剛才突如其來的斬擊造成的混亂受了傷。
“這點小傷很快就好了。”珠世小姐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沒有去注意自己的傷,“歌小姐,請小心,它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眼角餘光督見停止流血的手臂,以及已經在瞬息之間就愈合的傷口。
我眯了眯眼睛,果然,鬼在身體強度上即使沒有千手柱間的身體強大,但是在自愈方面和再生能力方面已經隐約有接近千手柱間的趨勢了。
越強大的鬼,自愈能力和再生能力越強,甚至在一些方面比千手柱間還強,畢竟,千手柱間可沒有被砍了頭還還能再長出來一個的本事。
“珠世,你做了什麽?”鬼并沒有看我,反而用淬了毒一樣的眼神瞪着珠世小姐,“為什麽那位大人無法再控制你?”
珠世小姐身體一僵,顯然也沒意料到這一點。
一瞬間,空氣變得無比寒冷、壓抑。
“我……不再受那個人的控制了?”珠世小姐被突入起來的信息震撼了,下意識地看向我,“歌小姐……”
我整好以暇地晃了晃貓尾巴,“不過是斷開了聯系而已。”
對于永恒萬花筒寫輪眼,這不難做到,鬼舞辻無慘和群鬼的聯系是通過相同的血液作為媒介來維持,通過這些血液鬼舞辻無慘随時随地都可以約束鬼的一舉一動。
如果在媒介之中做上一點小手腳,比如覆蓋上一層強有力的幻術,那麽,作為用來搭建鬼舞辻無慘與群鬼聯系的血液傳媒遭到了阻塞,信息無法傳遞,這樣,也算是斷開了那層聯系。
我對自己的瞳術還是挺自信的,除非再來一雙永恒萬花筒,否則那層幻術他鬼舞辻無慘這輩子都不要想解開。
只是我沒想到被發現得這麽早,看來我的動作還是太大了一點啊。
“啧。”我撇了撇嘴。
鬼顯然是被我這副尊容震撼到了。
“區區一只……貓?”鬼喃喃道。
貓怎麽了?
小看誰也不能小看貓!
宇智波一族世代與靈貓之裏的忍貓締結通靈契約,在很多時候,忍貓甚至會充當教導族內年紀尚小的孩子的教習,年長的父輩經常會離家執行任務,教導孩子的重任就到了忍貓和教習身上,我第一次擲出手裏劍是在靈貓之裏的貓長老的教導下進行的。
那是一只總是叼着煙杆的老貓,披着一件深藍色的羽織,胡子很長,比我見過的忍貓的胡子都要長,神态和舉動都很接近人類,總是倚在樹枝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投擲手裏劍。
“你還差點遠。”老貓總是神色興味索然地吐出煙霧,語氣淡淡地跟我說。
“我差得還有多遠?”我仰着頭問他,“橘火先生。”
老貓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反正還差點遠。”
我知道,他想說的是“比起你的父親,你還差得遠”。
那現在呢?
我能稍微企及他的背影了嗎?
橘火先生。
一聲又一聲的尖叫再次響起。
随着鬼的手臂不斷動作,淩厲的砍擊裹挾着罡風把空氣撕扯開來,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響。
手臂上的肌肉如同某種軟體動物一樣,不斷蠕動着,轉而瞬間繃直,化作類似砍刀的形狀。
沒有刀劍,沒有任何的金屬利器,只是單純地揮舞自己的手臂,然而卻在掠過的一瞬間卻把東西削了個平整。
改變肉體的形态,強化肌肉和骨骼,手臂宛若巨大的砍刀,鋒利無比。
“轟隆——”
四周支撐天花板的牆體被毀,頭頂一瞬間垮了下來,雕花的隔窗,朱紅色的小桌,還有和室裏精致的飾品瞬間被塌下來的天花板壓了個粉碎。
宇智波刀術——
“振翅。”
變身術解除,我握住日輪刀的刀柄,直視眼前之鬼,眼神淩厲如刀。
火焰卷上刀刃,高溫将空氣燙得劈啪響,刀刃被燒成鮮紅欲滴的紅色,日輪刀自上而下揮起,塌下來的天花板瞬間被裹挾着火焰的刀刃揮出的滾燙罡風撕成得四分五裂,刀刃在空中劃出璀璨昳麗的餘焰,風聲在我的耳邊呼嘯。
還未來得及砸到地上天花板碎成一片又一片木屑,沾染上刀刃的火焰之後,在空中嘩啦啦地下落,绮麗得好似在空中碎裂下落的星辰。
“雨歌小姐,你已經不用再看着龍介先生的背影了。”
白沙和碎石鋪滿的庭院裏,蟬鳴不止,蔥茏的樹冠投下一大片陰影,風穿過樹葉間的間隙,沙沙作響。
老貓披着深藍色的羽織,和往常一樣手持煙杆,身影籠罩在樹冠的陰影之下,緩緩從口中吐出一口煙霧。
“龍介先生他,更希望你能自己走。”
“不用看任何人的背影,一往無前地走下去。”
宇智波刀術——
“隼。”
我握着刀柄,刀鋒直指鬼的咽喉,左腳踏出一步,腳尖一點,躍出,寬大的衣袖灌了風膨脹起來,在黑夜之中鼓動着。
赫刀的刀鋒刺破狂風揚起的塵霧,像是劃破長空的鷹隼,尖嘯着刺破空氣,直指鬼的咽喉。
“雨歌。”
我不記得是什麽時候。
“看着前面,無論是什麽樣子,都不要害怕。”
那個人,我的父親也有溫柔的時候。
“手不要抖。”
寬大、厚實又溫暖的手覆蓋在我小小的手上,調整我握刀的手勢。
那時的我很小很小,他蹲下身,伸出手就可以把我整個人抱起來,抱得嚴嚴實實。
“你的刀,要堅定不移地刺過去。”
爸爸他這樣說。
刀鋒刺入鬼的咽喉,割開頸部的皮膚,切入肌理,刺破血管,在抵達脊椎骨,手腕一翻,刀鋒切開骨骼,連接頭顱的脊椎被砍斷,帶着鮮血,鬼的頭顱被砍斷,赫刀拉出一條長長的血線。
鬼的頭顱“啪嗒”一聲落到了滿是木屑、毀的不成樣子的榻榻米上,從被斬首的傷口開始,餘燼一般消弭,脫離了頭顱的身體普通一聲倒了下來,和頭顱一樣,一點一點地消弭在黑夜裏。
霜色的月華靜靜地投落,地上的木屑燒着星星點點的餘焰,我甩了甩燒紅的赫刀,緩緩将刀插入刀鞘裏。
“咯啦”一聲後,刀镡合上了刀鞘。
“歌小姐,你的臉!”珠世小姐看着我的臉,擔憂地喊道。
我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頰,入眼就看到手套上暈染開來一抹十分細長的血跡。
傷口不大,非常的細小,如果不是珠世小姐提醒,我可能不會發覺,我搓了搓手指,随口回答珠世小姐:“不礙事,珠世小姐。”
而後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揚屋,剛才打的打鬥損壞了不少建築,塌下來的橫木砸傷了不少人,以及剛才的騷亂恐怕也造成了不少的損傷。
我抿了抿唇,應該把戰場轉移到沒人的空曠地方。
“玉子!”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我看到一個被壓在橫木底下的小姑娘,旁邊大一點的女孩拉着她的手,想要把她拉出來。
無論怎麽拉扯,她也沒能把妹妹從橫木裏拉出來。
堆積在小女孩身上的橫木因為她的拉扯,開始晃動。
我幾步就走上去,拉住了她拉扯小姑娘的手腕,對方猛地轉過頭來,眼神帶着驚恐的情緒看着我。
“不要随意拉動她的身體。”我說,“一旦她的身體被你拉動,上面的木架子也會塌下來。”
“到時候你們會一起被壓死。”
恐懼一瞬間在眼中凝固,意識到妹妹此刻處境危險的女孩愣住了,轉而慌張起來,被壓在底下的小姑娘的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蒼白。
“那……那要怎麽辦啊?”大女孩大喊着,白着一張臉看着我,“請……請你救救我的妹妹,她才九歲!請救救她!”
“請救救她!”女孩子咬着唇,像我乞求。
“好。”
我救你妹妹。
塌下來的橫木在小姑娘身上壓成了一個三角形,兩條橫木靠在一起,小姑娘就在這個三角形的中心,除了把小姑娘困在了裏面,某種程度上倒是對她起了保護作用。
我粗略地看了一遍小姑娘,除了一點擦傷,沒有太嚴重的傷口。
于是我直接了當地把壓在小姑娘身上的橫木徒手丢開,看得旁邊的珠世小姐和小姑娘的姐姐一愣一愣的,神情活似看到了一頭噴火母暴龍。
有點呆,有點傻。
把小姑娘從橫木裏救出來之後,珠世小姐給她包紮好了傷口,囑咐她這兩天傷口不要碰到水,還有忌諱的飲食。
“歌小姐。”耳邊突然響起珠世小姐的聲音,眼角餘光督見她已經幫小姑娘包紮好了傷口。
兩個孩子向我們鄭重地道謝之後,姐姐支撐着受傷的妹妹,慢慢地離開了這一片的狼藉。
一瞬間,那對曾經支撐彼此、一高一矮的兄弟的背影在我的眼前與兩個小姑娘的背影重合。
我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垂下了眼睛。
“你還好嗎,歌小姐?”珠世小姐擔憂地看着我。
“我還好。”我扶着刀,垂下眼睫,看着我的日輪刀黑色的刀柄,“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
“我只是沒想到我還有救人的一天。”我輕輕說。
珠世小姐有點不解:“鬼殺隊都是斬殺惡鬼,救人的存在,歌小姐。”
“啊,是啊。”
我擡眼,仰望着從星光閃爍的蒼穹墜落下來的餘燼,朦胧又熾熱,美好得好像夢一樣。
我不用再拿刀去殺人了,我也不會再殺人了。
珠世小姐又提着藥箱,到處給人包紮傷口,我在旁邊給她打下手,遞個繃帶,拿個藥膏,時不時給人接個骨。
我對醫療忍術一竅不通,但是跌打損傷還是蠻在行的,我自己曾經在任務之中就總是把自己搞得一身傷,精細的技術不行,基礎的應急處理還是可以的。
一圈下來已經差不多了,受到幫助的人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我從未收到過的笑容。
我不習慣這樣被人道謝,過去對我報以的情感大多數都是害怕、恐懼、憎恨,像是這樣真誠的謝意,我真的是相當不習慣,但是看着那些面帶誠摯笑容的人們我也不好說什麽,于是只好轉過頭去。
“珠世小姐,我要去找緣一了。”我轉過頭,對珠世小姐說,“方便一起嗎?”
珠世小姐愣了一下,轉而明白了我的意思,面帶猶豫地問:“可以……嗎?”
我知道她在顧及什麽,她是鬼,以斬殺惡鬼為己任的鬼殺隊能否接納她,是個相當嚴峻的問題。
但是她又是個人,迷失了自己之後在漫無邊際的渾渾噩噩之中清醒過來。
這一點她比我要強多了,無論依靠的是什麽,她最終是獨自一個人清醒過來了,而我,是被人拉出了自己的噩夢。
至于鬼殺隊那邊。
主公本人是個極其冷靜的人,處事态度冷靜,雖然年紀尚輕,但是已然是年少老成,身為鬼的珠世小姐能提供關于鬼舞辻無慘的情報比途徑收集來的情報要多,對這件事情大致不會持反對意見,但是隊員怕是不會那麽容易接納珠世小姐了。
如果主公接受的話,鬼殺隊的劍士們也不會有太大的異議了。
……
算了,不接受就全打一頓好了。
時間回到兩個時辰之前,照例來給卯雪小姐看病的珠世小姐在卯雪小姐的房間門口,當着卯雪小姐的面和是貓咪形态的我打了個照面之後,轉身就和渡邊對上了眼神,于是場面一度尴尬。
在沒有鬼的時候,渡邊的确咋咋乎乎,喜歡說個沒停,斬鬼時候的渡邊話可不會多,鬼殺隊都是這樣,碰見鬼多說話的興致都沒有,恨不得立刻馬上把對方給砍了。
這也是鬼舞辻無慘的情報十分缺少的一個原因之一。
于是渡邊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腰間,沒摸到刀。
等到我解開變身術的印把渡邊打了一頓讓他冷靜下來之後就把他丢進了旁邊的和室裏,把人用繩索五花大綁地捆好,才拉着珠世小姐坐下來慢慢跟他聊人生。
在鬼殺隊裏我的确是惡名在外的魔鬼教習,各種不要命的操作做猛如虎,就沒有我不敢幹的事情,饒是如此渡邊被我膽大包天到與鬼合作的喪心病狂舉動吓到了。
“歌小姐,你認真的嗎?”渡邊的臉色一瞬間嚴肅,完全沒有平時的吊兒郎當。
宇智波的家風是什麽?搞事啊。
既然要搞事哪有臨陣脫逃的道理。
身為一只宇智波,我絕不認慫。
“我認真的。”我說,“珠世小姐的情況比較特殊。”
渡邊嚴肅地看看我,又看看珠世小姐,最後還是說:“歌小姐,我信任你,但是我不信任鬼。”
“放心吧。”我說,“鬼舞辻無慘有讓鬼閉嘴不能說出有關他的情報的方法,我也有從鬼身上套取情報的方法。”
“什麽方法?”渡邊下意識地問。
“說了你也不懂。”我嫌棄地看着他。
鬼殺隊沒有專門搜集情報的暗部,在情報方面依靠的不過是與鬼的戰鬥獲取的經驗和數百年前給産屋敷家提供情報的神官,對于收集情報的方式也不會知曉很多,更何況還是專屬于宇智波的情報搜集方式。
“你有和緣一先生說過嗎?”渡邊突然問。
我愣了一下,轉而說:“暫時沒有。”
渡邊沉默了一下,然後認認真真地說:“歌小姐,緣一先生知道了,你會被搞死的。”
“哈?”
緣一有那麽兇殘嗎?
我回想了一下從小呆愣愣溫順到大的緣一,堅定地認為是這厮在胡扯。
“我送珠世小姐回去。”我結了個印,又變成了貓。
“歌小姐。”渡邊神情嚴肅。
“還有事情?”我皺了皺眉頭。
“能幫我松一下綁嗎?”渡邊弱弱地說,“你綁得太結實了。”
“……”
我翻了個白眼。
……
“珠世小姐害怕嗎?”我說,“要放棄嗎?”
放棄這大約是唯一一個弄死鬼舞辻無慘的機會。
“不,我不會放棄的。”珠世小姐咬了咬唇,堅定地回答我。
“請帶我去鬼殺隊,歌小姐。”珠世小姐深吸一口氣,“如果能斬殺鬼舞辻無慘,即使要我被斬首,我也無悔。”
“你不會被斬首的。”我說,“贖罪的方式有很多種,死亡不過是其中之一。”
“請抱緊,珠世小姐。”
我一只手攬着珠世小姐的腰把她打橫抱起來,一只手穿過她的膝彎,腳尖一點,在珠世小姐的驚呼聲中躍上了房頂。
作者有話要說:
男友力max的女主角。
曾經被強行舉高高和公主抱的某某大侄子:人間陰影jpg.
曾經被強行舉高高和公主抱的某某小侄子:呵呵。(宇智波式微笑jpg.)
某白毛:天生邪惡的宇智波!
#搞事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歌:我們一族就沒有慫過的宇智波!
緣一:盯——
歌:……
歌:慫了慫了jpg.
緣一醬生氣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無慘: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發出了肮髒的尖叫JPG.)
感謝在2020-12-20 01:01:29~2020-12-22 22:08: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早間藍染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