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隔世
“雨歌。”
面前的男人披着白色的禦神袍,背靠着窗戶,清晨金色的陽光彌漫在堆滿文件的房間裏,灰塵浮在空氣裏,陽光被剪成一塊一塊的。
面前的男人有點憔悴,不,是很憔悴。
弟弟外出執行任務,總是喜歡拖欠公文的領導人不得不獨自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熬夜處理公文。
“找我幹什麽?”我垂下眼眸,語氣冰冷冷漠。
男人,千手柱間愣了一下,轉而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卷軸,放在了桌子上,然後看着我,沒說話,似乎在等着我回答。
“你想做什麽?”我看着他,“我已經不想再管任何事了,宇智波也好,木葉也好,我都不想再管了。”
“我知道。”千手柱間嘆了一口氣,而後認真地看着我,“可是斑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再管了嗎?”
房間裏陷入了沉默,像是逐漸膨脹的氣球一樣,這份寂靜也開始逐漸膨脹起來,膨脹到近乎是詭異的地步。
樹上的葉子早就在秋天的時候就掉得一片都不剩下,樹梢上堆滿了雪,壓彎了細長的樹枝,不負重負的那一刻,樹梢上的雪“啪嗒”一聲掉落在積滿了雪的地上。
“你要我做什麽?”我擡頭直視這個人的眼睛。
“……”
宇智波斑你個小王八蛋最好別讓我找到你,否則我絕對會把你三歲到三十歲的黑歷史全特麽爆料給木葉的報社!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丫的忍界修羅的醜惡嘴臉!
接過千手柱間手裏的卷軸之後,我離開了木葉。
這件事過去很久了,在火之國還是冬天的時候,千手柱間給了我一個卷軸,卷軸裏寫的東西事關一次重要的任務,以往這些任務的處理對象都是斑,不需要夥伴,不需要小組,斑一個人就是千軍萬馬,一個人赴往戰場,一個人凱旋而歸。
“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嗎?”我曾經問過他,“你這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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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言辭的我,只能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扶在門框上,一頭炸毛背對着我,“雨歌,我已經失去弟弟了,我不想再失去姑姑。”
最後卻又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到宇智波大宅。
我總是站在門口,無數次看着獨自一個人從空蕩蕩的街道的另一端走到這一段的身影。
只能說一句“歡迎回來”,其餘的我什麽也做不了。
也許我那個時候應該态度強硬一點,死皮賴臉跟着他一起去,如果他沒有獨自一個人面對如此多的黑暗,最後的最後,也許,不會死在自己唯一的朋友的刀下。
千手柱間把卷軸交給我的那個冬天,是斑離開木葉的第五年,自從他離開之後,面對一群日益堕落的族人,還有這個建立在泉奈的屍體上的村子,我已經選擇了眼不見為淨,這個村子,從來都不是我期待的村子,以前,斑期待過,所以我也對它抱有一絲期待,但是斑離開了,我也沒必要對它抱有什麽期待。
千手扉間不會放任我這樣一把兇刀離開村子的,斑離開已經足夠讓他跳腳,我再離開,他保不齊要把整個忍界都給翻一遍。
我最讨厭的就是千手扉間這樣的人,一天到晚盡想些有的沒的,像是個碎嘴的老媽子,活該他從小到大被他哥拖去當苦力,少年白頭。
有斑這樣一個出村不複返的例子之後,他對我的防範程度更深了,出村要報備填表,如果不是我的親人除了出走的斑,其餘的已經死光了,緊急聯系人那一欄他死活得讓我填,還好我幾乎不出村,否則非得跟他打起來不可。
我也懶得理他,早上去學校打卡上班,揍完熊孩子下班去集市買菜做飯,吃飽飯如果天色還早的話到後山溜個彎兒散個步,看看星星,活得像個大爺。
媽媽和繪裏嫂子都說人死了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漫天群星璀璨的時候,我總是在想,媽媽、繪裏嫂子、田島大哥、泉奈會是天空上的哪一顆星星?
忍者學校裏有個叫“鏡”的小宇智波,總喜歡往我家裏跑。
只不過是在體能訓練課的時候帶他回家裏上過一次藥,這小屁孩就順杆子往上爬,隔三差五就跑來我家。
我不排斥小孩子,但他是千手扉間的學生,光憑這一點我就不想跟他有什麽關系,但是他愣是喜歡往我這裏跑。
“我也是一個人,雨歌老師也是一個人,雨歌老師就當陪陪我這個沒人要的小孩好嗎?”我趕他走的時候,小卷毛還是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心軟了,小卷毛順杆往上爬得越厲害了。
鏡的父親在木葉建村之前就已經戰死在戰場上了,鏡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産而死,孤零零一個人的鏡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就被千手扉間收作學生,從他父親那裏論輩分,他應該叫我姑奶奶,但是我不在意這個,愛咋叫咋叫,于是他總是“雨歌老師、雨歌老師”地叫個沒停。
宇智波一族裏,臉皮厚成這樣也是少見了。
“雨歌老師要出遠門了嗎?”
我離開家的那一天,小卷毛特地跑過來跟我說再見。
我原本不想理他的,但是面前的小卷毛氣喘籲籲,現在也是學校剛剛放學沒多久的時候,小卷毛喘着氣,白皙的皮膚透着紅潤的顏色,明明是冬天,現在還是處于氣溫比較冷的時節,我卻看到他臉上粘着薄薄的一層汗。
鏡抿了抿嘴唇,穩定了一下呼吸:“請務必平安回來,雨歌老師。”
“好。”我低垂着眼睛。
鏡愣了一下,朝我揮了揮手。
我沒再說什麽,獨自一個人離開了村子。
第一次見到鏡的時候,他甚至沒到我的胸口,幾年相處下來之後他已經高過我的肩膀了。
長得真快。
任務比較危險,可是那個時候留守在村子裏有能力去完成這種任務的只有我和千手柱間,火影不能随意出村,何況斑離開之後,五大國的局勢越發緊張,連平時一直把“人與人之間一定可以相互理解”這樣的天真理念挂在嘴邊的千手柱間也不得不開始謹慎起來了。
村子裏唯一閑着的、實力有資格和火影的弟弟比肩的忍者,有能用着的地方幹嘛不拿來用?而且,這件事裏,出現了斑的身影,斑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牽挂的親人了,所以我一定會去。
我去了鬼之國,那個以神秘著稱的國家,忍者在這裏的名聲遠不如巫女和神道,守護這個國家的人不是忍者,而是巫女。
鬼之國地處比火之國的最北部還要遙遠的北方,踏入國境的時候,迎接我的就是鬼之國紛紛揚揚的大雪,白色的雪把地面遮蓋的嚴嚴實實,路道邊樹的枝幹已經被雪埋了大半截,露出來的那一部分的枝桠上托着厚厚的雪,就好像被掩藏于蔥茏花白的鬓發之間的老人滿是皺紋的臉。
鬼之國的冬天真的很冷,我不用擔心我會陷到雪裏,起碼在查克拉耗盡之前不用,但是我怕冷,小時候的冬天執行完任務回到家洗完一個熱水澡,我就喜歡死皮賴臉把還是團子的斑和泉奈攏在一起,靠着火盆取暖,像是三只企鵝擠在一起取暖一樣。
那些回憶,是閃閃發光的寶石。
無論外面的風雪嘶吼得如何淩厲,我都不會感覺到冷了。
可是現在我很冷。
我覺得我要死了。
血跡潑灑在白茫茫的雪地裏,殷紅得好似冬季盛開的紅梅,金屬的刀身上是被低溫冰凍在上面的血液,是我的 血,也是別人的血。
吸進肺裏的空氣凍得我的肺部發疼,從進入身體的冰冷從氣管一路蔓延到五腑六髒,我張大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出白色的煙霧,接觸到冰冷的空氣之後一點一點地消散在空氣裏。
我狼狽得像是窮途末路的一匹狼,我在雪地裏掙紮着,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每邁出一步,呼吸就粗重一分,有時候要命的不是人,而是天氣。
人沒有殺死我,最後殺死我的是天氣。
報應,終于來了嗎?
幼年的時候,我遇見過一個游僧,那個雙眼已經看不見的僧人卻看得見我的眼睛裏看不到的東西。
老和尚的眼眶凹陷下去,轉動着手裏的念珠說:“已造的業,必将于後日償還。”
“你在說什麽?”我問過他。
游僧轉動着手裏的念珠:“報應,我說的是報應,造下的業,在日後終會迎來報應,小姑娘。”
“我不懂。”我說,“那我會有什麽報應?”
“那得看你造下了什麽業。”老和尚說。
所以這是我的報應。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幾點單調的黑色,我看不到別的顏色,視線逐漸開始模糊,起初是實現變得暗淡,就連在雪天裏格外顯眼的白色也開始黯淡下來,血液裏負責供給氧氣的細胞好像是罷工了一樣,氧氣供應不過來,視線開始模糊,大片大片的黑斑爬上視野,身體裏連接着心髒的血管在拼命地輸送血液,然而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漸弱的呼吸。
身體裏的所有的器官都像是超負荷運轉的零部件,不堪重負的那一刻,我的膝蓋一軟。
“噗通——”
我摔在了雪地裏,嘴裏的呼吸越發微弱。
我要死了。
我茫然地看着看着前方的一片白色,視野裏的黑斑像是蔓延而上的蛇群。
我知道我要死了。
可是我覺得我好像忘記了什麽。
是什麽呢?
除了斑,我還有別的什麽重要的人 活在世上嗎?
斑呢?他現在……在幹什麽?
我好像想要見什麽人。
但是他是誰呢?
天好黑,黑壓壓的天空被烏雲擠得嚴嚴實實,一點太陽也照不下來。
怎麽就沒有……太陽呢?
太陽……
是啊,我要見……我的太陽!
“歌。”
我聽到有人在喊着,語氣都是暖洋洋的,像是春天裏帶了太陽溫度的風。
好暖和。
是太陽嗎?
你是在叫我嗎?
耳邊恍惚時而是風雪撕裂的咆哮,時而是火炭在火盆裏燃燒發出的噼啪聲,散發的溫度暖和得好像是冬季裏溫泉,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太陽的溫度在那一聲呼喊過後幾乎是立馬籠罩了我全身。
有什麽東西在開裂,就好像在冬季裏冰封的河流,溫暖的春季來臨之時,冰層融化,河水重新開始流動。
太陽的氣息近在咫尺,恍惚之間,我看到了赤紅色的發尾和搖晃在風雪裏的日輪耳飾。
“我找到你了。”
他的語氣很輕很輕,卻在輕微地喘氣,溫熱的臉頰貼在我的臉頰邊,每說出一句話,就會吐出溫熱的氣息,氣息溫熱。
一只手摟着我的腰部,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後腦勺,和臉頰一樣同樣溫熱的手,我整個人被他抱住,緊緊地貼在他懷裏。
狂風卷着雪花,呼嘯着撕扯着,我伸出手,抱住了太陽。
好暖和。
我閉上眼睛,放肆地把臉頰埋進他暖烘烘的頸脖裏。
作者有話要說:
糖,雖然說前面有點刀,但是這章最後還是糖。
緣一在歌的回憶裏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