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編劇首領宰

第36章

福澤谕吉鮮少像如今這般生氣過,他多數情況下的怒火，都是對那些卑鄙陰險的惡人的。

可今天當他看到首領宰喵在浴室嘗試溺水自殺時，怒氣就難以遏制。

首領宰喵那被打濕的黑色毛發,緊緊地貼着那瘦弱得可以說是瘦骨嶙峋的身體,因為溺水缺氧幾乎都快沒有呼吸和心跳了，在被他快速撈出浴缸，進行簡單急救後，昏迷中突然吐出一大片水來，而嬌小的身軀則毫無意識地，卻又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雖然現在還是黑貓的模樣,可福澤谕吉仿佛透過了這副貓咪幼崽皮囊,看到了黑發青年奄奄一息的脆弱模樣。

胸膛處那顆躍動不止的心髒處，漫延開來細細麻麻的微弱痛感,然後逐漸變得清晰,像被螞蟻噬咬的麻痛感傳輸到全身上下正流動着血液的血管裏，令人難以忽視,不斷地灼燒着福澤谕吉的心口。

那是心疼與氣憤，福澤谕吉意識到。

在首領宰之前,武偵宰那家夥也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行為,他還十分熱衷于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

但福澤谕吉也清楚,自己手下的武偵宰這個社員,即便将自殺列入了日常任務之一,可他還沒有完全放下這個世界,沒有完成自己的執念，便不會真的死去。

**對他來說，更像是虛拟偵探福爾摩斯需要嗎/啡作為日常鎮定劑那般，是百無聊賴的生活中尚且稱得上有趣刺激的活動罷了。

可是首領宰不同,福澤谕吉能夠感受到，他的**是切切實實想要告別這個世界，踏上死亡的旅途。

這讓福澤谕吉難以接受——這個曾經迷茫過，又堅定地拿起自己的武士/刀以求捍衛正義，保護弱者，成為保護公衆之盾，斬殺不義之人的正義之士，最無法接受的就是對于生命的放棄。

首領宰的這個舉動恰好踩到了福澤谕吉的雷區上。

明明生命是那麽珍貴的所在。

明明世界上還有那麽多在意着津島修治的人。

明明……

他憑什麽可以就這樣輕易地放棄他自己？！

福澤谕吉動作輕柔地将地上的貓咪團子抱起，觸到那冰涼軀體的手指無意識地蜷曲顫抖了下。

好冰。

這一刻，福澤谕吉冷靜得連他自己都驚訝。

雖然他給首領宰喵做了急救，但畢竟不是真正的醫生，更何況現在首領宰是貓咪形态，貓形和人形之間有着巨大的差距，确保萬一，福澤谕吉還是打算将首領宰喵送去寵物醫院看一下。

在快速地檢查了一番首領宰喵的狀态後，福澤谕吉擡腳走出了福澤宅，招來一輛出租車向着寵物醫院出發了。

**

幸好現在并不算晚，寵物醫院還沒關門，福澤谕吉幾乎是剛下車，人影就閃進醫院裏了。

本就身子柔弱的幼貓崽崽在溺水之後雖然得到及時的救助，但終究還是因為消耗過多能量，陷入了昏迷沉睡的狀态，怎麽被人折騰都沒有醒。

若不是醫生保證首領宰喵并沒有出事，福澤谕吉都難以安下心來。

即便如此，福澤谕吉還是留下來在寵物醫院當了個臨時陪護，江戶川亂步那邊，就委托了自己弟子國木田獨步代以照顧。

福澤谕吉坐在離小床很近的一旁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然後開始思考起一件已經開始困擾他，使他思緒出現混亂的事情來。

——‘為什麽我會對津島自殺這件事情感到如此生氣呢？’

福澤谕吉不是個遲鈍的人，他已經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自己對津島修治這個人，有着一種莫名奇妙的珍視。這種感覺，确切來說在他過往人生中并沒有産生過。

并不是像對待天才、自己手下人才那樣的珍重感，即使是江戶川亂步，也并沒有給他帶來這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可福澤谕吉也算不得是一個情感敏銳的人，不然也不會還在苦思冥想。

‘別的不說，我對津島他行為做法感到氣憤，但說到底，我又是他的誰，憑什麽，又有什麽資格覺得生氣？’

福澤谕吉自己十分迷惑，這股情緒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來。

銀發男子成熟的面容上，那對劍眉緊蹙着，唇角也緊緊抿了起來。

他着實不知道怎樣處理首領宰這迷失在路途中的、孩子模樣的靈魂，也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首領宰。

正是這不知如何的迷茫，讓他望着寵物小床上躺着的首領宰喵，無聲地、深深地嘆了口氣。猶豫片刻後，他伸出手去，那只寬大溫熱的手越過床的護欄，落在了還在昏沉睡着的黑貓身上。

福澤谕吉輕輕地撫摸了兩下。

松松軟軟的觸感讓他有些心軟了下來。

‘罷了，暫時不要想那麽多。’

‘不論如何，成為津島修治的誰都無所謂。’

‘我只想好好地指引他，好好地照顧他。’

‘……或許連這點要做到，都很難吧。’

帶着這樣的想法，困意向福澤谕吉襲來，他疲倦地垂了垂眸，雙手揣在袖口裏，緩緩睡去。

等首領宰喵醒來，已是第二天天亮。

‘……好痛，全身就跟散架了一樣。’

首領宰喵剛睜開眼睛，想翻個身，結果發現身上蓋了層對貓咪幼崽而言算得上厚重的被子，他也幹脆不費那個勁翻身了，就直接從被窩空隙裏鑽了出來。

長毛黑貓鑽出被子後，抖了抖有些蓬亂的毛發，一雙鳶色貓瞳圓溜溜地一轉，仔細地觀察起周身環境起來。

潔白的牆壁，随處可見的醫療設備，對于小動物的嗅覺而言尚可接受的消毒水味，這無一不在告訴他，他現在在醫院裏。

他的視線不由地向一旁揣着雙手，坐在椅子上就睡着的銀發男人移去，哪怕是在睡眠之中，福澤谕吉的背也依舊挺得筆直，就如同他本人性子那般。

或許會有人嘲笑他過于老派迂腐，可首領宰分明在其中，看到了獨屬于銀狼劍士的那股堅韌不拔、勇往直前的力量。

有力而可靠，頂天立地，讓人安心。

洞察真相仿若先知如江戶川亂步，掌控人心步步為營如太宰治，上帝神跡醫者聖心如與謝野晶子，在武裝偵探社一幹超凡脫俗的人才當中，福澤谕吉作為社長，其光芒或多或少被掩蓋着。

可武裝偵探社離不開福澤谕吉，正是福澤谕吉成為了維系衆人的橋梁，武裝偵探社才得以存在。

武裝偵探社核心的核心、靈魂人物是江戶川亂步不錯，可福澤谕吉是江戶川亂步得以施展自身才華，驕傲自信說“本名偵探可是天下第一”的身後支柱，是他和武裝偵探社衆人一往無前的守護者。

也正是他所擁有的的領導才能，身為領袖的寬容正直，作為劍士的超強刀術，才有那麽多人才彙集。

而這個昔日名震橫濱的銀狼閣下，今朝也仍威名遠揚的武裝偵探社社長，如今卻是卸去一切武裝，靜靜地睡着。

男人眼底下有明顯的青黑色，面容也略顯疲倦，銀色中長發有些亂糟糟的，糾結在一起，還蓬蓬地翹起。

不用說，首領宰喵就知道罪魁禍首是自己。

他難得地感到了一絲愧疚，而與此同時，他內心漂浮于虛空之上的孤寂與寒冷悄悄消減少許。

不論社長是喜愛貓也好，看重的是他本人也罷，最起碼……他珍視的是我呀。

那是不是說明，也有人喜歡我呢？

首領宰喵想着，爪子無意識地抓撓着小床的木欄杆，像掃帚的大尾巴晃動了幾下，掃在被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首領宰喵的動作與眼神對于向來警惕敏/感的福澤谕吉而言，還是有些太過明顯了。

銀白色的眼睫毛顫動着，眼簾睜開後露出的一雙碧綠眼眸一派清明，絲毫看不出初醒時的朦胧倦意。

福澤谕吉看到醒來的首領宰喵時，原本是想把心中的怒意說出，想讓首領宰喵停止這樣的行為，可是當他走過去後，當黑貓睜大了貓瞳，那雙圓潤透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就那樣乖巧地注視着他時，福澤谕吉便無法直接了當地呵斥他了。

特別是首領宰喵對着他甜甜軟軟地叫了聲“喵~”，主動挪過來蹭蹭他的時候。

**

自從刻意溺水事件之後，福澤谕吉與首領宰喵的關系肉眼可見地變得親密起來。

說到底還是首領宰喵心虛了，他也懂得福澤谕吉容易心軟。

別看福澤谕吉長得老兇老兇的，有時在面對一些可愛的小孩子和動物時，那張臉就顯得特別恐怖，氣勢逼人，活像日本傳說裏會抓走小孩子吃掉的惡妖。

可他卻意外地好懂，相較于看上去熱面熱心的武偵宰那類人，他要溫柔柔軟許多。

就好比對于陌生人來說，是只大型食肉動物，有着利齒厚皮，威風凜凜但不可靠近，然而親近的人都懂，它也會露出雪白、毛茸茸的肚皮，也有着自己柔軟的一面。

所以知道福澤谕吉對哪方面難以招架的首領宰喵，打出了直球：福澤谕吉走到哪裏，首領宰喵就厚着臉皮跟到哪裏。

什麽？你說津島修治湊不要臉？

哼哼，你說的是津島修治，關我這只無辜小貓咪什麽事（叉腰）。

那究竟是怎樣的親密法呢？

——福澤谕吉每天都給花草澆水施肥，首領宰喵就搬那幾盆花花草草出來感受新鮮空氣，雖然通常貓jio一動，還沒搬起來，花盆就碎了。

——福澤谕吉每天都進廚房下廚做飯，首領宰喵就跳上洗手臺洗幹淨jiojio，試圖幫他擇菜洗菜，雖然通常控制不好力道，水龍頭變成噴水龍王，灑了一地的水，菜葉上邊也沾了貓毛。

——甚至福澤谕吉去上廁所，首領宰喵也跟過去，當然每一次都被拒之門外。

福澤谕吉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僞·貓咪親密的恐懼。

如果每天鬧得天翻地覆的這種親近，那請離他遠點吧。

當然，首領宰喵還是懂得分寸的，前邊都可以算是毛茸茸的小問題，賣乖讨好順便占點福利，就要做到我能這麽做，其他人沒辦法做到的地步啦。

那就是，同！床！共！枕！（bushi）

簡單來說就是，首領宰喵爬/床了。

那是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福澤谕吉早早就躺在自己被窩裏睡覺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黑影從并沒有關緊的門縫處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他落地輕盈，哪怕房間是榻榻米這種容易出現聲響的布置，也仍舊沒有引發任何聲音。

然後這個黑影一點一點地向福澤谕吉走近，走近。

這一覺福澤谕吉睡得很不安穩，只覺得像是被鬼壓床了一般，渾身難受，特別是心口處，簡直像壓着一塊大石頭，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來了。

而當他精神萎靡地睜開眼睛，支起手臂剛想爬起來時，從胸前的衣領處便骨碌碌地滾出來了一個小黑團子，還沒清醒的黑貓下意識地扒拉住能夠抓住的東西，好讓自己不掉下去，于是首領宰喵的爪子直接就挂在了福澤谕吉的衣領上。

首領宰喵還是半夢半醒的狀态，只是覺得太不安穩了，等他穩住身形後，就順着往上爬往裏鑽，尋求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

黑貓團子後腳胡亂蹬了幾下，整只貓就溜進了福澤谕吉的領口裏，埋了進去。

福澤谕吉：“！！”

他平日鍛煉得肌肉線條流暢，隐隐有力的大/胸/肌處，明顯能感受到被幼貓崽崽無意識踩奶，與帶着肌理紋路的爪墊相碰時的溫熱觸感。

那一天的福澤谕吉心情指數上升不知多少個點，差點就崩了人設。

而自那天以後，不管福澤谕吉是否鎖了門，多晚才睡的覺，第二天總能在被窩裏發現睡容香甜的首領宰喵。

一開始福澤谕吉還會顧慮對方是同性人類變成的貓，而不是真貓這點，但奈何首領宰臉皮厚，總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讓福澤谕吉反而遲疑自己是否太過敏/感了些，久而久之，福澤谕吉也就默許了首領宰喵爬/床的行為。

首領宰喵的做法早在第一天就讓江戶川亂步發現了，他也沒打算瞞着名偵探大人。

自打首領宰搬進福澤宅後不知被氣到多少次的江戶川亂步又被氣到了，結果當他穿着小浣熊睡衣，抱着抱枕敲響社長的門打算擠擠一起睡時，社長居然拒絕了他！

可惡，那為什麽那家夥就可以啊。

我看他就是仗着貓身為所欲為！

江戶川亂步氣到跳腳。

為所欲為的首領宰喵：蕪湖。

一人一貓的同床時刻十分和諧，畢竟已經入秋了，被窩裏多了個供熱源睡起來也很舒服。

只是首領宰喵沒有算到的是，他作為omega的發/情期，也随着季節的變化，悄然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