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1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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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個夏天的煙火祭上,有人給予了他一場盛大煙火,與他期盼已久的死亡終途。
這個夏天的夜晚并不顯得悶熱,相反還很清爽。
輕風吹拂而過,一旁道路的樹葉沙沙作響,街道兩邊的兩排樹之間串連着細繩,平行地懸在半空的繩索上挂着一排排火紅的燈籠,随着微風也晃動飄蕩了起來。
節日氣息十分濃厚,這是一年一度的煙火祭。
首領宰和福澤谕吉此刻行走在擁擠的人潮當中。
首領宰穿着一身枯黃色的浴衣,原本該是黯然冷淡的色彩,在攀附着衣角蔓延而上的豔麗黃薔薇的點綴下,竟變得格外奪目起來。
當然,也有黑發青年那張精致帥氣的面容具有巨大吸引力的緣故。
一旁的福澤谕吉則是穿着一身藏藍色條紋浴衣,沒有像往日那樣披着外套,直接就輕裝上陣了。
兩人肩并着肩,牽着手小心翼翼地在人潮中穿梭。
他們靠得很近,身高也相差無幾,以至于從背影望去,風起時,黑色的卷發與銀白色的發絲直接交織纏綿,不分彼此,親密無間。
是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夏日祭,平日裏兩人也鮮少這樣出行。
這次出行的也不僅僅是他們兩個人,整個武裝偵探社成員都在今天放了一個假,大家相約來逛夏日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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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偵宰和英靈織兩人在夏日祭開始後就不見了。
衆人也都習以為常,畢竟武偵宰性子就是這樣,雖然說外表看上去要比首領宰開朗陽光,但實際上,他與首領宰也是半斤八兩的脾性。
一到這種衆人聚會的場合,武偵宰都會神隐不知跑到哪裏去,幾次過後,武裝偵探社衆人也便明白了些什麽。自然,無論武偵宰是怎樣地無法與武偵衆人完全融合,他也始終是他們的同伴。
而現在因為英靈織的歸來,往常那個莫名顯得孤獨寂寥的身影,也終究有了另一個人的陪伴,多了點人間煙火氣,不再給人一種下一秒會飄離這個世界的錯覺。
除了他們兩人外,其他人集合成一個小隊伍,散步觀賞着路旁的精美布置,時不時穿梭在街道兩旁的小攤中,玩些小游戲或者買些小吃吃着。
按理來說,像這樣的場景,往常江戶川亂步都會很開心,只是今天難得的有些悶悶不樂了。
“哼!”江戶川亂步看着前邊那對陷入愛河之後一直散發着針對單身人士的粉紅氣息的男人,鼓了鼓臉頰,頂着一張q版包子臉狠狠地咬了一口剛剛才撈出來、尚還有些燙的關東煮,冷哼了一聲。
與謝野晶子心裏明白江戶川亂步的煩惱,只是作為旁觀者,她也懂得唯有不避開這類話題,讓江戶川亂步慢慢适應了,才不會引發矛盾。
這個看上去飒爽幹練的女性內心也是細膩的,再者,她也确實看好社長和津島這對,在瞧見前邊首領宰拉着福澤谕吉跑去玩撈金魚的幼稚小游戲後,就說道:“哦呀,社長真的對津島沒什麽辦法呢。”
“社長是很專情的,再說津島那家夥看上去就很柔弱……漂亮,作為伴侶也不可能不寵他吧。”國木田獨步雙手揣進衣袖,一臉鎮定地道。
這個昔日裏的直男選手,已經能夠平靜面對關乎社長和他的同性愛人的話題了。
“嘛,那豈不是社長大人和他的小嬌妻~”谷崎奈緒美抱住自家兄長的胳膊,笑嘻嘻地道。
“阿敦,”江戶川亂步冷不防地叫了聲,自打出來玩耍、基本上淪落為名偵探大人的跑腿小弟的中島敦,“我想吃金平糖啦,快點給我去買!”
純良小老虎中島敦默默地摸了一把已經癟下去的錢包,面容苦澀。國木田獨步見此輕咳幾聲,推了推眼鏡,小聲地對中島敦道:“回去可以報銷。”
中島敦這才松了一口氣。
如果不報銷,按照江戶川亂步這吃東西速度,他這個月的工資真的就沒了qaq
盡管如此,亂步貓貓還是不滿足——越是看前邊兩人如膠似漆,心裏就越不對味,像是雜七雜八的調味料不小心打翻混合在了一起,味道古怪得很,雖然已經能夠接受首領宰和福澤谕吉在一起的事實了,可是這并不代表他能夠接受兩人在自己面前秀恩愛啊!
沒錯,在首領宰和福澤谕吉官宣不久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當時對首領宰産生了朦胧的愛戀之情,這對于幼稚孩子氣的名偵探大人來說,首領宰可謂是他的初戀對象了。
結果……初戀對象和自己的老父親監護人在一起了,這是什麽人間慘劇啊!
更悲傷的是,他直到兩人在一起後才後知後覺:啊,原來我喜歡上津島那家夥了。
這對于很久沒遇到不順事件的江戶川亂步而言,無疑是一巨大的挫敗。
這能不讓他感到煩躁麽。
于是還沒走多久,江戶川亂步手裏便已經抱着大包小包的點心小吃了。
身後武偵衆人的打打鬧鬧,首領宰和福澤谕吉不是沒有察覺到,只是在這個時候,比起旁人,他們更享受彼此間雖然沒有多言幾句,卻流淌着脈脈溫情的親密時分罷了。
這對他們來說,這是較于往日,難得一見的漂亮風景。
他們一起做出些看起來略顯幼稚的事情,吃蘋果糖,撈金魚,勾水球,套圈圈……
在一幹小孩子與年輕情侶之中,年歲相差略大的兩人格外顯眼。
最後還是首領宰玩得累了,才叫停的。
而這個時候,首領宰的手裏已經抱着好幾個在游戲項目裏贏來的戰利品了,大的那個玩偶熊都有他半個人那麽大——畢竟兩個人都是多少練過體術的,比起平常人,這些游戲都算不上有難度。
福澤谕吉出于老實人心态還會放水,可首領宰就不一樣了,贏下來的都是比較貴的,類如一二等獎的獎品。
好在他也多少懂得收斂,幾次過後就不再玩了。
首領宰和福澤谕吉找到了一個并不遮擋視線的樹蔭處,沿着花壇邊坐下來歇息。
卷發青年仰起頭來,那雙鳶色眼眸中,不再像福澤谕吉初見時那樣,沉溺了一整個黑洞,深不可測又空寂無人。
這個時候,他的眼眸中已經映入了夏日祭的紅色燈火,燈籠與飄揚的魚旗化作點點星光塵埃,起起伏伏,形成了一片恍若宇宙中不斷旋轉沉浮的驚豔銀河。
睫羽輕輕顫動,便是一對振翅欲飛的蝴蝶。
星與蝶,是怎樣的一道風光啊。
至少,福澤谕吉難以用言語去形容。
随後黑發青年轉過頭來,嘴角輕揚,是難得一見的惬意笑容,猶如枯萎的玫瑰被注入了生機,整個人變得鮮活明亮起來。
津島修治終究是變了。
福澤谕吉意識到。
福澤谕吉悄悄地擡起一只手,摸向自己的懷中,那裏藏着一個這段時間來,他已經準備許久的物品。
可是他怎麽也找不到一個最佳時機,完美場合将他送給自己心愛的青年。
‘要不就趁現在吧。’
銀發男人張了張嘴,說了句什麽,但只是稍微猶豫遲疑了下,說出來的聲音就被巨大的禮花聲給蓋住了。
“咻——嘭!!”
煙火大會開始了。
一朵朵煙花綴着如同流星般的光亮尾巴,穿過雲層,直達高空,最後綻開,炸成了一束束五顏六色的光線。
絢麗綻放的煙火将深色的天幕照得明亮,雖然轉瞬即逝,可福澤谕吉清晰地看到,它們分明飛向了黑發青年眼眸。
不然,為什麽津島的眼睛可以如此閃亮灼/燙。
銀狼劍士的心,因為首領宰投來的目光而快速躍動,難以平息。
兩個小時後,煙火大會如期結束,一行人各自回到家中,而福澤谕吉在同國木田獨步叮囑幾句後,便把江戶川亂步交托給一向沉穩可靠的弟子了。
首領宰多少也能猜出他想做什麽,但出于性子中的惡劣本性,倒也沒有點破。
兩個人依舊是并肩走着,一齊回到了福澤宅中。
福澤谕吉走到門前,從腰間拿出了鑰匙,把鑰匙插/了進去,一扭,就開了門。
空無一人的屋內并沒有開燈,但也難不倒對屋內布置已經了如指掌的銀發男人,他在黑暗的玄關附近摸索了下,便準确地找到了燈光開關,“啪”的一聲,屋內亮起來了。
只是還沒等他轉過身來,就聽到身後的大門猛然關上的聲音,随後一個雖稱不上溫熱,但也不至于太冰涼的身體便湊了過來,雙手一推,将福澤谕吉摁在了玄關處的牆壁上。
常年戰鬥,因為這突然的襲擊,條件反射地想要做出反擊的銀狼劍士,在意識到對方是誰之後,硬生生停下了擡手打去的動作。
随後的一個念頭竟是——‘他的體溫,終于不再那麽冷了。’
自從和福澤谕吉在一起後,首領宰也改掉了不規律飲食的壞毛病,再加上福澤谕吉老父親的天性,時不時還給他做些營養滋補、可以調養身體的炖湯菜肴,首領宰的身子也一天天地好起來了。
雖然身高也只相差了五厘米,但黑發青年還是伸出了一條手臂勾住銀發男人的脖子,将他拉下來。
他并不喜歡擡頭看人,哪怕是自己的伴侶也是如此。
首領宰瞄準那淡緋色的唇,狠狠地親了上去。
碾磨纏綿,水漬微響。
是一個辛辣、略帶血腥味的吻。
在将平時威嚴冷酷的銀狼閣下親得大腦迷糊、喘着粗氣,丢失了一切儀态,淡色唇瓣因為反複研磨而充血變得殷紅後,首領宰的另一只手也并不老實地從那微微敞開的浴衣領口處伸了進去。
男性的浴衣領口并不像女性那樣遮蔽得嚴嚴實實,相反要清涼很多,從微敞的領口處看去,可以看到那片鎖骨和半掩着的、強健有力的小麥色胸肌。
首領宰的手指靈活地一個勾動,就将那件浴衣的系帶給解開了。
浴衣順着銀發男人的身體曲線滑落了下來,挂在了臂彎上。
雖說是夏夜,但這突如其來的涼意還是讓福澤谕吉打了個哆嗦,寒毛也豎了起來。
他現在是半遮半露的模樣了。
首領宰十分滿意自己的佳作。
因為連續不間歇的親吻,福澤谕吉的面上已經染上兩抹紅暈,額頭上也浮現出點點汗珠。
他一個低頭,汗珠滾落,就劃過了高/挺的鼻梁。
那雙頗有威懾力的碧色眼眸,此時此刻也如碧山雨霧,春水迷蒙之景一般,水光潋滟,春意照人。
“社長~”首領宰臉上露出一個乖巧、帶着撒嬌意味的笑,“我看到了哦,你在這裏藏了一件東西。”
首領宰的手點了點福澤谕吉的胸,鬧得他有些癢癢的。
“能不能告訴我它是什麽東西呀?”首領宰歪了歪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見福澤谕吉還是猶豫着沒有回答,于是說道,“嘛,你不說也沒關系。”
“那就讓我來看看,它究竟放在哪裏了,又是一個什麽樣的寶貝吧~”
那只伸進浴衣內的手愈發嚣張起來,隐在衣袍下的翻動摩挲,都引得銀發男人不輕的反應。
直到那手忽地飛快向下,落在了某處時,福澤谕吉更是瞪大了眼睛。
“等等……!”
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福澤谕吉在接踵而來的快/感沖擊下失神,可也沒有忘記抿住唇,只是那氣音還是時不時地從唇角洩露出來,似極嗚咽抽泣。
一次過後,首領宰總算沒有繼續鬧下去,收了手——他也知道再這麽荒唐,挑戰了銀狼閣下的底線,惱羞成怒之下對方怕是會別扭。
不過嘴上的調笑也還是可以的,首領宰勾住福澤谕吉脖頸的那只手再次用力,直接把人拉得一個踉跄,身體親密地觸碰到一塊兒。
首領宰把臉湊上去,直對着福澤谕吉的臉,像一只黑貓一樣蹭了蹭。他雙眼彎彎,發出了低沉的笑聲,因為靠得很近,福澤谕吉甚至可以感受到黑發青年胸膛處傳來的震動。
待福澤谕吉稍微清醒過來,腳部一個用力,讓首領宰因為慣性向後仰去,這時雙手飛快摟住首領宰的腰,迅速轉過身來。
攻勢反轉了。
他看着被自己氣息籠罩、卻意外地沒有任何反抗的青年,沉默片刻,終究還是抵不過心裏的柔軟與洶湧而來的愛意。
暖黃色的燈光為銀發男人周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邊,将他堅毅的眉眼柔和,眸中的認真同熾熱一起展現在了首領宰面前。
福澤谕吉從腰間圍着的帶子處翻出了個小盒子。
他知道首領宰已經清楚這是什麽東西了,不然也不會在鬧他的時候刻意避開他的腰處部位。
只是該做的,福澤谕吉也得繼續做下去。
“或許,我還不能了解你的孤獨,不能清楚你雙眼所見的世界模樣,也終究無法得知你究竟想要追尋什麽。”
福澤谕吉右手将小盒子打開,內裏那黑色絨布上靜靜地躺着一枚設計簡易的銀色小鑽戒指:“但是,我想要你為我留下來。”
“我可以付出一切我所擁有的,也願意窮盡一生與你共鳴。”
“讓我成為你的羁絆吧。”
首領宰确實已經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是不知為何,他還是因為這幅場景呆愣了下。
大概是因為,空闊如一片荒原的心,終于聽到了一聲回音吧。
“好啊。”首領宰笑了笑,回應的速度之快讓福澤谕吉有些意外。
但他并不會就此再說些什麽。
福澤谕吉明白,這是自己唯一一次機會。
唯一一次好好愛他的機會。
首領宰半是認真,又半是帶着試探、趣味地套上了那個對他而言是一層枷鎖的戒指。
他原想着,這只不過是對方的一時興起,亦或是多年來平淡生活裏,遇到自己後的一時鬼迷心竅。
——卻不想這“一時興起”,便是到了雙雙進入黃泉比良坂的時刻,也未曾停歇。
這大概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算錯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