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死相随4
采訪記者已經成功挑戰到朱嫱的道德底線,她的底線是任何人都不能在她面前提過世、死亡、車禍……
記者的提問猶如淩遲之刑,一刀一刀在她身上很有力度地切片,她能夠清晰地看見一節節的白骨暴露,卻不知該逃往何方。
晏擇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他們還告訴她這是一個事實,讓她接受。
她決不接受!
她沒有辦法接受!
每天這樣活着,是怎樣的撕心裂肺,每天活在這個世界上,連自欺欺人的空間都沒有。
是怎樣的生不如死?
仿佛連空氣都将自己抛棄,窒息的感覺将她從四面包圍。
站在落地窗前,李唯否清楚的看到朱嫱在四處亂撞的逃脫過程中,受記者阻攔,摔倒在地。別墅內沒有旁人,李唯否唯有自己出面制止。
一旦出面制止,反而證實記者的種種猜想。記者随即咄咄逼人地将矛頭轉向李唯否,各種無中生有,皴染揮墨,連李唯否聽罷都覺怒不可遏。
李唯否将朱嫱擋在身後,伸手撕扯下記者胸前佩戴的證件。表示如果繼續造謠诽謗,立刻報警。
警察不請自來,鳴着警笛将警車停在別墅外,驅散不明所以卻又賴着不走的記者。
李唯否皺一下眉,來的的确是快。在警察與記者糾纏時,他飛速地遞一句話與朱嫱。警察距離他越近,他表現的越鎮定,并且一如既往地表示不知他們因何而來。
李唯否就如當初的胡晏擇,牽連陷入一樁命案之中。
偵訊人員對兩人分開問話。
問過基本信息,他們開門見山。
“你昨晚在哪裏?”
李唯否十分自然地配合:“昨晚一直在家。”
“你有什麽證據能夠證明嗎?”
“可以察看小區內的監控錄像,應該有我的出入時間。”
“你方便提供自己別墅內部的監控錄像嗎?”
“這沒辦法,別墅內的監控錄像壞掉很長一段時間。”
“據我們解過,你們那棟別墅區通常都有家務助理,你的住處為什麽沒有?”
“這棟別墅先前送給我弟弟居住,家務助理等等在那時候辭退掉。”
“你和朱嫱是什麽關系?”
李唯否仍舊神态平靜,面不改色。
“他是我弟弟的女朋友。”
“你為什麽會和你弟弟的女朋友在一起。”
“這是私事,我不便回答。”
“她能為你作證嗎?”
“那是她的事情。”
直至李唯否的律師出面交涉,李唯否與朱嫱才結束問話,離開警局。
李唯否再見朱嫱,中間僅僅隔幾個小時。此刻但見她面色平靜恬淡,将從前的沉郁哀傷收拾的一滴不漏,轉變之快令人難以置信。
媒體記者得知朱嫱的下落,事先埋伏在警局外的各個角落,待朱嫱走出警局,立刻圍堵上來一陣狂拍。
更令李唯否驚異的是,朱嫱面對媒體記者要求她談一談胡晏擇去世的感受,朱嫱居然淡淡一笑,仍舊沒有任何異樣。
或許她終于肯接受胡晏擇去世的事實。
可她的雙眸幹涸如沙漠,沒有一滴淚水,沒有任何感情。一望無垠的荒蕪疆域裏,她似乎也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李唯否疑惑這才是自己的錯覺。
場面一度混亂,好在李唯否的司機是高手,迅疾搭救二人于水火之中。
上車之後,李唯否收到律師的一條訊息,得知朱嫱方才并沒有像他所交代,言說一概不知,而是回答二人昨晚一直在一起。
坐在她旁邊的朱嫱呆呆地出神,他喊她許多聲,她才打疊起精神,沖他做個笑容。
“你準備去哪裏?”李唯否問。
她的聲音輕幻漂浮,沒有聚點。
“回去,我有事情請你幫忙。”
李唯否正疑惑她有何目的,不過此刻在車上不便細談,就勢回一句:“恰巧我有一些東西要交給你。”
朱嫱一點不關心他打算交給她什麽東西。一同回到清晨離開的別墅,朱嫱站在花園裏,就不再同李唯否繼續前行。
李唯否奇怪:“你不進去?”
朱嫱搖了搖頭,像一顆盆栽,濕漉漉地立在濛濛絲雨中。她雖然是帶着微笑的,可掩蓋不住渾身上下散發的使人不可迫近的寒氣。
李唯否只好問她:“你打算讓我幫你什麽忙?”
朱嫱指了指不遠處的車庫,目的明确。
“請你幫我打開車庫的大門,我要取我的車。”
李唯否有點不太明白。
“你的車?”
“搬過來後一直放在車庫裏很少開,別的門是指紋鎖,車庫不是,我沒有找到鑰匙。那輛車是我們的,你還給我。”
只是單單和他解釋幾句,似乎就已經累得她筋疲力竭。
在這世上,一連喘息都是令她感覺無比疲憊的事情。
“鑰匙應該在我這裏,我一會兒去取。除了這件事情,你還有其它的事情嗎?”
朱嫱隔了一會兒才搖搖頭:“應該沒有了。”
李唯否大惑不解,想來想去總歸迷惑。心裏居然有說不出的怪異,那份怪異,他自己也不明所以。
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得和她問個清楚,今天的怪異,不可以不明不白的混過去,留下隐患。
“你為什麽在警局內撒謊,說你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
朱嫱有點奇怪:“我說錯了?你不就希望這樣說?”
李唯否這下才曉得自己暗示她時她就清楚自己撒謊,他心裏受一大驚,不過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你什麽意思?”
“不是我說的,是晏擇說的。”
她話中的意思他聽的明白。她知道他昨晚不在,因為胡晏擇,她才肯為他做僞證。
“你具體怎麽回答?”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晚上在一起能因為什麽?就那樣回答。”
現在的結果,是李唯否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的,他甚至設身處地地替她設想一番。
“你應該知道,一旦傳出去,你的名聲就全毀了。”
“放心吧,我可以面對。”
她做出讓人安心的笑容,語氣信誓旦旦地,令李唯否以為她真的有辦法應對。
從前的她與今天的她在他面前所産生巨大落差,不經意間,使李唯否産生強烈的震撼。
他專注地凝視着她,妄圖從她身上尋出一絲破綻,然而他成為失敗者。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顯得心虛,有些急迫地逼迫她。
“你到底想要什麽?”李唯否主動表示,“這棟別墅原本就是送給晏擇的,你是她的未婚妻,我以後會将它放在你名下。”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她的心緒波瀾不驚,對李唯否的态度也始終溫文,“現在可以幫我打開車庫的門嗎?”
李唯否回自己的卧室取來鑰匙,一并取來日記交給朱嫱。
“是晏擇這些年的舊日記,還有一本不在這裏,都交給你吧。”
厚厚地一摞日記沉甸甸地捧在她懷裏,朱嫱擁抱着,摸索着泛黃的紙張,可是一轉眼的功夫,就重新交還李唯否。
她知道她已經不再需要!
她是個貪心的人,這些單薄的文字,無法填充她空洞的世界。
她的眼睛裏依然死水沉沉,臉上卻綻放燦爛、輕松、幸福的笑容。
李唯否沒有從她的笑容中感覺輕松,反而感覺怪異無比,令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陪她到車庫裏取車,一路上李唯否都嘗試和她交談。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朱嫱心中早有去處,回答的幹淨利落。
“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
李唯否對此也表示贊同。
“避開一段時間也好。”
汽車上落一層灰塵,看樣子許久不曾有人清洗,原來時間居然是這樣的無聲無息。
朱嫱對李唯否不再是從前的劍拔弩張,臨行前客客氣氣地說:“我以前沒有從你的角度考慮問題,對你心存偏見,有許多冒犯之處。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面,所以今天必須向你道歉,另外謝謝你替晏擇照顧我。”
李唯否沒料到她居然道歉,更沒料到自己會鬼使神差地回答:“我也有許多不對之處,請你原諒。”
朱嫱最後沖他一笑:“那就這樣,拜拜。”
說畢轉身上車,發動引擎。
汽車行駛在公路上,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退。
晏擇做出選擇,對她說:你回來我們就結婚、我等你。
晏擇說:小嫱,你恨我吧。
晏擇心痛地回答:我也愛你。
晏擇擁抱着她,凍得人瑟瑟縮縮的雪地裏呵着白氣說幫我照顧好朱小嫱。
晏擇憤怒地質問: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晏擇堅定地說我不會分手。
晏擇土的不能再土的向她求婚:小嫱,嫁給我吧。
晏擇大聲喊出:謝謝我的女朋友小嫱。
他說:我愛你,我知道我又落俗套,可愛就是愛。
……
她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他端着一碗泡面拉開車門,就對她說了一個字——給。
看似平淡的感情在記憶裏泛濫成災,才知道是賴以生存的空氣,當踽踽獨行的人無可寄托時,變成世上誅心的劇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