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戚樂“切”了一聲，起身走到宋素好面前。
“走。”她幹脆地一句。
宋素好朝戚樂使了個眼色，然後面向後，替戚樂向氣得咬牙的原昉道了聲謝，然後挽起她的胳膊光速離開。
這次跑得快，為了麻辣燙。
戚樂撩開餐廳的門簾，拉着宋素好一路小跑奔向二樓麻辣燙。
“沒人，”戚樂舒了口氣，“爽。”
“瞧你那德行，”宋素好松開戚樂的手，拿了個小筐開始挑選菜品，不忘繼續怼一句，“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
戚樂瞄了她一眼，撅了撅嘴沒說話，其實內心還是蠻開心的。
“甜不辣吃嗎？”宋素好拿起了一串甜不辣伸到戚樂面前。
“吃。”戚樂馬上伸手接過。
“紫薯丸子？”
“吃。”
“芝士夾心年糕？”
“吃。”
“屎。”
“吃。”
下一秒，戚樂猛地反應過來，“操，宋素好！”
宋素好笑着無奈地搖搖頭，倒是沒躲，她明白戚樂不會對自己動手，畢竟自己比她高了半個頭。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誰也不讓誰地端着兩碗滿滿的麻辣燙找位置，等麻辣燙熟的過程太長，餐廳已經坐滿了人，找不到空位。
“戚樂！”嘈雜聲中有人喊到。
戚樂尋聲轉頭，看到有人在沖她招手，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宋素好：“孫子昂那，坐嗎？”
“坐吧，”宋素好雖有些害怕，但還是決定了，“幹飯重要。”
“孫哥，”戚樂放下碗坐在了孫子昂旁邊，“啥情況啊你？”
“對不住哈樂姐！”孫子昂放下筷子，雙手作揖，“昨天的事是我的犯賤，給你賠罪。”
想都不用想，這小子是挨了周川的罵，或是得了周川的指示要來幫戚樂，才在這百般示好，有些令人作嘔。
“沒事。”戚樂夾起一個紫薯丸子，可手一抖又掉在了碗裏，濺出一些湯汁。
孫子昂一看戚樂皺眉頭，馬上調整了一下坐姿，拿起筷子乖乖埋頭吃飯。
直到戚樂碗裏食物見底，孫子昂才再次開了口：“戚樂，不開玩笑，對面是李威，人狠，你沒什麽勝算。”
戚樂從兜裏掏出紙巾，擦了擦嘴：“沒勝算也幹。”
“……你是高二才開始接觸圈子的吧，”孫子昂看着她，“因為你哥？”
“消息挺靈通的，”戚樂瞥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不是吧戚樂！”孫子昂驚訝的神态有些誇張，“你不知道原昉什麽人物？他的腿當時被李威打到什麽程度你沒聽說？”
戚樂怔了怔，只知道原昉名聲挺大，但具體被打到什麽程度倒是沒聽說，只知道被包成了木乃伊。
她垂下眸子，搖了搖頭。
“進醫院時兩腿血肉模糊，臉上，手上全是混着泥的血……”
戚樂皺了眉，有些不忍去回想。
那天自己回家路上看到前面有人群和幾輛救護車，路過一瞥竟看到了戚言，瞬間耳鳴充斥大腦，竄過人群朝哥哥沖了過去。
混亂之中，好像聽周圍的人說一共有兩個人，另一個人快不行了已經被送走了。
可這句話，戚樂當時忘記了。
以至于戚言的救命恩人出了ICU就被安排在自己的身邊，她都不知道。
“那，”戚樂開口問到，“李威是怎麽打的？”
“不是李威打的，是讓張文明動的手。當時張文明滿18了，已經進去了。”孫子昂回憶到，“李威給原昉整的傷…差點要了他的命。”
“怎麽說？”
“李威在他大腿上狠勁紮了三刀，一瞬間血湧出來一地，原昉慘叫才引起路人報了警……你看我幹嘛！話都是這樣傳的！”
“三刀……”戚樂盯着孫子昂，突然覺得腿好疼，顫聲重複道，“三刀……”
宋素好吓得雙手捂緊嘴才沒喊出來——這三刀得多幸運才沒紮到大腿神經。
戚樂靜坐着，沒再說話。
許久，她起身：“謝了。回班吧，素好。”
這句“謝了”是說給孫子昂的——謝他讓自己明白原昉為什麽不願提起之前與她的相見，謝他讓自己想起欠原昉的那句“對不起”。
她挽緊宋素好的手，一路小跑回了班。
“原昉。”她搖醒了飯飽後正趴着睡覺的原昉，“別睡了。”
原昉被搖醒了，沒動，但能感受到整個人籠罩上了陰森的氣氛，很煩，因為起床氣。
戚樂看着原昉細軟的茶褐色頭發，萌生了一個神奇的念頭。
她把手輕輕放在了他的頭上，茶褐色襯得她手指更纖白了，随即她手指微曲，揉了揉手中這團頭發。
原昉還是沒動，默認她繼續着。
“我操，”戚樂一句粗口突然打斷了這冒着粉紅泡泡的氛圍，“咋沒動靜，不會死了吧。”
原昉翻了個白眼，由于臉埋在臂彎裏趴着，戚樂沒看見。
“別碰我，”他終于擡起了頭，“有何貴幹？”
“我哥的事……對不起。”
“嗯。”
原昉應了聲，又趴下了。
他接受這句對不起，也受得起這句對不起。
戚樂心裏還是堵，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原昉的腿上，他沒有穿校服褲，也許是因為校服褲面料太粗糙，傷口會被磨到。
“值得嗎？”
“不值得。”
确實。
換任何一個人，為了救個毫不相幹的陌生人而險些丢命，都是不值得的。
戚樂又重複說了句：“對不起。”
“嗯，睡了。”
“戚樂！”班裏前排突然有人喊她，“門口有人找。”
戚樂尋聲看去，心底罵了句：一天破事怎麽這麽多！
出了班門，戚樂往左瞧了瞧，沒人；又往右看了看，倒看到了兩個人，而且是表情不太友善的兩個陌生人。
“戚樂，”其中一個大眼睛女孩開口，“認識我嗎？”
“不認識。”戚樂搜索了一下大腦，确實沒見過這個人。
大眼睛女孩有點愣，看來戚樂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她用手撥了下頭發，将頭發甩到肩後，昂着下巴說話有些令人不适：“我是原昉之前7班的同學。”
“好的。”戚樂禮貌地接話。
然後呢？沒了？
戚樂愣了，呆呆地補了句：“我是原昉現在2班的同學。”
“同學？”大眼睛女孩陰陽怪氣起來，“不止吧。”
“啊？”戚樂馬上明白這學姐應該是原昉之前的桃花債，她向班裏瞄了一眼，原昉還在睡覺，便陰陽怪氣道，“現在是同學，未來就不止于同學了。”
大眼睛女孩氣得瞪眼，跺了一下腳，戚樂不禁暗自吐槽：這女的，中二病？
這時，旁邊另一個人小紅唇說話了：“你怎麽跟你學姐說話的？”
這人說話聲音很嗲，戚樂渾身發毛地上下掃了一眼她，長得沒大眼睛漂亮，渾身上下沒什麽兩點，倒是小嘴唇抹得紅。
“怎麽了學姐？”戚樂繼續陰陽怪氣，“我沒罵人哦。”
“離原昉遠一點。”大眼睛道，“這是忠告哦小妹妹。”
中二病實錘！戚樂暗自确定，然後佯裝害怕地開口：“學姐，你不會找人來打我吧。”
“知道她是誰的妹妹嗎？”小紅唇用手指着大眼睛，仰起下巴道，“自強高中李威。”
“呵，”戚樂猝不及防聽到這名字，沒憋住笑，“真是送上門。你叫什麽？”
小紅唇挺了挺背回答：“段嘉雯。”
“沒問你。”
“她嗎？”段嘉雯有些尴尬，“李武。”
“李威，李武，”戚樂眨巴眨巴眼，小聲嘀咕到，“威武兄妹？這名起得跟鬧着玩似的。”沒忍住，她笑出聲。
“你笑什麽！”李武急了。
“沒事學姐，”戚樂把雙手十指交叉放在腦後枕了枕，“謹遵學姐教誨，我先回班了。”
倒也不等學姐開口同意，戚樂便轉身進了教室，還順手關了班門。
剛坐下，她就收起了笑。
此刻，她已經開始盤算：都姓李的話，應該是親妹妹，親妹妹出事應該不會放着不管。自己不了解自強那邊的圈子，貿然前去兇多吉少，要是用李武要挾李威過來見面，倒也應該不難。
真是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有了頭緒，她輕松了些。
扭頭看了熟睡的原昉一眼，發現他有一撮頭發是翹着的，便輕輕伸手彈了下那撮呆毛。
“午安，恩人。”
午休下課鈴打響。
戚樂手睡麻了，勉強用胳膊肘支起身子，向班裏掃了一眼，可能備考期末太累了，大家都沒醒。
她向上張開雙臂，舒舒服服伸了個攔腰，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本《高考必刷題[物理]》上，不禁收回雙臂嘆了口氣。
物理好難。
她瞥了一眼物理課代，還在睡覺，該找誰問呢？
沒想到。
她拿起筆袋裏的小鏡子，照了照一下睡得略微發腫臉，紅撲撲的，讓一張輕豔的臉多了些可愛。
手還有點麻，鏡子在抖，恍然抖的幅度大了些，戚樂從鏡子中看到了身後的原昉。他在寫練習題，很認真，臉映着紙張的發光，一副歲月靜好的少年氣息。
戚樂不禁心顫了一下，本該沉溺在學識中的少年，是怎麽敢一個與四人當面對峙的。
是受了多大的苦才保住命。
多疼啊。
原昉察覺了她在看他，沒擡頭，小聲說了句：“什麽事？”
戚樂一怔，自己這麽明顯的嗎。随即她心生一計，随手抓起《高考必刷題[物理]》，轉過身：“恩人，給我講講物理？”
“你考多少？”原昉仍沒擡頭，問到。
一被問到成績，她直了直腰板，“上次月考是608分。”
“我說物理，”原昉擡眼瞥了她一眼，“物理多少分？”
戚樂瞬間蔫了下來，像洩了氣的氣球：“38。”
“38？”原昉有些要吐血，“物理38你總分能考608？”
“你去看嘛！”戚樂伸手指了指原昉身後牆上的成績單，“後面貼着呢！”
原昉将信将疑的轉過身，擡眼去看了那成績單——第三名，戚樂，總分608分。
确實如此。
他“呵”的冷笑一聲，轉過身，看了眼戚樂充滿渴望的眼神，道：“物理不及格的不教。”
“為什麽！”
“憑什麽？”
這回答讓戚樂啞口無言，心中升起些許憤怒，怎麽辦？怎麽怼回去？又不能罵人，好歹救了自己哥。
“明明昨天好好的，”她小聲嘀咕，“昨天還很溫柔。”
“那是我不想自己舍命救的人再出什麽差錯，”他冷靜地解釋，随即拿起筆低下頭，“時隔一年還能碰見，證明你們兄妹倆和我有點緣分，我不能放任不管而違天意。”
戚樂沒說話，倒覺得說得确實在理。
有緣躲不開，無緣碰不到；緣起則聚，緣盡則散。
原昉是獨自生活的，父母在大城市有家規模很大的婚慶公司，常年忙碌不着家，所以原昉在醫院躺着的那半年，沒告訴任何人自己的傷勢狀況，獨自養傷。
也就是那半年，他想通了很多。
本以為再無瓜葛，可誰知回到了興陽一高，還會碰上兄妹二人。
戚樂撇了撇嘴，氣不過——恩人是不假，但他脾氣壞時和那臭蟬一樣可惡。
片刻後，她拿回物理題，轉身的過程中，拋出一句：
“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