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用情至深
“太子結黨營私,勾結官員……”
“清者自清,太子殿下若是天命所歸……”
“即日起,太子商瀾清禁足于東宮……”
“……”
耳邊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商瀾清想把圍着他的人都趕走,卻不管他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
“阿清,跟我離開這裏好嗎?”
是善淵的聲音。
商瀾清尋着聲音看過去,善淵端着一盤栗子酥站在門口,背着光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阿清,你為什麽不能回頭看看我?”
什麽叫回頭看你,商瀾清搞不懂他在說什麽,卻發現剛剛還在門口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眼前,手裏像是握着鎖鏈一樣的東西。
“阿清,你走吧,有緣再見。”
四周的世界像是燃燼的紙頁,商瀾清望着東宮外看不到盡頭的玄衣衛,站在他身前護着他的是善淵,以及善淵為他擋下的那一箭。
“善淵!”
商瀾清猛地從渾噩中清醒過來,眼中看到的仿佛還是善淵最後那個決絕的眼神,粗喘半天才緩過來,脫離的記憶也都漸漸回籠。
此時他才定下神觀察自己的處境,看清後不禁苦笑,他以為被禁足東宮已經很慘了,沒想到他還能進天牢住上一住。
“太子殿下你醒了。”
商瀾清看向說話的人,想站起身,可手腕和腳都被捆住,動一動都費勁更別說站起來了,只能挪動到個舒服的位置,看牢房外的人,“我記得你叫白露對吧,沒想到你居然會背叛聞幼卿。”
“我沒有背叛他。”白露的語氣很平淡,不是反駁也不是狡辯,只是敘述個事實。
“沒有背叛?難不成是聞幼卿讓你來抓我?”商瀾清氣極反笑,可能是老天爺看不慣他之前十多年的順風順水,這月餘來,他可以說是倒黴到極點。
白露挑眉笑了笑,“我沒有背叛他,我的主子一直都是九黎,說來,幫您逃出來的國師大人算得上是我的前輩。”
“你是九黎的人,可你跟聞幼卿那麽多年,這麽久的時間你都在隐藏?”商瀾清覺得恐怖,白露在他眼裏一直都是聞幼卿身邊的小厮,誰能想到這麽個人會是敵人的棋子。
“我的任務就是如此。”白露聳聳肩,“怕殿下一個人太寂寞,所以給你送個同伴來。”
“你什麽意思?”
商瀾清蹙眉盯着白露,耳邊聽到有人拖着什麽走了多來,不大會兒功夫他就知道是什麽被拖過來了。
拖來的人像是在血水裏滾了圈,灰色的袍子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因為昏迷被血打濕的頭發黏在臉上,那張俊美的臉也沾的滿是血污。
“國師大人武功高強讓玄衣衛很是頭疼,也幸好我們人多才能制服。”拖人的玄衣衛說道。
“辛苦大人們了。”白露打開牢房門,“太子殿下,滿意這個陪你作伴的人嗎?”
商瀾清看着昏迷不醒的善淵說不出話來,什麽冷靜自持都忘的幹幹淨淨,“你們都是九黎的不是嗎?!”
“他背叛了主子就是該死。”白露聲音冷的似冰。
善淵高大的身材被人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昏迷中發出一聲脆弱的悶哼聲,地上很快就染了片血色。
“善、善淵?”商瀾清挪動到善淵身邊,卻不敢碰這人。
躺在地上的血人顫了顫,緊閉的眼緩緩睜開,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滿臉緊張局促的商瀾清,“阿清。”
不似平時的低沉好聽,此時的善淵聲音啞的厲害,粗粝難聽。
“是我,別說話,休息。”商瀾清也不給他多說的機會,三個詞把人摁了回去。
“看來兩位相處的不錯。”白露說完關緊牢房門,沒多在此處停留,轉身就走。
看白露走了,商瀾清送了口氣,尴尬的看向善淵,摸不清自己現在的心情。
按理他是該恨這人的,明明這人之前那麽對他,可事實上他并不恨,也沒多少讨厭的情緒,很矛盾。
你一定是得病了商瀾清!
“你不是走了嗎?”善淵艱難的翻了個身,平躺在天牢濕冷的地上,開口道。
“剛出西側門就遇到了白露。”商瀾清一頓,“他叛變了,我沒防備就被抓了。”
善淵很長時間沒有回話,長的商瀾清都要以為他是不是又昏過去了,剛準備湊過去,就聽到那人說了句對不起,讓他直接愣住了。
“什麽對不起?”
“我說好要讓你出去的。”
“我出去了,只是又被捉回來了。”
“可——”
“閉嘴!”
“哦。”
商瀾清看善淵意識又開始模糊,怕這人就這麽長睡不醒,連忙道:“話說你之前給我拿的栗子酥都是誰做的?比原先那廚子做的好吃。”
“你喜歡吃?”善淵聲音一頓,“我以為你是……”
後一句他說的含糊,商瀾清也沒去管,他直接道:“就是嘗過這個廚子的覺得好吃才經常找你要。”
這句話說完,善淵就像是聽到什麽特別讓人高興的事一樣,他也挪動着往商瀾清這邊湊,整個人靠在對方身上才停了下來。
“你靠這麽近做什麽?”商瀾清別扭的厲害想躲開。
“你喜歡吃,我以後天天給你做,我還會學別的點心,只要你喜歡。”
善淵說的聲音很小卻很堅定,像是在發誓一般,一字一字的全部砸在商瀾清的心上,一時間很多想法湧了上來,他怔怔的看着男人眼中的深情,輕輕的點了點頭,“好。”
如果我們還能活着離開這裏,還有以後的話,有你陪着貌似也不錯。
不同于這一面的難得溫情,在另一邊的奉天殿上卻是暗藏殺機。
奉天殿外。
馬車在青石地磚上留下深色的車轍,最終停在殿門外。
“聞大人,咱們到了。”仆從站在馬車邊恭敬道,“貴人以等候多時了。”
車廂內的聞幼卿深呼吸一口氣下了馬車,端足了高深莫測的氣派。
仆從在前面領着人進去,聞幼卿淡淡的看了一圈周圍,心裏沉了幾分。
奉天殿外候着一隊玄衣衛,殿內也有一小隊,光這些就足以讓人插翅難逃,想要躲過這些眼睛偷偷做些什麽就更難了。
看來之前的準備需要變動了。
仆從走出去幾步發現聞幼卿沒跟上了,就退回去,“聞大人可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一天未進餐食,有些頭暈。”聞幼卿說着扶額露出個虛弱的笑。
離他最近的仆從看到的笑也最清楚,不禁有些晃神,心道這聞幼卿還真是好看的過分。
從聞幼卿下馬車以後關注他的人也不少,被笑晃神的自然也不少,所以自然也就沒發現擡手間一只小蟲從聞幼卿的寬袖中跑了出去。
剛踏進奉天殿一只腳,聞幼卿就聽到商瀾雲說道:“幼卿,想見你一面可真是太難了。”
裝什麽大尾巴狼呢,為啥不見你心裏沒點數嗎?
聞幼卿心裏把商瀾雲狠狠罵了頓,面上卻是謙恭的笑了笑,“在下這不是來了嗎。”
話音剛落,在場除了商瀾雲之外看聞幼卿的眼神都變了。
他自稱用的“在下”,而不是“臣”。
“幼卿是還在怪我?”商瀾雲也不在意,反而關切道:“給幼卿搬個凳子,他身體還沒養好。”
仆從很快就把椅子搬了過來,聞幼卿瞥了眼,沒坐下,“多謝好意,在下的身體已經好了。”
說着話音一頓,他勾唇又道:“也多虧閣下用的毒手下留情,不然在下現在可能還在床上躺着。”
“那真是可惜,你躺着比你能跑能跳安分多了。”商瀾雲走到聞幼卿身前,“幼卿,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一直都很欣賞你,你該有正确的選擇。”
敢情不跟你一起搞事情就是錯誤的選擇呗?
聞幼卿揣着手後退半步,噙着笑,淡淡道:“多謝擡愛,閣下心懷溝壑,在下卻只想安分過日子,實在不是一路人。”
從他無意間走進冷宮見到商瀾雲開始,一切都是暗中操作的欺騙,他跟這人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跟我不是一路人,難道跟商瀾清是?他可不是什麽好人。”商瀾雲想到屬下回報消息,輕笑,“白露是我的人,之前沒告訴你,抱歉。”
想到白露,聞幼卿藏在袖中的手收緊幾分,他走的時候蒹葭還沒消息,也不知道傷重不重。
但心裏再怎麽波蕩起伏,面上也不能顯露出來,“的确出乎意料,讓我猜猜,他應該也不是你的手下,準确的說,他跟善淵一樣都是九黎派來的吧。”
“沒錯,想來你也知道我母妃的身份了,九黎為我所用,幼卿你現在所做的都是在垂死掙紮罷了。”
“所以呢?”聞幼卿橫眉冷對,“順者昌,逆者亡?”
話已經說進了死胡同,商瀾雲失望至極般搖了搖頭,轉身坐回到高處的龍椅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聞幼卿,神情冷漠,“我以為你我會是朋友,會是心意相通的君臣。”
“不好意思,能與在下心意相通的只有景雲。”
“你對他倒是用情至深。”提到景雲的名字,商瀾雲眼神一沉:“水滿則溢,月滿則虧,過猶不及這個道理你是明白的。”
在商瀾雲看來,聞幼卿可以不歸自己所用,也不應該屬于任何人,也不應該有情愛,斷情絕愛的聞幼卿可以走的更高,若是能為自己所用的話,兩人可以創下先輩都沒有達到的高度。
可偏偏他看好的聞幼卿一心想着那空有武力的景雲,那景雲他配嗎?
話說到這裏已經很難聽了,聞幼卿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連那裝模作樣的笑也懶得笑了,“明白歸明白,願不願意妥協是我的事。”
“所以你是準備死不悔改?”商瀾清陰沉的看着他,“難道非得落個生死兩隔的下場你才滿意?”
什麽叫死不悔改?
他犯了什麽錯?
聞幼卿氣極反笑,他緊盯着商瀾雲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生死兩隔?不會的,不管誰死,另一個都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