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躲不過吶
安國公府。
“安國公,在下也是公事公辦,請不要為難在下。”
說話的是一個面容嚴肅刻板的中年男人,此時他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俯視安國公府衆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譏諷。
“榮正風!你不過是個玄衣衛的指揮使,我可是侯爵之位,豈是你說帶走就帶走?!”安國公捂着胸口粗喘着,一看就是氣的不輕。
陳蓮扶着安國公小聲啜泣,“就算要帶走我們,也得說個理由吧!”
“理由?”榮正風掀起眼簾瞥了眼說話的陳蓮,眼中諷意更甚。
他也沒做什麽安國公夫人就哭的好似要天崩地裂一樣,就作态上多少有點上不得臺面。
“宮裏的貴人想見諸位,這算不算理由?”榮正風忍着脾氣說道,到底是在京都,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動粗。
安國公與朝堂的人沒有太多來往,目前知道的也僅限于安平帝駕崩了。
這時他想到一點,皇帝死了自然是太子登基,榮正風也說是宮裏的貴人,還能有比太子更尊貴的嗎?
又想到太子商瀾清和聞幼卿關系好的傳聞,腦袋生鏽多年的草包安國公有了個與真相南轅北轍的猜測。
一定是聞幼卿看他不順眼,求太子幫忙抓人洩憤!
越想越是這麽回事,安國公恨不得直接破口大罵才好,偏偏現在場合不對,他只能忍着氣兀自變臉玩。
而對面的榮正風卻沒欣賞他變臉的心情,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也不再多說就朝身後的人勾勾手,“帶走。”
“是!”
聲音落下,榮正風身後的人就走了上來,也不多說就直接動手,剛剛還能勉強保持威嚴的安國公瞬間吓軟了身子,要不是陳蓮攙着,他可能已經坐在地上了。
陳蓮也吓得不清,哆哆嗦嗦的靠着安國公,“老爺,這到底是誰啊,要帶咱們去哪啊,要不找人去聞幼卿那裏,他肯定不能不管咱們吧?”
說這話陳蓮也是不确定的很,上次那景雲威脅她的話,她可沒忘。
但到了這時候,不找聞幼卿還能找誰?
再說了,安國公上次被關天牢不就是聞幼卿給救出來的,父子血緣那是打斷骨頭連着筋,斷不了的。
安國公推開要來拽他的人,扭頭吼陳蓮,“找聞幼卿?!你知不知道這幫人就是他找來的!”
陳蓮一怔就沒發現有人靠了過來,等回神的時候她已經被個高大男人粗魯的拽起來。
從成為安國公府主母後陳蓮就沒受過這樣的待遇,事實上在她還是聞幼卿生母的丫鬟時,她也沒受過欺負。
現在被人這般無理登時發瘋似的掙紮起來,染着豆蔻的指甲抓破高大男人的臉留下血痕,而那男人也發怒了,擡手就要打人。
還沒等他蒲扇似的巴掌落下,突然一柄劍闖入兩人中間,男人被迫推開。
陳蓮緩過神來就發現擋在她面前的居然是聞雲秀,而聞雲竹也同樣拿劍擋在安國公身前。
“好!好!好!”陳蓮激動的連說三個好字,她大笑道:“我陳蓮的兒女比起聞幼卿要好上千百倍!”
安國公也欣慰的看聞雲竹,“好孩子,你們大哥不懂事招來了禍事,現在要你們承擔,回頭讓他給你們道歉。”
聞雲竹聽到這話沒有出聲,只是抿唇看着榮正風,如臨大敵。
而回應安國公的是向來溫柔可人的女兒聞雲秀。
聞雲秀穿着淺粉襦裙,發上還在戴着嫩色粉蝶簪花,清秀的容貌更端的是秀美萬千,可偏偏這小美人手裏握着柄長劍,劍刃的冷意與美色很是矛盾。
就見她揮劍逼退靠近的人,冷聲道:“父親、母親,你們有心嗎?”
安國公和陳蓮具是一愣,不懂女兒為什麽這麽說。
“女兒不曾受過祖父教誨,但也知祖父曾随太祖征戰沙場,面對千萬兵馬毫不怯敵,用殺敵飲血換來安國公府,後來哥哥也繼祖父遺志入朝守家護國,這麽多年來即使被父親母親無故埋怨,哥哥也沒做出半點錯事,平日更是派人保護安國公府。”說到此處,聞雲秀清脆的嗓音微啞,“時到今日,女兒不求別的,就求你們能有點良心!”
聞雲竹眼眶泛酸,是啊,他們的哥哥那麽好,為什麽父母可以那麽對他!
聞雲秀說完便沒再給軟倒在地上的父母一個眼神,與聞雲竹并肩對敵,看不出一點大家閨秀的溫婉。
榮正風看了出好戲,不禁感嘆,老安國公生的兒子像條蟲,但這蟲生的孩子倒是都秉性上品。
可惜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拖了這麽久已經讓他很煩了。
“小娘子好氣魄,這樣在下也不為難你們。”榮正風摸了摸腰間挂着的玉墜,頗為悠閑的姿态與如臨大敵的聞家姐弟相差甚遠,“你們乖乖跟在下走,等聞大人來了,在下自會送你們回來。”
“休想!”聞雲竹吼道,龇牙咧嘴的樣子活像只護食的小狗。
榮正風分給他一絲注視,冷笑,“冥頑不靈,直接拿下。”
“榮大人這是要拿下誰?”
一道隐隐帶着笑意的聲音從榮正風身後傳來,聞雲秀臉上露出喜色,聞雲竹更是直接叫出來。
“哥哥!”
随着這一聲,身着輕甲的邊城軍魚貫湧入安國公府,迅速包圍起來,聞幼卿也翻身下馬走到榮正風面前。
風姿俊秀的芙蓉面帶着吟吟笑意,眼裏卻是冰冷非常,他說道:“榮大人要是想請安國公府的人去做客,這樣未免也太大動幹戈了。”
“嗤——聞大人說笑了,在下可沒這本事,是宮裏的那位貴人對聞大人甚是想念,想見見聞大人。”榮正風淡淡然說着。
“是嘛,可在下與那位道不同不相為謀,煩請榮大人轉告一聲多謝擡愛。”聞幼卿四兩撥千斤的把問題丢回去。
“聞大人不怕貴人問罪?”
“請問在下何罪之有?”
榮正風一哽,的确,非要怪罪的話也是戶部工部那些得罪不起的老東西,跟聞幼卿沒什麽關系。
他們不能直接把聞幼卿帶走,就算想帶走,景雲留下的邊城軍也是不會讓的。
榮正風瞥了眼四周虎視眈眈的邊城軍,眼角抽了抽,扔給手下一個眼神,兀自轉身離開了安國公府。
“……”
待人走幹淨,聞幼卿看了眼狼藉遍地的庭院,這才松了口氣,轉身看守在他身後的姐弟,輕笑,“雲秀雲竹好生神勇啊。”
聞雲竹害羞的搓臉,哥哥誇他了!
“哥哥,那群人還會再來嗎?”聞雲秀走上前拉住聞幼卿的手,眼裏滿是依賴孺慕。
“不會了。”聞幼卿摸摸她的頭,“你們快些去收拾收拾,我在這裏守着。”
有撐腰的來了,倆半大小孩也覺得累了,乖乖聽話的回院子去收拾自己。
而留在原地的安國公和陳蓮則是大聲不敢出,小心的縮在旁邊,生怕引起注意。
“你們也去吧。”聞幼卿施舍的瞥了他們一眼,冷淡道:“雲秀雲竹要比你們好太多了,別再給他們丢臉了。”
聞雲秀之前那些話又一次浮現在兩人耳邊,羞愧懊惱接連出現在心頭,到底是沒說出一句道歉,兩人互相攙扶着回了院子。
聞幼卿站在安國公府中,看着兩人佝偻的背影,身邊仆從進進出出,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少時那個雨天。
祖父病危,自己被陳蓮鎖在院子裏出不來,好不容易從牆角的狗洞爬出來,但跑到祖父院子的時候還是被攔住了。
他跪下求陳蓮放自己進去,卻也只是看着仆人從他身邊走過,安國公和陳蓮的背影如山一樣擋在他的面前。
房間被人進進出出,唯有他進不去。
啪嗒。
一滴水落在臉上,聞幼卿抹掉臉上的水漬,望天苦笑,老天爺就這麽恨他?
噠噠噠,一陣腳步聲匆匆趕來,聞幼卿轉身就對上聞雲秀的小臉,對方沒着急說話,而是先打開手裏的油紙傘,“哥哥你快遮着,別讓雨水濕了你。”
“好,你快進去吧。”聞幼卿摸摸她腦袋,“哥哥還有事要做。”
沒等他說出要去做什麽,聞雲竹扶着一個人走了進來,大聲喊道:“哥哥!蒹葭姐姐受傷了!”
聽清這句話的瞬間,聞幼卿腦中閃過數個問題。
蒹葭為什麽會受傷?
蒹葭在這裏,那白露呢?
他命兩人去西側門接應商瀾清和善淵,接應到了嗎?
猜測如狂風驟雨襲來,聞幼卿上去扶住蒹葭,看對方還有些神智便輕聲問道:“蒹葭?發生什麽了誰傷的你?”
蒹葭迷蒙的睜開眼,确定眼前的人是聞幼卿後,眼眶一紅,沙啞道:“白、白露叛變了!”
白露叛變了?
聞幼卿一怔,他想繼續問發生了什麽,可蒹葭已經暈了過去,只能囑托雲秀雲竹把人帶去治療,自己揣手站在安國公府前思緒萬千。
白露是他入仕後收的仆從,以他對白露的了解,應該不是近期被收買的,那就只剩一個可能。
白露從頭至尾都是埋在他身邊的棋子。
可那時自己無權無勢不僅搬出了安國公府,還得罪了皇帝,有什麽值得幕後之人安插棋子的呢?
正漫無邊際想着,一輛馬車停在了面前,上面下來一人,聞幼卿認識他,是跟着商瀾雲的那個仆從。
仆人掀開車簾,“聞大人,請。”
他揣着手回頭看了眼城門的位置,複又看向與其相對的皇宮,突然覺得好笑,折騰半天千防萬防的沒想到最後是身邊人捅了一刀,該說句世事難料嗎?
“啧。”聞幼卿看着昏暗的馬車內部,自嘲似的笑了笑,“還是躲不過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