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詭異難民
衣衫褴褛身形似骷髅的人群僵硬挪動腳步前進着,他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每個人都是兀自低着頭,眼神空洞如行屍走肉。
倏地一聲,一張大網從人群上空撲下來,穩穩的把所有人罩住,大網四角綴着重物,人群掙脫不開就只能被壓制着。
方旭踩住一個想要往外爬的,擡眼看對面的景雲,“将軍的千斤墜使得不錯啊,不然就咱們兩人想壓住這一群失了神智的瘋子還真夠嗆。”
“本事不多,好在夠用。”景雲摸出響箭放出,“現在就等人過來接應吧。”
兩人蹲守了一天就為了網下這群人,現在終于可以送口氣了。
這緊繃的神經一放松,方旭摸摸幹癟的肚子,從腰包裏掏出幹糧往嘴裏塞了口。
被罩在網下的人似乎被方旭手裏的幹糧吸引到了,幹枯的軀體蜷縮在網裏跟肉蟲似的朝方旭蠕動,無神的眼睛緊鎖方旭手中的幹糧,仿佛那不是塊大餅而是可讓人長生不老的仙丹。
“嗬——這都是餓死鬼啊!”方旭被這些瘆人的眼神看着也吃不下去了,只能悻悻收起來,“景雲你們到底怎麽遇上這些家夥的?”
景雲也餓的不清,但腰上的傷還在陣陣作痛,倒是讓他減了幾分吃東西的心思。
聽到方旭的話,他冷笑,“我們行軍到此處紮營休息,夜裏這些家夥就來了,要不是我們警醒,恐怕早就成那兩腳羊被他們享用了。”
兩腳羊,戰亂時民不聊生,餓殍遍地,逃難的人沒有糧食吃,就把女人小孩當兩腳羊煮熟吃了飽腹。
這樣的事景雲見過很多次,也嘗試過去阻亂,卻沒一次成功過。
他們攔着的時候那些兩腳羊能活下來,他們一走,那兩腳羊轉眼就能下了鍋。
這就是人性泯滅的戰亂,也是景雲最痛恨的場面。
紮營的那天夜裏,連夜趕路疲憊不堪的軍兵剛歇息下去,一陣陣粗嘎的嗬氣聲闖進了軍營,驚醒了淺眠的士兵。
黑夜裏難民就像是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佝偻的身體有站立行走有匍匐爬行,青紫的眼眶幾乎要挂不住滿是血絲暴突的眼珠,涎水更是對着士兵流淌出來。
看到這幕的士兵都清楚,這些不是惡鬼,他們是逃到這裏的難民。
若是常人看到這幕都會心生憐憫,從而給他們一些糧食。
但當兵的清楚,不能給難民糧食。
行軍的糧食是有限的,打仗需要吃飯,吃不飽就打不了,打不了就代表城池淪陷敵手,到那時會有更多如這樣行屍走肉的難民。
景雲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他讓人把難民捆起來,等他們走後再松開放走。
可在捆人的時候變故突生,其中一個難民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直接咬住離他最近的士兵,生生用牙撕下對方脖頸上的一塊肉,血呲了他一身。
而那個士兵臉色迅速灰白,甚至不等救治就死在當場,看到這一幕,在場的包括景雲在內,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是景雲疏忽了,他忘了很重要的一點——難民從來不是弱者。
死去的士兵只是個開始,緊接着難民都開始暴動襲擊士兵,在景雲一聲令下,士兵只能拿起武器反擊。
反手砍掉一個難民的腦袋,景雲揮掉刀上殘留的血水,他躍到高處看着不斷朝這裏走來的難民,臉色愈發陰沉。
他怎麽可能想不明白,這突然冒出的難民肯定是商瀾雲送來的,為了什麽也是不言而喻。
讓大盛的士兵去殺大盛的百姓。
真是夠惡心的招數。
一個接一個沖上來的難民讓景雲沒有多想的功夫,他懷疑自己呼出的呼吸都帶着血腥氣,渾身都沾滿了血,四肢也愈發疲累,麻木機械的揮動着手中的刀,眼裏看到景象已經不甚清晰。
喚醒他意識的是腰部傳來的痛,他低下頭就看見一個頭大肚大四肢卻異常消瘦的孩子,那孩子手裏握着匕首捅進了他的身體。
劇痛就像一根鋒利的尖刺,狠狠的刺入景雲大腦,意識瞬間清醒過來,這時他才發現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
他們是打了一夜?
應該不止一夜,以他此時累的程度,說是打了三天三夜都有可能。
這次的難民不對勁!
清醒過來的景雲把那個孩子推開,轉眼看了圈,果然士兵都是渾渾噩噩的,更有甚者已經和難民的狀态差不多了。
攝魂術。
這個想法出現在景雲的腦海裏,緊接着說不通的地方也都捋順了。
有人利用難民對他們這些士兵使用攝魂術,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将他們在此處自相殘殺幹淨。
捂着腰部的傷口,景雲苦笑,幸好他受了這麽一刀,能提前清醒過來。
“景雲!”
一聲呼喊傳來,景雲尋聲望去發現是有段時間沒見的玄衣衛方旭。
方旭帶着人離京後快馬加鞭愣是一天趕了過來,也幸好景雲他們被人拖住沒走太遠。
等方旭帶人壓制住難民後,中攝魂術不深的士兵也都漸漸清醒過來,都有些懵懂的不知今夕幾何。
這時候景雲才松了口氣詢問方旭為何前來,當得知是聞幼卿所托後,景雲摸了摸胸口放小竹筒的位置,那裏已經空了。
可能是在混亂中掉了,尋蹤蠱跑出來就回了京都找聞幼卿,從而有方旭過來接應。
“……所以那尋蹤蠱是不經意自己跑出去的?”方旭驚愕的看他,“打了整整三天兩夜,你也算事在鬼門關外溜達一圈了,那蟲子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額,恩蟲。”
“那尋蹤蠱是晏晏給我的。”景雲輕笑,“晏晏就是我的福星。”
景雲五官堅毅立體,因為外族的血統,他是眼窩比常人深一下,再加上他生了張常年繃緊抿起的薄唇,因此顯得面相多少有些陰翳,看起來就挺兇且不好相與。
然而現在這張兇巴巴的臉居然露出了可以用柔情似水形容的笑!
将這笑收入眼底的方旭感覺自己快瞎了,他連忙撇開頭保護眼睛,“我在這呆了兩天,現在這最後一波也抓住了,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京都?”
景雲收起臉上的笑,他看着騎馬趕來的下屬,“今天就走。”
商瀾雲送了他這麽大的一分禮,他必然得回禮才說得過去不是。
更何況他的晏晏還在等他呢。
禦書房,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此時這裏的主人是商瀾雲。
商瀾雲一身明黃長袍,在這皇宮裏除了皇帝可沒人敢穿這顏色。
“命你置備的鐵器可準備好了?”商瀾雲手裏翻閱着奏折,時不時拿朱筆批示。
“殿下,屬下去找兵部說沒錢做不了鐵器,去找戶部,程大人說國庫空虛不給錢。”彙報的人哭喪着臉說道。
此時距離安平帝駕崩已過去六天,距離景雲離京已經過去十一天。
明面上的勢力已經被商瀾雲盡數收攬,至于看不見的……
商瀾雲想到那些處處跟自己作對的老東西,心下冷笑。
他心道,是他低估聞幼卿了,原本以為弄走景雲,聞幼卿會收斂些,現在看來分明是更加牙尖嘴利了,連那些老東西都能搞定,咬住人還不松口。
商瀾雲放下朱筆,依靠着椅背,笑了笑,“現在派人去安國公府,将其上下帶進宮來。”
再牙尖的人也會有擔心的存在,他就不信聞幼卿能舍得下!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聞幼卿聽着暗一八卦戶部兵部今日的事,多日來終于順氣了一回。
沒想到老頭們這麽勇,按照暗一說的那樣,老頭們這等于是直接跟商瀾雲說——“老夫要跟你對剛到底!”
這不僅姜還是老的辣,這老姜又辣又狠又猛!
有老爺子們拖着,商瀾雲束手束腳了些,但聞幼卿清楚,這不是長久之計。
商瀾雲是個不計後果的瘋子,若是他發起瘋來,老爺子們也擋不住。
而且……
聞幼卿擔心商瀾雲從其他人那裏下手。
思緒正雜亂生長着,一侍衛突然焦急跑進來,看到聞幼卿就說道:“聞大人!不好了!
聞幼卿心裏咯噔一下,“何事?”
“宮裏派人把安國公府圍了!”那侍衛大聲道。
“什麽?暗一暗三小五。”聞幼卿猛地站起來,眉間緊蹙神色肅穆,“帶上些人,跟我走。”
“是!”三人同聲應道。
在聞幼卿帶人前往安國公府後,皇宮西側門外,一輛馬車停在隐秘的角落裏。
白露坐在車外,蒹葭也從馬車裏出來,兩人看着西側門直嘆氣。
六天前聞幼卿把兩人派來守門,他們就一直守着,可直到現在也沒人從這裏出來。
白露叼着根狗尾巴草,“蒹葭,我有件事想問你很久了。”
蒹葭專注的盯着西側門,頭也不回的應道:“嗯?什麽事?”
“你為什麽對主子那麽忠心啊?”白露依靠着馬車,百無聊賴的說道。
“沒為什麽,他是我主子,我不對他忠心還能對誰忠心?”蒹葭沒好氣的嗤笑,“難不成對你忠心啊?”
白露坐直身子,眉間蹙起,“總得有原因吧,什麽叫他是你主子你就得忠心,他讓你殺人放火,你也去嘛?”
聽出對方的認真,蒹葭也板起臉,她轉身看白露,“就是因為主子不會讓我去做壞事,所以他才是我認定的主子!”
白露一怔,蒹葭懶得搭理他繼續回頭盯着西側門。
又過了會兒,一直沒動靜的西側門突然走出來兩個人,蒹葭大老遠就認出那其中一個人是商瀾清。
能讓聞幼卿派人接應的也就太子商瀾清了了,蒹葭拉起白露就想過去,“白露咱們快過唔!”
蒹葭話還沒說完就被身後的人捂住嘴,她聽到白露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抱歉,接着她就因為肚子傳來的劇痛倒在地上。
肚子不停滲血,她眼睜睜看着白露駕着馬車走向西側門,昏沉的大腦裏只有一個想法。
不能暈!
她不能暈!
她得告訴聞幼卿白露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