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宮宴之上
宮中的宴會一年到頭怎麽也得有個兩三次,每逢喜事的時候也得辦一辦,聞幼卿參加的次數不少,對宮宴是沒多少稀奇的。
聞幼卿和景雲一同進入大殿的時候到場的人已經不少了,文武官坐的地方是不一樣的,所以兩人也沒着急落座,而是在院子裏找個人少的地方躲清閑。
但有句話叫事與願違,兩人剛找到地方站下,就有人聞風而動朝着兩人走過來。
“景将軍、聞大人日安,許久不見兩人風采依舊啊。”說話的人看起來五十出頭,留着一把長髯,倒是看起來比真實年紀要大一些。
景雲不常在京中停留對些官員也不了解,對于對方的場面話只能回以弓手,道了聲客氣。
“王大人客氣了,聽聞令千金來年就要與丞相公子大婚,還望倒是能讨杯喜酒添添喜氣。”聞幼卿笑着說道,十分給面子。
王大人捏着胡子笑的爽朗,那樣子硬是笑年輕了幾歲,又說了幾句就走開跟別人寒暄去了。
景雲看着人走遠了,湊到聞幼卿耳邊咬耳朵,“晏晏怎麽對人家女兒結婚的事那麽清楚。”
伸出一只手指把人戳開,人多眼雜的地方這人也沒個數。
“王侍郎女兒大婚這事誰不知道,也就你不關心這些。”聞幼卿淡淡道。
“我關心這些做什麽,關心晏晏就夠了。”景雲理直氣壯。
突然聽到情話,聞幼卿臉一紅,瞪他。
自從三天前說開後,聞幼卿才發現以前的景雲還是有所收斂,現在是愈發的肆無忌憚,那天之後更是厚顏無恥的賴在他家,他的屋,他的床!
每天起來都黏黏糊糊的,特別耽誤時辰!
又應付了幾個寒暄的官員,聞幼卿笑的臉都快僵了,突然人群騷動起來,幾個人湊在一塊竊竊私語的看着剛剛走進來的人。
聞幼卿也尋着其他人的視線看過去,在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怔愣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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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真的,今年陛下真的開恩讓這位也來了。”
“噓!小點聲!我看你是腦袋不想要了!”
“嗐,咱就個小官抓不到咱頭上,說說也沒事。”
“謹言慎行!這裏随便拉個出來都可以弄死你!”
“行了行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
“……”
聞幼卿聽着身後一撮官員說的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皇帝居然把這人放出來了。
“這人是誰?”景雲看聞幼卿一臉專注又有些吃味。
景雲的聲音不小,聞幼卿連忙把人拉着往後退幾步,“你倒是小點聲啊。”
“好吧,所以他是誰?”景雲無奈的壓低聲音。
“廢太子商瀾雲。”聞幼卿看着獨處人群中的青年人嘆了聲氣,“今天他居然會來,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
廢太子?
景雲微微挑眉,這點他倒是知道,現在的皇帝安平帝是繼兄長乾化帝之位,當然這是對外說的,其中的辛秘就不為外人道也,總之就是安平帝登基後廢了兄長太子的位子,軟禁在深宮,廢太子商瀾雲已經多年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了。
乾化帝的事一向是朝中禁談的事情,有關商瀾雲的也一樣,這次商瀾雲來了,在場的官員都不動聲色的院裏他,避免被傳與廢太子有牽扯。
因為突然到來的商瀾雲大殿陷入詭異的安靜,好在沒過多久安平帝就來了,一同前來的還有太子商瀾清。
商瀾清錯安平帝一步跟在後面,父子二人不知道在說什麽,頗有些父慈子孝的溫馨,早已落座的其他幾位皇子,有坦然有羨慕也有嫉妒。
聞幼卿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在場的人将這些收入眼底,又瞥了眼仿佛置身事外的商瀾雲,心中不禁戚戚,這皇家事真的亂啊。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坐在他對面的景雲,對方正幽幽的盯着他,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聞幼卿朝他眨眨眼,對方抿着唇,眼神愈發幽怨,像是在控訴他剛才盯着別人看忽略他了。
幼稚鬼!
對于景将軍的幼稚行為,聞大人心中好笑,面上回以無情白眼。
景雲接收到聞幼卿的白眼,挑挑嘴角心情甚好,突然他看到兩人坐到了聞幼卿身旁的位置,舒緩的眉頭蹙了起來。
“哥哥!”
正在跟景雲“眉目傳情”的聞幼卿被這一聲拉了回來,他轉頭就看到自己身側的空位不知何時坐下了安國公以及叫他哥哥的聞雲竹。
聞雲竹湊到聞幼卿跟前,一個勁兒哥哥的叫個不停,聞幼卿也不煩他,摸摸他的頭,讓他坐好,全程都跟沒看到安國公一樣。
安國公被忽視也拉不下臉去主動搭話,只能冷着臉說,“不知規矩!”也不知道說的是哪個兒子。
安平帝到了宴會也就開始了,佳肴歌舞輪番上,聞幼卿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吃東西,時不時把嘗着不錯的點心給聞雲竹吃。
投喂弟弟正開心的聞幼卿沒注意宴會開始獻禮了,安國公扯起還在往嘴裏塞的聞雲竹,“起來,随我一起去給陛下獻禮。”
說這句話的時候安國公瞥了眼聞幼卿,按理說聞幼卿才是安國公府的嫡長子,随父獻禮的應該是他,但自從他搬出去安國公府後,父子決裂的事就是人盡皆知了。
安國公和聞雲竹走上去,聞幼卿兀自坐在位置上喝酒,其他人看到雖然沒有交談,但心裏都在想,安國公是鐵了心要放棄聞幼卿這個嫡子了。
景雲自然将一切都看在眼裏,要是眼神能化成劍,安國公早被萬箭穿心了,他護在手心的晏晏被人棄之若敝,偏偏這人還不能揍,景雲是氣的七竅生煙。
獻禮輪到了安國公,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長木盒,示意聞雲竹從裏面拿出個卷軸。
聞雲竹今年十五歲,這是他第一次随父親來宮宴,雖然在家演練過很多次但還是緊張的不行,強忍着顫抖緩緩打開卷軸,說出練習過無數遍的詞,“願陛下弘治百代,萬世呵——!”
變故突發,聞雲竹尖叫一聲呆坐到地上,他手裏的卷軸掉到地上完全展開,在場的人看清卷軸上的話,全場嘩然。
就見卷軸上寫赫然是四個血色大字——安平竊國。
當今聖上是安平帝,安平竊國指的是什麽自然不用多說,在宮宴上出現這種事,安國公府要變天了。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聞雲竹看着卷軸吓得說不出別的話,只能不斷重複着一句話。
安國公也被這大逆不道的卷軸吓愣當場,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你好大的膽子!”安平帝臉色鐵青,他拿起手邊的杯子砸向聞雲竹。
聞幼卿冷着臉站起身快步走到聞雲竹身前跪下,“陛下!”
他不想管安國公的事,但聞雲竹他不能不管,今日若是放任發展聞雲竹難逃一死。
“聞幼卿?”安平帝冷笑一聲,諷道:“你們安國公府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東西就在這,你還想說什麽?”
“陛下息怒,幼弟年紀尚小怎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必是有歹人意圖嫁禍安國公府!”聞幼卿硬着頭皮說道。
“嫁禍?”安平帝又砸了個杯子,“朕看是你們安國公府不滿朕多年終于不想忍了吧!”
杯子碎裂在聞幼卿身側,崩裂的碎片劃過聞幼卿臉頰,瞬間留下一絲血痕。
天子一怒,血流千裏,伏屍百萬。
在場的人都噤聲不言,生怕自己出聲就會被牽扯怪罪。
商瀾清蹙眉看着聞幼卿,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着,他想幫聞幼卿說話,可是他不能。
而另一面的景雲則是快步走了上來,半跪在聞幼卿身側,“陛下此事必有冤情!”
景雲是安平帝提拔起來的,相比于安國公府景雲是要更加得安平帝親近,而且邊城軍實力不可小觑,現在安平帝還不會對邊城軍下手,所以此時景雲站出來安平帝的怒火再大也會收斂些。
“早就聽聞你與聞幼卿交好,沒想到這時候還能站出來幫他說話。”安平帝又是一聲冷笑,“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那朕給聞幼卿十日期限,十日後聞幼卿你若是查不出真相,朕賜你安國公府滿門抄斬如何。”
十日查案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景雲想要再争取寬限一些,聞幼卿扯住他袖子,叩首,“謝陛下恩典,臣定給陛下一個答案。”
“希望你不要只是說的好聽。”安平帝站起身,冷冷看着四人,“安國公和其子收押天牢,聞幼卿,朕等着你的答案。”
聞幼卿再次叩首,“臣領命。”
安平帝沒再看他一眼,甩袖離開了大殿,皇帝一走在場的官員也都三三兩兩的離開,好似多呆一會兒就會沾上晦氣似的。
士兵很快就湧了上來押起兩人,聞雲竹到底還是個孩子,看到士兵當即吓得嗚咽哭起來,“哥哥!哥哥救我!”
安國公慌亂中想要去抓聞幼卿的胳膊,只是景雲擋在他面前,不給他抓住的機會。
聞幼卿看都不看安國公,他握住聞雲竹的手,“雲竹你不要怕,哥哥一定會救你的,不要怕!”
“哥哥我、我怕嗚嗚嗚……”聞雲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抓着聞幼卿好像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知道這孩子沒有吃過這份苦的聞幼卿也是心疼,他看了眼冷肅的士兵,這些是宮中禁軍不比外面的,他不能求情,也求不了情。
聞幼卿只能安撫,“雲竹不要怕,沒事的,不會有人為難你的,不要怕!”
景雲看着聞雲竹哭哭啼啼的樣子眉頭緊蹙,沉聲道:“男子漢山崩面前也應不改顏色,你兄長既然說了會查案,你哭有什麽意義。”
這話說的很嚴厲,加上景雲本就是聞雲竹崇敬的人,被這麽一說聞雲竹也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哥哥擔心的神情,少年心裏有些難受,自己太讓哥哥失望了。
他抹了把臉,“哥哥你放心查案,我沒事!”
聞幼卿更心疼了,他還想多說幾句,但禁兵不等人,無奈只能目送禁兵押着兩人走遠。
此時殿內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聞幼卿看着被棄在地上的卷軸冷面不言。
景雲沒說話而是拿出帕子輕輕擦過他臉上的那道血色,聞幼卿抓住他的手,悶聲道:“你不該站出來。”
“無所謂。”景雲淡淡道。
“有所謂!”聞幼卿轉過身看着他,低聲道:“陛下早就視邊城軍為眼中釘,稍有不慎你與邊城軍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景雲看着對方的眼裏都是自己,笑了出來,“出了這麽一檔子事,你卻先關心我,說明我比安國公府重要對嗎。”
聞幼卿差點被他氣笑了,他撇開臉不想看他,景雲捏着他下颌轉過來,認真道:“這案子查不明白你也是死,我也是死,咱倆做一對死鬼鴛鴦活他個天長地久又有何不可?”
死鬼鴛鴦?
這都是什麽鬼話!
聞幼卿這下是真的被氣笑了,拍開景雲手去拾起卷軸,臉上一片愁雲。
“宮中不能久留,咱們先回去,接下來一點一點的查。”
聞幼卿點點頭,兩人并肩離開了宮殿。
而在宮殿暗處,去而複返的商瀾清一直在默默的看着他們,目送兩人背影走遠也不發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