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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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眼中閃過怒色,随即卻又陰沉地笑道:“子承父業,天經地義!倒是你!等會兒小鴻上來,你也一樣什麽都不是!”
景鶴心中狂跳,腦中飛快地思索着逃生的辦法,面上卻冷然道:“安迪!你既然早知道我的身份,就該早早除掉我才是!到如今,暗焰非法生意和安氏洗錢的證據都在我手上,”她揚了揚手上的小冊子,舉在窗前,“接應我的人就在樓下,只要我把它扔下去,你現在就是殺了我也沒用。”
安迪臉色微變,想了想,又哼道:“你以為我不想早點下手麽?只是那個臭小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若不能等到你自動露出真面目,我又怎麽能讓他徹底死心?你要扔盡管扔吧,我既有備而來,就不信還有誰能從安宅逃出去!”
------題外話------
預告:萬衆矚目期盼已久的高潮将在明天來到,大家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86 決裂
景鶴冷笑:“別太自信了!當年,你以為我只有三歲大,又沒有逃出去,就一定是葬身火海,結果又怎麽樣呢?今晚來的人這麽多,你又知道是誰接應我?你也不可能每個人都關起來搜一遍身,因為你得罪不起!”
安迪臉色陰沉:“好!你只要肯把東西放下,我答應饒你一命!”
景鶴“哈”的一聲笑起來:“你以為我會信你?”
“只要你答應今後再不和安氏作對,我會饒你。”安迪忽然認真起來,頓了頓,又道,“就算看在你母親面上!”
“我母親?”景鶴咬牙重複,“你還有臉提我母親!”
安迪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眼神十分複雜,一語不發。
“好!”景鶴咬了咬牙,終于恨恨地道,“我答應你!但是,你要現在就放我走!事已至此,我也沒有面目再見安聿鴻!”
“識時務者為俊傑!”安迪指了指辦公桌,“把冊子放在那裏。我只饒你這一次,從今往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景鶴臉上滿是不甘,直直盯緊安迪的雙眼中冒着仇恨的怒火,但她仍在無奈中一步步向桌子靠近,慢慢把手中的冊子放下……
安迪猛然間忽覺不妥,但已經遲了!
景鶴的動作快如閃電,手上一揚,已将桌上一方鎮紙向他飛擲過去。
幸而安迪沒有放松警惕,電光火石之間把身子一偏,“砰”的一響,沉重的鎮紙砸在右肩之上,安迪悶哼一聲,緊握的手槍立刻落地。
景鶴素手一撐,已輕巧躍過桌子,朝落地的手槍猱身撲去。安迪見勢不好,顧不得肩上劇痛,伸腿一踢,手槍滑出兩米多遠。景鶴眸中殺氣驟起,飛起一腳踢向安迪頭部,安迪百忙之中舉手一格,又是一聲痛哼,順勢打了個滾。可是,等他再回過身來,冰冷的槍械已經抵在太陽穴上。
“饒我一命?!”景鶴冷笑,“笑話!安迪!你欠我的根本不止一條命!”
安迪捂着肩膀,卻喘息着笑起來:“那你就開槍!開槍吧!讓小鴻親眼看看,他所愛的女人是怎樣殺掉他的父親!”
“砰”的一聲悶響,安迪慘叫一聲,臉色發白。
景鶴的槍在瞬間移到他的膝蓋上,抵住肌膚開了一槍。鮮血飛濺,夾雜着細碎的骨屑,如此近距離的射擊,骨頭自然粉碎。
随即她眉頭一挑:“殺你?就讓你這麽死了,不是太便宜你了嗎?”冷冷丢下一句,一腳将他踢了個跟鬥,自己則往窗邊退去。
安迪痛苦地皺着眉,卻仰天大笑:“好好好!果然,是傅家的賤種!今天,你不殺我,來日我必然讓你……”
槍聲突起!安迪的笑聲嘎然而止。
他驀然間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景鶴,随即,慢慢地倒下去。鮮血,在他胸前緩緩洇開。
景鶴的表情卻比他更驚訝,稍微愣了一下之後,她猛地撲向窗口。夜色中,一道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黑影,從不遠處的大樹上快速滑下,眨眼功夫已經落到地面,姿勢輕巧無比。身手之敏捷,看起來與她不相上下。
那人落地之後,第一件事竟不是逃走,而是擡起頭來,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光恰在此時從雲中探出。
那人從頭到腳都包裹在黑色之中,唯有一雙眸子晶亮逼人。四目相對,景鶴只覺得心髒像被什麽撞了一下。這眼神她是如此熟悉,熟悉得像是認識了一輩子,可是,又如此陌生,陌生得像是從未在記憶裏出現。
這人是誰?!
腦中剛浮起疑問,手上已經自動有了動作。一把拉開窗戶,正要翻窗而出,背後驟然響起一個驚訝萬分而又無比熟悉的聲音:
“父親?!--小鶴?!”
景鶴所有的動作都在瞬間僵住!
手指死死地掐住窗沿,指甲寸寸折斷而她毫無所覺。夜風忽然猛烈起來,呼嘯着從窗口灌入,帶着刺骨的寒意,像是要洗滌一切罪孽。這是,要變天了麽?
背後有淩亂的腳步聲,驚呼聲,動作聲,可是,景鶴只聽見一個聲音。那個聲音依然很冷靜,但她卻在冷靜之中,聽出了一種可怕的暗潮洶湧。
“小鶴,真的是你?”
景鶴笑了。她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心裏的感覺竟然不再是痛楚,而是--根本沒有任何感覺!
她一點一點地挪動仿佛已經麻木的身體,一寸一寸地轉過視線,直到與他目光相對。
華麗的晚禮服被鮮血染紅,精致的妝容下是蒼白的臉色。很奇怪,這個時候她明明應該倉惶失措,或者表現出一些愧疚與痛苦,但是,安聿鴻對上的,卻是她平靜得看不出一絲情緒的雙眸。
有人開始驚惶地搶救,更多的人将手裏的大小槍支對準了她。暗焰五名堂主有四名在場,若不是安聿鴻還沒有發出任何命令,此刻只怕景鶴早已被射成了馬蜂窩。
兩人不過相隔了一個房間的距離,卻仿佛相隔了千萬光年的遙遠。
狂風忽至,猛地卷起辦公桌上幾張薄薄的文件,飄散着飛向半空,又落在地上。
江辰上前一步,拾起一張,迅速看了幾眼,又看看景鶴,臉色突然變得比剛進房裏還要難看。
“家主!”江辰的語氣極是沉重,将紙張送到安聿鴻面前。
安聿鴻的視線慢慢地落下,然後,臉色一點一點地變得比手上的紙張更蒼白。
景鶴不用看也已經猜到那是什麽,卻無法說出一個字來。
“景鶴,傅景鶴!”安聿鴻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可是,這個模樣卻比任何表情都吓人。他的眼睛再次擡起來的時候,已被血絲染紅。
凝視她的目光,深沉刻骨,仍然像是愛,其實卻是痛。
良久,他一字一頓地道:“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景鶴低低地笑起來,笑着笑着,聲音漸大,狂放中透出一種凄厲來。
“是啊!就是如此!”她一邊笑,一邊點頭,擡起手來,拭了下眼角,像是看了一場滑稽得令人笑出眼淚來的喜劇!
安聿鴻一動不動地看着,沒有任何反應,然後他說:“你殺了他。”語氣不是懷疑而是肯定,他想要懷疑卻又只能肯定。
她的臉上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泊,語氣淡淡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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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不好意思,貌似高潮還得延續到明天~
☆、87 夜色蒼茫
“你殺了他。”
“是!”傅景鶴淡淡地道。既然要恨,那就恨得徹底一些,決絕一些吧!
“所以,你從頭到尾都是別有目的?”
“是!”
“那麽,你是不是,”安聿鴻死死盯住她,“根本就沒有愛過我?”
景鶴抿緊了唇,目不轉睛,最後斬釘截鐵地迸出一個字:“是!”
這回答是如此毫不猶豫,絕無轉寰,安聿鴻眸子裏最後一點亮光微微一閃,最終,只剩下一片黑暗。
氣氛,瞬間凝滞。
相視的目光冰封了一切情緒,彼此的眼睛裏都沒有了缱绻柔情,此刻,他們像是初次相見,恍然間才明白,對方不過是從不曾認識的陌生人。
安聿鴻的沉默像死寂的夜,臉上的神色已經不能用可怕來形容了。沒有人能夠想像一貫冷漠如冰的人有一天會露出這種表情。相比于被擡走的氣息全無的安迪,眼前的新任家主更令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與壓抑。他像一座随時可能爆發的活火山,卻沒有人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就會迸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房裏鴉雀無聲。
這時,安聿鴻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氣,上前一步。衆人都感到心頭一跳。江辰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他雙手緊握成拳,青筋畢現。
只聽安聿鴻一字一句地道:“小鶴,別鬧了!我們回家。”
此話一出,滿室愕然。
江辰臉色一變,失聲道:“家主!”
安聿鴻沒有理會任何人,也沒有作出任何解釋。他薄唇緊抿,眸色沉暗,直直地望着傅景鶴,仿佛這一刻,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存在。
傅景鶴驀然心中一震。
安聿鴻,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又想要做什麽?此情此景,他不是應該果斷地下令,将她這殺人兇手射殺在亂槍之下嗎?
安聿鴻又上前一步,慢慢地向她伸出手:“小鶴,把槍放下。”
手中金屬的冰冷觸感猛地刺醒了她,眼中的失神瞬間恢複清明。如果換作半個小時之前,也許她還真的會被他打動,可是!剛剛在樓頂聽到的對話,難道還不夠讓她覺醒嗎?她,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至于,愛……
--愛?
傅景鶴搖搖頭。太可笑了!他與她之間,真的有過愛嗎?事到如今,她還在奢望什麽?
“安聿鴻,事已至此,難道我對你來說,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嘴角漸漸泛起冷笑,“哦,是了!我若逃走,你自然沒法和下面的人交待!”她輕蔑地向屋裏所有人掃了一圈,經過江辰時,有片刻的停留,流露出一點刻薄的嘲諷。
她已經知道了!--安聿鴻的目光在一瞬間變得深沉而複雜。
傅景鶴幽幽地看着他,這一刻,即使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卻還是從底泛起一絲渺茫的期望,期望他能說出一句:“不是這樣!”
然而,他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許久之後,才從牙關裏迸出一句話:“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心中慢慢變得冰涼,這一場名與利、情與仇的角逐,到底是她勝還是他贏,到底是她欺騙了他還是他利用了她,這些似乎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從這一刻開始,一切真的不能回頭!
傅景鶴自嘲一笑:“是嗎?從前你好像也這麽說過。其實,你的話我一直都深信不疑。我以為……”她頓住,抿了抿唇,垂下眼簾,遮住所有的黯然,“只不過,我忘記了,這個世上,能夠傷害我的人,只有我自己!”再擡眼時,語氣冷漠與從前的他如出一轍,神色間的冷厲卻是他前所未見。
“所以,我還是覺得自己更加可信!”說完這句話,她突然退後一步,長發在夜風中散亂狂舞。恍惚間,唇邊漾起微笑,像是快意,像是嘲諷,像是憐憫,又像是解脫。
猛然間意識到她要做什麽,安聿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驀然發出一聲狂吼:“不要!”
與此同時,江辰卻大喝一聲:“快開槍!”
但是,一切都遲了!
霎那間,槍聲大作。
傅景鶴身子向後一仰,猶如失去生命的布偶倏然跌落。
“小鶴!”安聿鴻目眦欲裂,猛然向前沖去。忽然腰上一緊,已被人死死抱住。
“家主,不可以!”
安聿鴻看也沒看,一記重拳揮出,江辰立刻悶聲倒地。
“住手!都給我住手!混蛋!誰叫你們開槍!”他一邊怒吼一邊不顧一切地撲向窗口。然而此時,窗口卻只有夜色漆黑蒼茫,狂風獵獵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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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久久沒有開始,客人們都已經等得心焦。公然的議論自然不禮貌,但很多人都開始一邊繼續與旁人閑聊,一邊時不時地将目光投向主位。
安家的私人醫生當然也在場。有人快速而安靜地穿過人群,走到李醫生身邊,向他耳語幾聲。李醫生臉色一變,放下手中酒杯,便匆匆地走向屋裏。
林義初不動聲色地将一切盡收眼底,若有所思地眯起老眼。他轉了轉眼睛,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程嘯身上。卻見程嘯也正盯着李醫生的背影。注意到他的目光,程嘯轉過身來,勾了勾嘴角,朝他舉舉杯,一飲而盡,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林義初微笑着回了個禮,也一口飲盡杯中酒。轉頭看了看仍然悶悶不樂的溫初柔,他嘿然一笑,低聲道:“阿柔,別傷心了!鹿死誰手,只怕還不知道呢!”
溫初柔訝然擡頭,卻見林義初正笑得高深莫測。
這時,便見安家主管龍叔匆匆走上臨時搭建的高臺,客氣而歉然地道:“尊敬的各位來賓,很抱歉地告訴大家,因為我們老董事長舊病突發,今天的訂婚宴恐怕不能舉行了。”
衆人安靜了片刻,立刻有人關心地問起情況。
龍叔向大家鞠了個躬,又揚聲道:“多謝各位關心!這是老毛病,雖然來得迅猛,但應該沒有大礙,醫生正在裏面診治,大家不必太過擔心。只是,今晚這訂婚宴,無法繼續,只能延期再請!安總此刻分身乏術,只得由我代表安氏向各位鄭重道歉了!”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衆人也無話可說。正待散去,然而,就在這時,夜色中卻隐隐傳來一陣槍響。
宴場上突然一片死寂。
龍叔微微變了臉色,然而,他很快就笑起來:“啊!這是原本準備宴會開場時放的喜炮!這工人也真是,明明已經通知過他了,沒想到還是放了起來。抱歉,吓到大家了!真是抱歉!”他一邊說,一邊向全場拱手示意。
“啊,原來是這樣!的确吓了一跳!”
“不要緊不要緊!也許喜炮一放,董事長的病就好了呢!”
“是啊!這炮該放!放得好啊!”
能入得場來的哪個不是老狐貍,即使真的聽出是槍響,但主人家不提,誰會自讨沒趣多管閑事?只不過,看來安家今晚是是非之地啊!還是盡早走了的好!
這樣一來,衆人紛紛告辭。不出片刻,竟走了個幹幹淨淨。
“父親,這是怎麽回事?”溫初柔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一出門就拉住了林義初,迫不及待地問出口。
林義初笑道:“管他怎麽回事!只要有事,那就是好事!哈哈……”
溫初柔一愣。
林義初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向四周張望了一下,問溫明朝:“你看到程嘯沒有?”
溫明朝皺了皺眉:“雄獅程嘯?沒怎麽注意啊!但是,好像安家的管家還沒從臺上下來,他就已經走了。”
“哦?這麽快?”林義初精明的老眼眯成一條線,沉吟片刻,嘴角的笑意高深莫測,“有意思……”
------題外話------
梅子早說過這是虐文啊~
親們如果覺得虐得不過瘾,沒有關系啊~
因為從這裏開始,才是本文虐的開始……
☆、88 逃亡
這個時候,安家大宅的另一邊,景鶴已消失在五樓的窗口。
安聿鴻站在樓下,見到一條從高處垂下的繩索。他伸手握了握,只覺一片濕滑。張開手掌,鮮血在暗夜中紅得像是一個不祥的詛咒。
安聿鴻猛地握緊拳頭,像是被掌中的鮮血刺痛了眼睛。
“家主!”江辰快步走來,遞給他一本小冊,嘴角還帶着淤青。
安聿鴻陰沉地看他一眼,接過手來,小冊已被鮮血浸透,沉甸甸的,像貪婪的惡鬼。胸口突然一陣刺痛,手上一顫,小冊掉落地下。他按住胸前,深深地呼吸。
江辰小心地觑着他蒼白的臉色,低聲問道:“家主,沒事吧?”
安聿鴻冷哼一聲,站直身子,慢慢地掃視一圈周圍手下,沉聲道:“不管動用多少人手,都要把傅景鶴給我帶回來!但是,誰也不準動她,聽明白沒有?”
衆人面面相觑。江辰猶豫一下,終于還是堅決地道:“家主,這女人留不得!”
“我的話只說一次!”安聿鴻爆發出一聲怒喝,倏然盯緊他,“江辰!”他咬牙切齒地道,“她若死了,你也別回來!”
江辰身子一震,擡起頭來看向他的目光裏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半晌,他終于重新恭敬地低下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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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沉重。風,越來越淩厲。月亮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見,無邊黑暗如同要吞沒世間所有一切般濃稠。樹木,影影綽綽地搖晃,交頭接耳發出的聲響,像是不懷好意地議論着闖入林中的人影。
傅景鶴從來不知道,G市短暫的秋天會突然這樣肅殺,寒冷得仿佛連體內流出來的血都是溫暖的。
酒紅色的裙子已經濕透大半,裙擺粘膩地粘在肌膚上,但是,她仍然能感覺到,鮮血在不停地往下流,順着身體一直流到腳下,然後流入泥土。
腳步越來越虛浮,身上已經冷得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眼前的黑暗像拂之不去的黑色羽毛,一層一層地飄落下來……這一切都是失血過多的征兆!她知道應該先停下來止血,但是,兩顆子彈,一顆打在肩關節,一顆打在左下腰,她自己根本沒辦法包紮。而且,身後的人正緊緊追趕,只要一停下,就是死!
她還不能死!
适才在安迪面前,她說有人接應自然不假,可是,接應的人卻并不在樓下,而是在安宅之外的這片樹林裏。這片富豪別墅區遠離市中心,周圍盡是山林,範圍又極大,正是最為便利的脫身地形。
只是,現在,接應她的于琛在哪裏!
身上越來越無力,傅景鶴扶住一棵樹幹大口地喘息。歇了一陣,她擡起頭來,環顧四周,片刻之後,不禁露出一個苦笑。--她竟然迷路了!
真是失敗啊!身為雪刃中的頂尖人物,居然會在逃亡的時候迷路,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亂了分寸?是在樓頂聽到他親口說出“利用”二字的時候,還是在安迪的血泊之前兩相對峙的時候?是跳窗的一刻聽到他惶急大呼“不要”的時候,還是子彈穿透身體的時候?
她苦笑搖頭。還想這些做什麽?在決定翻窗逃亡的時候,不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嗎?她一定是傷得太重,才無法集中注意力,以致恍惚間偏離了方向……
現在又該如何?傅景鶴死死咬住麻木的唇,直到鹹腥的味道在口裏彌漫開。往前走,不知道是什麽方向,往回走……她低頭看了看沒穿鞋子的腳,只是停留這一會兒,腳下已經積成一片濕滑的血泊。往回走的話,一定會迎面碰上那些嗅着她的血腥氣而來的“獵犬”吧!
難道,今天真是她傅景鶴斃命之時?
正猶豫間,忽然,從來路的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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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鶴的确是匆忙之間走錯了路。可是,暗夜之中,她不會想到,此時的她離前來接應的于琛,也不過相隔數百米的距離。
“這時候,應該已經動手了吧?怎麽好像沒什麽動靜?”杜潇潇一身夜行衣,美麗的大眼睛裏,此時淨是擔憂。
于琛緊緊注視着前方的黑暗,那正是安家的方向。聽到杜潇潇的自言自語,他的眸子也染上一層憂色。擡腕看了看時間,于琛深吸口氣:“我得過去看看。”
“不行!”杜潇潇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拉住他,“太危險了!”
于琛嚴肅地盯她一眼:“都這個時候了,小鶴若是順利得手,早該出現。一定是出了什麽意外。”說着就要甩開她的手。
杜潇潇卻緊緊抓住他,急切道:“你別這麽着急,也許小鶴只是暫時還找不到機會動手。安聿鴻是認得你的,萬一小鶴沒有動手,而你又被發現,那麽一切豈不更糟?”
于琛擰眉想了想,搖搖頭:“我會小心的。不去看看,我不放心!”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
“胡鬧什麽?”于琛甩不開她,只得不耐煩地道,“你不留在這裏,萬一小鶴過來了怎麽辦?”
杜潇潇跺跺腳:“那你留下,我去!”
“你!”于琛氣結,“安家今天戒備森嚴,若是那麽容易混進去,我們還用守在這裏?”
杜潇潇毫不示弱地瞪回去:“那怎麽樣?我的身手難道比你差?只許你為她不顧安危,就不許我為她冒點風險?哎……”她轉了轉眼珠子,忽然笑了,“你是在擔心我?”
于琛一陣無語,惱怒地摔開她的手:“別耽誤時間了!沒空和你瞎扯!”
杜潇潇的笑容有瞬間的黯淡,随即卻又關切地低喊:“喂,你小心點!”
于琛頭也沒回地走了。
杜潇潇默默注視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半晌才嘆了口氣,撇撇嘴,嘟囔道:“真是塊木頭啊!到底有什麽好了……”
就在此時,突然,黑夜之中傳來一陣槍響……
☆、89 救援
傅景鶴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槍,但實在已經沒有力氣再逃,只能轉過一棵大樹之後。探頭瞥了一眼,黑夜裏看不清楚,只能隐隐見到幾個人影。
縮回頭,深呼吸,她強迫自己控制住快速的心跳。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傅景鶴聽得出來,這幾人步履快而不亂,顯然訓練有素。就在還差十來米的地方,腳步聲突然消失。
心中一緊,暗道不好。她流血太多,如果是遇上老手,自然會對空氣中濃烈的血腥氣特別敏感。
果然,便聽耳熟的聲音無情地響起:“景鶴小姐,出來吧!游戲該結束了!”
傅景鶴腦中一陣暈眩:江辰!
如果說此時有誰是她最不願意遇上的,就是江辰!倘若來的是歐潮,她尚有三分把握可以脫身,可是江辰……她一直認為他不容小觑,今晚發生的一切更證明了她的想法。可是現在,她認為這個人已不僅僅是不容小觑,而是,深不可測!她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看清楚他的實力。
傅景鶴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時間,樹林裏只有風聲嗚咽。
終于,江辰重又開口:“怎麽變成縮頭烏龜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他輕笑,“隐瞞身份,欺騙感情,盜取機密,這每一件都做得得心應手,得罪安家會是什麽下場,你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怕死呢!現在怎麽就突然害怕了?!”
他語調輕松,腳下卻在慢慢地往前走,等說完最後一句話,突然猛地一躍,轉過傅景鶴藏身的那棵大樹,手腕剛一擡起卻又愣住。
大樹之後,已沒有人!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心中升起一種本能的警覺,他立刻身子一矮,只聽“砰砰”兩聲,子彈射入身邊的泥土之中。
江辰就地一滾,反手舉槍要射,背後忽然一陣風響,他本能地把手一橫,恰好架住傅景鶴踢來的右腿,接着手腕一翻,已握住她腳踝,用力一扯。
傅景鶴原想踢飛他手中槍支,此時受傷之下重心不穩,被他一扯,頓時重重跌倒。她銀牙緊咬,忍住了逸到嘴邊的一聲痛哼,左腳在江辰手腕上一踹,乘着他縮手,順勢滾開。
若換作平時,兩人單打獨鬥,傅景鶴未必吃虧。但此時重傷失血,哪裏還是他對手!江辰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翻身而起,一步上前,準确無誤地踩住她受傷的肩膀,冰冷的槍口對準了她頭部。
他腳下用力,眼眸在冷寂的夜裏發出一種異樣熾熱的光采,微微冷笑道:“沒想到吧?你也有今天!”一邊說,一邊拉動槍栓。
傅景鶴痛得冷汗涔涔而下,細眉擰成一團,卻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是使勁睜大了眼,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他。
跟随江辰而來的幾名手下早已圍成一圈。這時,有人快步上前,在江辰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麽。江辰猛地回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冰冷地笑道:“我自然記得!可是,這女人不死,遲早為禍,今天我一定要殺了她!若是家主怪罪,我一力承擔!”
那手下被他一眼瞪來便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這時聽了他的話,臉上顯出猶疑的神色,又向周圍另外幾人看了看,衆人面面相觑。
江辰再不遲疑,手指一動就要扣響扳機,突然,耳邊槍聲大作。片刻之間,又聽得幾聲慘叫,身邊立刻倒下去兩三人。
“誰?!”江辰轉頭怒喝,但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槍響。幸而有人忙亂中一把将他扯走,這才沒有被射成篩孔。
耳邊盡是子彈呼嘯的聲音,傅景鶴眼前發黑,力氣已經随着鮮血流盡一般,只能躺在地上喘息,聽天由命。
忽然,軟弱的身子被一雙強健有力的胳膊一下抱起。勉強睜開眼,努力看去,只見黯淡的夜色中,那人一頭金發分外醒目。
她翻了個白眼:蠢材!這麽明顯的目标,不是找死麽!
那人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低頭向她咧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齒:“你放心!有我程嘯在,沒人殺得了你!”
傅景鶴心中暗自“啐”了一口:就是有你在才糟糕!
果然,不多時,有人大呼:“在那裏!是獅盟!”随即,槍聲更加密集起來。
程嘯不屑地冷哼一聲,抱緊了她只管快步奔走,仿若對身邊的槍林彈雨視如兒戲。
傅景鶴使盡力氣,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道:“往東南……有人……接應……”
程嘯一邊奔跑,一邊氣也不喘地笑道:“你身上受傷,腦子也壞掉了麽?我怎麽會蠢得讓你的人來接應?”
傅景鶴一驚:“你!”猛然間掙紮起來。但她重傷之下,這點力氣對程嘯而言,簡直如同蜉蝣撼樹,不僅沒有掙脫得了分毫,反倒使傷口的血流得更加迅速。
程嘯低頭看了一眼,皺了皺濃黑的眉頭,停下腳步,不悅道:“喂,動來動去的做什麽?我好歹是在救你!”
傅景鶴拼着最後一口氣,咬牙道:“誰……誰要你救!”
剛一說完,就突然看見程嘯凝視她的眸子變得驚惶起來。她心中暗驚,難道江辰還是追上來了?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轉眼間,天昏地暗,然後,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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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潇潇趕到的時候,林子裏早已恢複死寂。只有一地的屍體與鮮血,宣告着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槍戰。
她愣了片刻,然後開始瘋狂地搜索。打着手電筒,把每一具屍體都翻過一遍之後,心中的恐懼終于消除了一些。
這裏沒有傅景鶴!
然而,過不了多久,擔憂又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她不在這裏,又會在哪裏?為什麽不和他們會合?
正發愁間,遠遠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杜潇潇心頭一驚,摸出腰間槍,迅速藏到樹後。但是,看到奔來的身影,她松了口氣,收起槍,轉出來,揮了揮手,喊道:“于琛,這裏!”
于琛匆匆而至,臉色發白,看到杜潇潇先是一愣,随即急切地拉住她:“小鶴呢?”
☆、90 重傷
杜潇潇瞥他一眼,搖搖頭,沉聲道:“她不在這裏……”
“不在這裏!”于琛幾乎是暴躁地喊起來,手上用力,“怎麽會不在這裏?!”
杜潇潇蹙了蹙眉,反手握住他胳膊:“于琛,你冷靜一點!”
于琛猛地甩開她,低下頭,開始在地上仔細地尋找。
“我已經看過了,她真的不在這裏!”杜潇潇緊跟着他。
于琛一語不發,親自又把所有屍體看了一遍,最後他停下來,站着不動,似乎有點發愣。
“于琛!”杜潇潇擔憂地看着他。
突然他大叫一聲:“這裏!”說着躍向某處,蹲下身揀起一樣東西。
杜潇潇心中一動,急忙跟上。只見于琛向她高高舉起的手指間,一件小小的事物正在手電光照下閃耀着璀燦的光芒:“這是她的耳釘!”
不待她回答,于琛又重新低下頭,仔細察看。杜潇潇也蹲下來,卻越看越是心驚!到處是打鬥的痕跡,以及……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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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景鶴又陷入那個冰冷的噩夢裏。
寒冷,無邊無際的寒冷!
她從頭到腳都被刺骨的池水浸得透濕。客廳裏恐怖的一幕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小小的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她把手指塞進嘴裏死死咬住,這樣才能避免發出牙關打戰的聲音。
陌生的交談聲和腳步聲由遠及近,她只得又重新慢慢地沉入水下。聲音從頭頂傳來,顯得模糊而遙遠。
“媽的,這麽冷的天非得讓咱們出來找個小娃兒,你說家主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噓!小聲點兒!”另一個壓低聲音,“家主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話雖如此,他家那個小男孩,不是已經找人做掉了麽!剩下這麽個小女娃兒,哪裏還能跑得了?呆會兒一把火燒個幹淨就是!”
“嗯,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