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景鶴不由自主地扶着額頭發出一聲呻吟。見鬼!自己這是在做什麽?!
剛才在裏面,這男人分明是把持不住,就要表露心機的模樣。按理說,她這時候應該先做純情不解無辜狀,然後,或是含羞帶怯地欲迎還拒,或是感激涕零地表示無以為報才是。可結果呢?
不對不對!計劃不是這樣的!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
走進電梯,她懊惱地重重摁下最頂層,随即無力地靠在一旁。擡手捂住發燙的臉頰,亂得沒有章法的心跳,一下下撞擊着胸腔,使她感到悶悶的脹痛。
為什麽呢?當意識到這個男人可能真的愛上自己,第一反應竟是逃離而不是得意?
于是,這樣的結果是,她腦子一熱,居然連表白的機會也沒給他,就這麽跑掉了!
該死!他沒事為什麽要說出那種話?聽起來,像是那麽真實的承諾!他又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她?就好像,那種感情真的會海枯石爛天荒地老!
丢臉啊!她明明是組織裏最優秀的成員之一不是嗎?明明完美地完成過每一次任務不是嗎?明明能把男人玩于股掌,迷得魂授色與甚至自動将情報雙手奉上不是嗎?明明知道安聿鴻這男人不是什麽良善百姓更不是謙謙君子不是嗎?!
他對多少女人說過這些話?對多少女人使過這些花招?居然真的會招架不住!真的會覺得心動……
驀然睜眼:天啊!剛才她是真的覺得心動!
不!不可以!
瞳孔猛地收縮,指甲掐進肉裏,景鶴恨不得立刻給自己狠狠敲上一棒子。
難道你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為什麽來到這裏?忘記了那一個夜晚沖天的火光與痛苦的悲泣?
怎麽可以對這個人動心?怎麽可以?!
**
事實上,當百米高樓上的風獵獵撲面而來的時候,景鶴內心的翻騰已經平複,她的頭腦已經冷靜,她的神情,又能鎮定如常,在旁人所一貫熟悉的純良無害中透出一股隐隐的沉靜。
所以,當推開木門的瞬間,遠遠瞥見兩個并不陌生的身影時,她想也沒想地就放輕了手上的力道,随即身形一動,輕巧得如一只夜行的貓兒一樣,悄無聲息地穿過狹窄的門縫,溜到了天臺上。
兩人站得很遠,但猛烈的風送來了低微的話語聲。景鶴嘴角泛起冷笑,輕輕走近,轉過一個巨大的水塔掩住身形。
“不是我……”沈小悠惶急地道。
江辰回給她高深莫名的一眼:“不管是不是你,我只勸你一句,以後不要再做蠢事!否則,我不保證能保住你!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
“是……”沈小悠低下頭去,在風裏顫抖,“可是,安總怎麽會如此看重這個女人?!”
江辰溫和的眉眼有一瞬的陰沉,但他很快地轉過頭去,遙遙望向無際的天空,沉默着,不置一語。那裏有飛紅的流霞,默默地燃燒成一片熱烈的焰火。
------題外話------
修來修去都不妥,所以幹脆不修了,親們繼續看下去吧~
☆、18 黑客女王
安聿鴻已經一周沒過來了,景鶴百無聊賴地窩在沙發裏默默地想着,心裏第N+1次把自己又痛罵了一遍。
她仍然住在他的小公寓裏。自從腿傷痊愈之後,曾試探着提出要搬走,但安聿鴻以她剛剛失業,積蓄不多為由,堅持把她留下。雖然她極其不願意住在這個似乎充滿了其他女人味道的地方,但另一方面,能夠留下,自然有更多接近安聿鴻的機會,又怎麽能輕易地搬走?
然而,自上次從他辦公室倉惶而出,他就再沒有來過這裏。這讓景鶴怎麽能不懊悔萬分?如果時光重來一次,她一定會假裝若無所覺地微笑,然後真誠地對他說:“謝謝你對我這樣好!”可是,當時她見鬼地就是這麽慌張地逃跑了!
唉……
所幸,平時在公司偶然見面,安聿鴻仍像從前一樣,雖然公事公辦,但對她極是溫文有禮,倒像那一日的暧昧仿佛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大概他也覺得是有點唐突了吧?--景鶴只能做如是想。不過,也不至于連原來一天一次的電話聯系也沒有了啊!好吧,雖然他從第四天起就去美國了……
手機鏈上的小燈突然黯淡下去。
這手機鏈看起來與街頭小攤上所賣的沒什麽不同,鏈上的小燈會随着手機信號的強弱時時閃爍光輝。這突然的黯淡,也不過像是信號太差,或者是電池不足。但景鶴一眼瞥見,便猛然一驚,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随即,她快步走回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
--這并不是普通的手機鏈,而是雪刃成員用來緊急聯絡彼此的特制通訊器。
果然,連接上網絡,杜潇潇早已經在等着她了。
“什麽事這麽着急?”她蹙眉問道,“不是說好暫時不要主動聰絡我嗎?”
“唉,這不是沒辦法嘛!”杜潇潇愁眉苦臉地道。
“怎麽了?”
杜潇潇有氣無力地道:“是于琛啦!”
景鶴被她弄得也緊張起來,忙問:“于琛?怎麽,他有麻煩了?”
杜潇潇點點頭,竟然收起平時嬉笑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他最近接了個任務,但是有點棘手……”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才又問道,“小鶴,你能不能出手幫幫他?”
景鶴微微一怔。大家都知道她現在的任務,若不是非她不可的事,杜潇潇也不會十萬火急地找來。可是,萬一不慎暴露身份……
杜潇潇為難地道:“我也知道,現在讓你去确實很不合适。但是,除了你,我實在是找不到第二人了……小鶴啊……”
她眼波一轉,竟然轉眼就是淚水盈盈。眼見就要上演梨花帶雨哭倒長城的戲碼,景鶴一陣頭大,急忙舉手投降:“拜托拜托,別來這招!至少你先說來聽聽呀!”
杜潇潇的眼淚還沒掉出來,立刻破涕為笑,忙道:“新興有限,你知道吧?”
“嗯,這兩年發展勢頭很好的一個礦業公司。怎麽?這公司有問題?”
“對!我們懷疑,這個公司背後真正的董東,是一些政府部門的官員。他們利用手頭職權便利,挪用公款賺外快!”
景鶴厭惡地道:“一群蛀蟲!”
杜潇潇點點頭:“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搜集證據。于琛潛在新興已經有一陣子,可這些董東從不露面。所幸,讓他探到,公司的內部電腦裏,有一份名單……”
景鶴不解地道:“這任務,難度也不算太大吧!”
“你不會不知道吧?新興明面上的老板是程嘯!”
“程嘯?黑道三巨頭之一的雄獅程嘯?”景鶴怔了怔。
“對!這家夥可不是省油的燈!于琛已經引起他注意了,再不出手只怕要糟。可要命的是,那份名單是存在總裁辦公室的電腦裏,而那部電腦,不和公司其他任何一部電腦的網絡相連,而且,不僅有自成一體的系統,所用的防火牆也是國際最一流的‘隐形3。0’!”
“哦?”景鶴聽到“隐形3。0”,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杜潇潇沒有錯過這一幕,立刻又嘻嘻地笑起來:“小鶴寶貝,你也知道,雪刃的黑客高手是不少,可是,除了你,還有誰能破得了隐形3。0啊!對不對?”
景鶴嗤地一笑:“杜小姐,你可千萬別這麽說!你給誰戴高帽子,誰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杜潇潇繼續谄笑:“這絕對不是戴高帽子,人家可是真心的……”
“好了好了!”景鶴比劃了一個“停”的手勢,随即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道,“這是于琛的任務,他自己搞不定,為什麽要你來和我說?”
杜潇潇瞬間露出了百年難得一見的表情--臉紅了!雖然如此,卻是硬着脖子道:“他那個笨蛋,一向就是死鴨子嘴硬!哪裏會肯開口求人嘛!”
“啧啧啧!真是賢妻良母啊!連這種事也體貼倍至!”
“喂!你找死是不是?快說!到底幫不幫?!”杜潇潇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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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自然得幫!誰教雪刃只有她一人能破解隐形3。0?再說,反正安聿鴻至少還有三天才回來,她有足夠的時間幫于琛搞定這件事!
可是,于琛知道的時候還是很不贊同。
“潇潇不該這麽沒分寸的!”兩人已經站在新興的樓頂,他還在這麽說。
景鶴白他一眼:“我拜托你看清楚一點好不好?她是關心你,怕你出事啊!”
“大不了這任務我暫時收手就是。但你呢?萬一給安氏的人察覺,你準備了這麽多年的一切,就會前功盡棄,不明白嗎?!”于琛一邊固定繩索,一邊毫不客氣地反駁。
黑色的緊身衣将他矯健的身形完美地勾勒出來,因為戴着頭套,只露了一雙眼睛。他擡頭看她,從容沉靜的眸子裏,流露出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景鶴別開臉,沉默了片刻,平靜地道:“如果真的會影響到計劃,今晚我也不會來了。所以,你別瞎操心了。”
于琛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扯扯繩索,向她做了個手勢,自己當先沿着繩索滑了下去。
------題外話------
小鶴的真面目啊~
☆、19 雄獅程嘯
夜色裏的寫字樓漆黑一片。今晚恰是陰天,無星無月,遠處零星的燈火反射在這沉默冰冷的玻璃窗上,不過如泥牛入海,激不起一點光亮。
兩人以長繩懸挂半空,來到算準的樓層,于琛悄無聲息地擰開螺絲,卸下玻璃,與景鶴一前一後,穿窗入室。不多時,已找到電腦所在。
于琛守在一旁,景鶴沒有絲毫猶豫地開了機,又将随身攜帶的一臺袖珍電腦連接上。屏幕幽幽地亮起,照亮了她神采奕奕的眸子,偌大個辦公室只有輕巧的鍵盤敲擊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腦,迅速而有條不紊地輸入一道道指令,大約二十分鐘左右,忽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于琛轉過頭來,以目光相詢。景鶴幹脆利落地比劃出一個“OK”的手勢,表示搞定。
誰知,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兩臺電腦斷開連接的一刻,一聲尖銳的警報聲劃破了滿屋的寂靜!
“Shit!”景鶴暗罵一聲,立刻快手快腳地收好電腦。于琛則一個箭步躍到門背後,小心地聆聽外面的動靜。
很快,門外有奔跑的腳步聲,在警報持續中的鳴響中隐隐傳來,于琛回頭看景鶴,只見她略一點頭,當先向窗戶躍過去。
兩人的身手都十分敏捷,原路返回不過用了幾十秒鐘。然而,剛爬上大樓頂部,猛然間,一束強烈的光柱迎面直照過來。頓時,眼前一片空白。
景鶴和于琛同時不由自主地眯起眼,并下意識地用手擋在眼前。這時候,便聽一陣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來,有人朗聲笑問:“兩位貴客,今晚在新興可玩得愉快?敝人在此久候多時了!”随即便是一陣放肆之極的笑聲,仿佛無所顧忌,滿是狂野嚣張之色。
光柱移開,兩人慢慢地适應過來,眼前早已站滿了人,或持長棍,或持鐵棒,形成半包圍之勢。另有兩人,手持強光探照燈,将天臺照得一片雪亮。當前一名高大魁偉的男子,一頭及肩的卷發被風刮得狂亂飛揚,襯得他抱臂而立的巋然身形,更顯得岳峙淵停。因為背光,臉孔有些模糊,但一雙眸子炯炯有神,似乎在暗夜裏散發出嗜血的輝光。
“雄,獅,程,嘯!”于琛盯緊了他,瞳孔收縮,一字一頓地吐出四個字。
程嘯更加狂妄地笑起來:“不錯不錯!能夠一眼認出我程老大,還算有點眼力勁!”
于琛與景鶴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對方眼中一點焦慮。--今晚的事,只怕難以善了。
“能夠破解隐形3。0,又能在我樓裏來去自如的人,還算是有點能耐!而我對有能耐的人,向來欣賞。”程嘯慢悠悠地道,“所以,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一,留下名單,為我所用;二嘛……”他拖長了語調,故意不往下說。
然而,乘着他開口的機會,于琛卻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景鶴道:“我誘敵,你先走!”
景鶴略一擰眉,堅定地道:“一起走!”
于琛瞪她,景鶴毫不客氣地反瞪回去。不錯,倘若今天失手,她的血海深仇就不能報了。可是,讓她就這麽抛下戰友,她也絕對做不到!
“你!”于琛正要再說,景鶴已經上前一步,對程嘯冷笑道:“難道,就沒有第三條路?”因為怕暴露身份,她刻意地壓低了嗓音,聽來帶着幾分喑啞。
程嘯一挑濃黑的長眉,露出狂傲之色:“這位小姐大概還不了解,從來就沒有人敢和我程嘯講條件!”
“哦,是嗎?”景鶴也挑眉,又上前一步,背在後面的手,向于琛快速地做了一個手勢,突然間眼神一變,冷厲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這句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已經閃電般撲向距離最近的一人,素手一揚,斬落如刀。等到這句話全部說完,那人脖子上早挨了一下,立刻如軟泥般癱倒。
與此同時,于琛撲向另一人,電光火石間奪下了那人手中的長棍。
一場激鬥就此展開。程嘯退在一邊,一語不發地觀戰,臉帶玩味。比起他這些手下,景鶴和于琛完全是另一個級別的高手,不多時,倒下的人就比站着的人多了。
終于,場中有人威嚴地大喝一聲:“住手!”
這聲命令顯然是針對新興的手下,但當景鶴和于琛瞥見程嘯和幾名手下舉起的槍支時,還是停了手,兩人背靠在一起,同時警惕地盯住他。
“表演該結束了,我非常滿意。現在,最後一次機會!”
顯然,程嘯剛才只是試探他倆的戰鬥力。但是,面對他此刻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景鶴知道,他是來真格的了!一番激烈的搏鬥之後,微微有些氣喘,但這完全沒有影響她的冷靜。緩緩地環視一周,腦中快速地思考逃脫的最佳路線。
程嘯卻像一眼看出她的想法,狡黠地笑着搖搖頭:“別想着逃跑。就算你們從這裏跳下去,下面也有人等着收屍呢!”
誰料,此言一出,景鶴卻只是微微笑了起來,漫聲道:“看來程老大是勢在必得!”
“那當然,誰讓敝人求賢若渴呢?”程嘯的目光掠向于琛,“否則,在看出他混進新興的目的時,我就可以下手了,不是嗎?”複又笑道,“我早知他是沖着什麽來的,電腦的數據接口已給我做了手腳,只要一動就會引發警報。我原本只是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卻沒想到,還給我帶來了更多的驚喜!”說着目光落回景鶴身上。
“原來如此!”景鶴狀似恍然地點點頭,“不過,我們若是就這麽跟了你,只怕原來的組織不會輕易放過……”她低下頭,沉吟起來。
程嘯放聲大笑,狂傲地道:“這個你放心!只要肯跟着我幹,我就能保證罩得住你們!”
景鶴擡頭,眼中似有驚喜:“好!不愧是雄獅程嘯!既然如此……”
話音未落,突然雙手同時一揚,兩柄飛刀激射而出。只聽“砰”的一聲脆響,天臺上兩盞探照燈同時熄滅,現場立刻堕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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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新出場的帥鍋滿意否?
☆、20 真想你呵!
衆人措手不及。程嘯正要當機立斷地扣下扳機,手腕上猛然傳來一陣劇痛,手上一抖,槍支落地,只能大喝一聲:“快攔住!”
然而,遲了!
裝上消音器的子彈發出尖銳的嘯聲,黑暗中盡是水泥地被擊中的鈍響。一片混亂之中,程嘯聽見不遠處傳來女子匆匆地一聲嬌喝:“走!”這聲音完全不似剛才的喑啞,而是帶着嬌俏的清脆。
等到燈光終于重新亮起,程嘯捂住飛刀刺傷的手腕,站在狂風呼嘯的高樓邊緣,看着那一抹遠去的影子漸漸融入夜色之中,臉色早就鐵青,眼裏的狂傲也變成了狂怒。
--低空跳傘!
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像是不要命一般地使用了這危險系統極高,卻是唯一能夠逃離的法子!這兩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老大,現在怎麽辦?”許久,才有人惴惴地過來請示。
程嘯收回沉思的目光,擡了擡下巴:“跟着風的方向去找,既然使用降落傘,不可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那……他們偷走的……”
程嘯緩緩回過頭來,燈光照亮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硬朗英偉的臉。他的嘴角,正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然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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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景鶴往那張一米八的大床上一倒,這才徹底放松下來。這麽多日子以來,她第一次覺得這張床睡起來還挺舒服。
今夜的一番驚險遭遇,消耗了太多體力,尤其是最後的一舉,在這種鬼天氣,這種能見度下低空跳傘,無異于是賭命。兩人在一處公園的草坪上安全着地之後,立刻就一齊癱在地上半天沒能爬起來,盡管如此,景鶴卻連一丁點後悔的意思也沒有!
笑話!她的命向來掌握在自己手裏,什麽時候輪得到別人做主!
兩人在略略恢複體力之後,立刻就分手了。景鶴把電腦讓于琛帶走,雖然,她并不以為在這種情況下,程嘯還會蠢到把真正的名單放在電腦裏。
想到這裏,她撇了撇嘴:這個任務,只怕于琛還是搞砸了,也不知道他要如何善後……算了,這個問題不是她能操心的。跳傘之前,她一時情急露了真實嗓音,也不知有沒有被人察覺……程嘯這頭獅子果然還是不可小觑啊!
腦子還在飛快地轉動,身體卻已經累得不想再移動哪怕一根手指,景鶴閉上眼,迷迷糊糊地快要睡過去了。
突然,客廳傳來“喀”的一聲輕響!
景鶴心中猛地一抽,待到腦子反應,人已經驚跳起來,一個箭步躍到了房門之後。
她沒有聽錯,這是大門開鎖的聲音。有這房子鎖匙的,除了她就是安聿鴻,但安聿鴻現在遠在美國,至少三天之後才回來!這個時候,半夜兩點鐘,誰會來開她的門?難道是小偷?
景鶴極慢極慢地将房門打開一條縫隙,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一手摸上腰間的飛刀,另一手随手拿起一塊化妝鏡,伸出房門外。--她這個角度,看不到大門口的狀況。
若只是尋常的小竊賊倒也罷了,她擔心的是程嘯的人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無論是客廳還是房間都沒有開燈,漆黑一片,但景鶴訓練有素的夜視力極好。只聽鎖頭又輕輕一響,随即,鏡子裏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
雖然只是模糊一瞥,景鶴已是心中一窒:進來的竟是安聿鴻!
怎麽會是安聿鴻?!
一瞬間的吃驚之後,她立刻飛快地縮回手,想要再沒有一點動靜地将房門關上,卻已經來不及了!
剎那之間,安聿鴻按下電燈開關,客廳裏立刻一片光亮。
景鶴無聲地嘆口氣,只能任由房門留着一絲縫隙,自己當機立斷地爬上了床,拉過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她身上的夜行衣還沒有換下來呢!
所幸,這床的質量很好,被褥也極是柔軟,竟然一點聲音也沒有弄出來。
她微閉了眼,極力将呼吸控制得深長平穩,卻忍不住偷偷地看向房門口,心中暗自祈禱安聿鴻最好不要發現門沒有關牢。
然而,令她失望了!
一個黑影擋住了門外洩入的燈光,片刻的沉默之後,只聽那個略帶清冷的嗓音輕輕地道:“小鶴?”
景鶴不确定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只能一動不動地繼續裝睡。
又過了幾秒鐘,房門被緩緩地推開了。流水一樣的燈光溫柔地照進來,安聿鴻背光而立,修長的身形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臉上的神情看不分明。
景鶴不敢再半睜着眼,趕緊閉得緊緊的。盡管如此,還是能感覺到,安聿鴻一步步地走近,最後,停在她的床邊。
熟悉的龍涎香夾雜在溫熱的氣息中淡淡地飄入鼻端,他似乎正朝她俯下身來。房間裏沒有一點聲音,景鶴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麽,只是直覺并不會傷害自己。只是,她不得不擔心,他會聽到她雷鳴般的心跳聲。
安聿鴻就這麽靜悄悄地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景鶴已經好幾次忍不住要跳起來,他終于有所動作了。
只聞一聲極輕的嘆息過後,一只微溫的手掌,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景鶴硬生生地忍住不動,随後,便聽他似乎低低地苦笑道:“沒想到,就這麽跑回來了!小鶴,真想你呵!”
景鶴只覺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難道,他這麽三更半夜地跑來,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心中立刻泛起一股難言的滋味,一時間竟說不清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一胡思亂想,長長的睫毛忍不住微微顫動起來。安聿鴻以為她被驚動,立刻縮回手。景鶴立時察覺,便裝作睡得不甚踏實的模樣,皺了皺眉,順勢翻了個身,背過臉,更深地埋到枕頭裏去。
安聿鴻不再有什麽動作,只是靜靜立在床邊。可是,即使是背對着,她仿佛也能感覺到那溫柔如羽毛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春日裏輕軟的柳絮。
她不敢動,而他不願動。
終于,他慢慢地轉身,一步步走出去,最後,悄悄地帶上了房門。
最後一點光線也消失的時候,景鶴終于閉開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身上的夜行衣早已被冷汗浸透。但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臉頰,卻似乎還能感受到專屬于他的一絲溫度……
☆、21 新進展
景鶴打開房門的時候,安聿鴻正悠閑地坐在餐桌邊看報紙,桌上放着熱氣騰騰的早餐。一束燦爛的陽光從玻璃門外照進來,他漆黑柔順的頭發泛着淡淡的金光。因為在家的緣故,襯衫領口的兩粒紐扣沒有扣上,修長的脖頸劃着優美的弧線滑進衣服裏。臉上的膚色白皙光潔,帶一點點玉的潤澤,在純白色襯衫的襯托下,俊美的五官像一尊精致的雕像。然而,他目光專注,薄唇微抿,嚴肅而又略帶冷漠的表情,使景鶴無端地有一種咫尺天涯的感覺。
聽到動靜,他擡起頭向這邊看了一眼。微冷的目光在落在她身上的瞬間,立刻染上了融融的暖色,随即,嘴角一彎,露出溫存的笑容。剎那間,仿若一朵清冷的木蘭無聲開放,頃刻流瀉出一室溫暖的花香。
果然還是笑容更适合他啊!景鶴的腦中不受控制地滑過這個念頭。很久很久以前,安聿鴻的容貌就被她刻在心裏。她知道他長得好看,但這對她來說全無意義。然而,此時此刻,晨光裏的一眼,她才第一次認識到,他的笑容竟是如此潦倒衆生,光華奪目。
見她只顧愣愣地看着,安聿鴻放下手中報紙,略帶歉意地笑道:“沒有打招呼就過來,吓着你了吧?”
“啊?”景鶴眨了眨眼,一副才睡醒的模樣,“真的是你?我還以為做夢呢!”走向餐桌,又驚訝地問,“不是說下周才回來嗎?”
“事情比較順利,就提前回來了。”安聿鴻拿過杯子,給她倒了杯熱牛奶,連眼睫毛都沒有動一下,“昨天是半夜的飛機,因為這裏比較方便,所以就過來了。沒吵到你吧?”
“哦!沒有,我睡得很好。”景鶴微笑着回答。雖然他語氣極其平靜,卻仍被她觑出幾分小心翼翼的不安。想起昨天半夜的一幕,她心裏不禁有點小得意,舉起牛奶杯,遮住了嘴角加深的笑容。
喝了一口,瞥見他手邊的杯子,很自然地脫口而出:“大清早就喝咖啡,對身體不太好啊!”
安聿鴻一怔,随即擡眸:“我習慣了……”
習慣?習慣早上喝咖啡提神?難怪昨天折騰到那麽晚,現在還能神清氣爽!景鶴溫柔而無奈地盯着他,有些不贊許地搖搖頭,卻沒再說話。
安聿鴻看了看她,忽然眼底眉梢淨是笑意,像是十分開心,随即把咖啡杯推開一旁:“不過既然這樣,那我以後不喝就是。”
景鶴立刻笑眯眯地點頭:“好孩子,真乖!來,獎勵又香又甜的牛奶一杯!”
安聿鴻:“……”
一頓早餐在極其寧和的氣氛下結束了,兩人仿佛都忘記了曾在辦公室裏發生過的小暧昧。但是景鶴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安聿鴻回來的那天起,對她的态度,與從前又有些不太一樣。
譬如說,從前安聿鴻并不是每天都過來,可是近段時間,除了實在推不掉的應酬,幾乎天天往小公寓跑。雖然,下廚的十之八九都是他,但他似乎樂在其中。
又譬如說,從前他要是來,一般吃過晚飯就告辭,但現在卻經常有這樣那樣的理由要留下過夜。雖然,他往往是很早就回自己房間,但她知道他房間的燈每天都亮到很晚。
再譬如說,從前兩人在公司,基本就是謹守着上下級之間的禮儀,從不涉及私事,而如今,他卻時不時在午餐時請她出去吃飯。雖然,安聿鴻并不是個多話的人,但這種時候,兩人總是能在咖啡與閱讀中共同渡過一個愉快的中午。
……
鑒于以上種種原因,現在一周裏倒有三四天,兩人都是同時來上班,又同時下班回去。景鶴明顯感覺到,安氏衆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時候越來越多了。這些目光裏,有懷疑有羨慕有嫉妒有鄙夷。她自然只是灑然一笑,--現在不過和安聿鴻出雙入對而已,等到将來大結局揭曉,這些人只怕更要跌破眼鏡吧!
真正要關心的,只有安聿鴻對她的态度。但是,從目前的一切來看,安聿鴻,其實是在追求她吧?就算不是因為愛情,也是因為好感而在對她示好。雖然沒有送花,沒有各種禮物,沒有與她各種約會,但景鶴篤定地知道,正因如此,才顯示出安聿鴻對她的不同。
相遇至今,她所計劃的一切,包括展示在他面前的各種面貌,脆弱的,堅強的,溫柔的,可愛的……無一不在向他傳達着一個信息,那就是:這女子是與衆不同的,是可以信任也是可以真心相對的!
現在,她自信這個念頭已經深深地植入安聿鴻的意識裏!
所以,她不急,不躁,冷靜,鎮定。接下來要做的,只是在這基礎上更進一步,接近她所要的東西……
所以,她依然能保持着溫和親切的微笑,優雅而從容地行走在宏安大廈的每個角落。
就像此刻,當看見沈小悠站在她辦公桌旁,全神貫注地不知在看她電腦裏什麽文檔的時候,景鶴只是笑盈盈地打了聲招呼:“悠姐!”而對她擡起頭來一瞬間的驚慌仿若視而不見。
“啊!小鶴!”沈小悠站直身子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了平時和藹的笑容,她的手放在一疊文件上,“這些全部都是要作廢的,麻煩你處理一下。”
“好的!”景鶴柔順地答應着,“一會兒就去。”
“還記得公司對作廢文件的處置要求吧?”沈小悠提醒。
“是的!”景鶴立刻回答,“為求保密性,必須分用三臺以上碎紙機全部銷毀。”
沈小悠滿意地點頭:“這麽短的時間,就能做到如此熟悉,很不錯呀!”
景鶴表現出受寵若驚的喜悅:“都是悠姐提點得好!”
沈小悠已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了,這時回過頭來笑:“是你聰明又肯努力!”
景鶴在笑容裏流露出一點羞澀。
沈小悠正要推門進去,頓了頓又徹底轉過身來,猶豫一下,還是問道:“小鶴,嗯,剛才,你的文檔沒有關,所以,我無意間看到了。那個,嗯,好像是一份競标方案?”
景鶴怔了怔,臉上的笑容終于僵住了。
☆、22 第二回合
在沈小悠緊緊的注視下,景鶴半晌才不安地道:“那個啊!……公司近來,不是要對CBD的那塊地皮競标麽,我以前,曾做過那片區域的一些調查,所以對這次競标,有點……有點,自己的想法……”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惴惴地又觑她一眼。
意料之外,沈小悠并沒有發怒,只是淡淡地“啊”了一聲:“是這樣!”但她靜默片刻,仍是收斂笑容,認真地道,“小鶴,作為過來人,悠姐還是想提醒你一句,職場上有很多忌諱,不是份內的事,不要多管,這一點就很重要。例如這個競标方案。你想想,若是這種事讓行政秘書搶去做了,領導也許會覺得你為公司出謀劃策不遺餘力,但策劃部的人又會怎麽想呢?”
景鶴低下頭,小聲地道:“悠姐,我錯了。我只是想為公司出點力,并沒有想太多。”
沈小悠笑了笑:“沒事,畢竟你有這份心還是好的。你還是把這文檔删了吧!讓別人看見就不好了。我也會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