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8章
三月份的時候,方黎終于敲定帶她進手術室的時間,就在下個星期。
岑頌這幾日一直揪着手術錄像反複觀看,不懂的點還可以随時詢問寸谷,大佬也給出了很多寶貴經驗。
不知是不是二人關系近了很多,岑頌閑暇之餘就喜歡問他八卦:【你上次說想道歉的女孩子,她原諒你了嗎?】
寸谷:【我們在一起了。】
岑頌發了三個恭喜恭喜的表情包。
寸谷卻反問她:【你和你說的學長呢?和他在一起後會不會有些心理落差?覺得這個人沒有那麽好?】
岑頌一看這話就不樂意了,立即申明:【他就是最好的!不接受反駁!】
寸谷:【真這麽好?】
岑頌:【當然!】
岑頌不假思索地列舉了許多時韞裕的優點,然後羞澀地表明:【我可以立馬和他原地結婚。】
寸谷:【你想和他結婚?】
岑頌:【我可太想了。】
岑頌:【我喜歡他那麽久,不生個寶寶都對不起自己。】
寸谷似乎憋不住笑,發了一個“祝你好運”的表情包。
“岑醫生恢複得不錯,後天就可以拆線了。”骨科的護士檢查完傷口,态度和善地報告病情。
岑頌微微活動了一下小指,又被護士制止:“拆線之後也不能掉以輕心,适當活動關節是有利于手指恢複的,但不能造成關節負擔。”
岑頌點頭笑道:“謝謝。”
方黎站在一邊,又是毫不客氣地數落:“這幾天別出岔子了,我可不想帶個病號進手術室。”
岑頌瞬間不敢吱聲。
護士卻捂嘴笑道:“方副主任這麽忙,還陪底下的醫生過來檢查傷勢。”
方黎哼哧一聲,不以為意:“要不是原遠那老家夥硬要我帶上這丫頭,我理都不會理她。”
走出骨科科室,方黎問她:“下午你在診室那邊?”
岑頌點點頭。
方黎皺眉:“張欽呢?他下午不用坐診?”
岑頌如實回答:“張欽哥好像是下周吧。”
方黎看了她一眼,也沒過多停留:“那你先去吧。”
岑頌:“嗯嗯!謝謝方副主任!”
明天是周末,時韞裕說過帶她吃火鍋,岑頌剛好沒有夜班和早班,腳步無比輕盈地走進了問診室。
不知是不是周五的原因,預約挂號的病人比她初次坐診多了一倍不止。
幸好有羅游這個老手坐她旁邊搭手幫忙,不然岑頌真快成一只無頭蒼蠅,只會兜在裏面嗡嗡打轉了。
最後一個病人接二連三向他們道謝,岑頌如釋重負般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羅游低下頭寫病歷,抽空擡頭看她一眼,笑道:“你最近狀态挺不錯的,看來你哥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岑頌想到身邊還有個不定時的監控,不滿地撇了撇嘴:“你告訴他,讓他管好他自己,我就留在京都,有本事他過來打我。”
羅游笑了笑,突然問她:“岑頌,你和時主任是不是······”後者一驚,他又坦然地陳述,“上次你和時主任在醫院小公園散步,我看到了。”
“······”
岑頌以為自己的保密工作已經做得夠好的了。
畢竟他們和辛蠻天天厮混在一起,誰都覺得是這兩個前輩對後者極為照顧,更不會聯想到她和時主任的關系。
事已至此,岑頌索性承認。
她對比了一下所有的可能性,覺得被岑胤知道的危險性大大高過在醫院曝光的後果,便轉了轉眼珠,笑眯眯地問:“羅游哥,你沒告訴我哥吧?”
“還沒來得及。”
岑頌一聽這話,立馬示弱求情:“羅游哥,你能不能別告訴我哥?”
羅游反問:“為什麽?”
“就不想告訴他,他知道肯定會天天在我耳邊念叨。”岑頌嘟囔着,把矛頭自然而然地轉向他,“而且,你知道人家的私事,怎麽還到處亂說?這可是不道德的行為······”
羅游被她的邏輯折服,最終應了她的要求:“好,我不說。”
岑頌瞬間喜笑顏開:“謝謝羅游哥。”
“岑醫生。”診室的門被敲了敲,護士領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進來,“這裏有個小朋友,說是找你的。”
岑頌望過去,郁敘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後者的面色相比之前已經紅潤不少,個頭也好像蹿了幾公分,外表看起來和日常生活中健康漂亮的孩子沒什麽兩樣。
岑頌覺得欣慰,語氣一如既往的輕快:“放學了?怎麽有空來找我了?”
郁敘沒有說話。
羅游很有眼色地起身,岑頌叫住他:“你坐這,我和他出去說。”
她領着郁敘到醫院樓下的一家飲品店,一面找着菜單一面問他:“想喝什麽?奶茶和咖啡好像不行,要不喝果汁吧?”
“不喝。”郁敘簡短地拒絕。
岑頌好笑地拍拍他的頭:“不用給我省錢,吃飯了沒?想吃什麽?阿姨請客。”
郁敘又搖搖頭,無意瞥了一眼圍在她脖子上的紅色圍巾,又恢複了之前的倔強模樣,目光卻有些濕潤:“什麽都不想吃。”
岑頌故意訓他:“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嗎?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
郁敘低下頭,聲音又小又悶:“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幹嘛?”岑頌聽這小孩語氣不對,溫柔地詢問。
“阿姨,你知道我做手術的心髒是哪裏來的嗎?”郁敘無力地扯着嘴角,表情落寞,“我爸媽說是有好心人捐贈的,可是你那天為什麽要和我爸媽吵架?”
岑頌一怔,當時郁敘父母說郁敘睡着了,她便沒有在意。
卻沒想到隔着一面牆,這孩子居然聽到了。
“其實我知道,我身上這顆心不屬于我。”郁敘伸出手,撫上左胸脯的位置,卻只能感受到很微弱的心跳聲。
一籌莫展之際,她張開口想解釋什麽:“郁敘——”
“阿姨,你會讨厭我嗎?”郁敘擡起頭,緊張又後怕地問她,“你和我爸媽吵架就是因為我吧?我可以活下來是因為另一個人就要死掉,你很讨厭我嗎?”
岑頌搖搖頭:“我不讨厭你。”
“騙人。”郁敘打斷她,“你是醫生,你對每一個病人都這樣,你怎麽可能不讨厭我?”
“······”
“連我自己都很讨厭自己。”他死死咬着唇,固執地求證,“我總是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死掉?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郁敘!”岑頌實在聽不下去這熊孩子的腦回路,狠狠敲了一把他的腦袋,義正言辭道,“既然你知道我是醫生,那我肯定希望每一個患者都能康複,然後積極陽光地生活。”
郁敘茫然地盯着她。
“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或許你的父母某些方面做得不對,但是我理解他們的出發點,也很樂意看到你健健康康地站在我的面前。“岑頌拍拍他的肩,寬慰道,“你不用懷疑自己的存在,你本來就應該是個健康的孩子。”
孩子有什麽錯呢?生來殘缺,帶給家庭不幸?
就連活下去也是奢望?
岑頌從不這樣認為,身為醫者,她和他的父母一樣,希望他健康地活下來。
“啪嗒”一下,郁敘的眼淚掉了下來,他張張嘴,生澀道:“可我本應該死掉的,那個給我心髒的人不應該死掉······”
岑頌不置可否:“這件事我們說不出對錯,但你沒有錯。不管怎麽樣,你活了下來,這沒有錯。”
郁敘眼眶徹底紅了,上前一步緊緊抱住她。
岑頌神色柔軟,随後好笑地拍拍他的背:“多大了還跟個三歲小孩一樣。”
“······阿姨,你能不能不要怪我爸媽?”郁敘抽噎着,問她這樣一個問題。
岑頌一怔,卻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對于這件事,她無法釋懷,也無法真正做到不怪買賣雙方。
然而,這個孩子朝她哭訴:“我也很讨厭他們,可是如果你怪他們,我就恨不得把這顆心挖出來······”
“我很難受,喘不了氣的難受。”
“剛剛郁敘來找你了?”下了班,時韞裕開車時冷不丁地問出一句話。
岑頌正為剛才的事情煩惱,聽時韞裕這麽一提起,便點點頭:“我感覺這孩子心理壓力太大了······”
時韞裕猜測:“他都知道了?”
“知道一半吧。”岑頌通過他的言行舉止也可以得出結論,“他爸媽籌錢拿的心源,郁敘這孩子一向敏銳,肯定了解一些。”
岑頌又問起他那邊的事情:“蔣霧現在怎麽樣了?”
時韞裕對蔣霧仍有芥蒂,随意道:“搭了幾個支架,暫時不會死。現在肺部的病情才是最嚴重的。”
岑頌理解,也不觸他黴頭。
下一秒,時韞裕的手機來了電話,是心血管科住院部打來的,他開着車,直接免提電話。
“時主任,蔣霧的呼吸管被自己拔掉了,可能是我們的束腹帶沒有綁緊,不過發現得及時,現在已經插上了……”
岑頌一怔。
時韞裕手不自覺握緊方向盤,重複重點:“自己拔掉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患者有時候會因為麻藥褪去而痛苦萬分,會有試圖拔掉維持自身生命的裝置而尋求解脫的行為。所以手術過後,一般會用束腹帶固定住患者的四肢。
“沒錯,不過人還沒醒來。”
時韞裕皺眉:“還有人來過病房嗎?除了醫生護士。”
對方思索了一下:“這——我剛剛好像看到一個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不過不知道他是不是往這邊來的。”
時韞裕若有所思:“好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
岑頌渾身已經緊張起來,一挂完電話,她就急切地盯着時韞裕。
畢竟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是空穴來風。
“岑頌,我得回醫院一趟。”顯然,時韞裕也猜到了這一層關系,在她的注視之下,摸了摸她的頭,似是安撫。
岑頌欲言又止。
時韞裕又告訴她:“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