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0章
下班的時候,時韞裕直接去了腫瘤科。
這會兒,除了幾個待會兒要上晚班的醫生,其他人都換下白大褂預備回家了。
幾名醫生看到他喊了聲“時主任”,他看了一圈發現沒有岑頌的人影,便問他們:“岑醫生呢?”
羅游先回答:“岑醫生還在住院部,待會兒就回來了。”
時韞裕點頭:“那我等她回來。”
過了大概五分鐘,岑頌和張欽有說有笑地從電梯口走過來。
路過的謝玥見了,打趣道:“這鐵樹開花不開則已,一開驚人啊,我們張醫生這下手速度夠快的啊,都不給同科室的男醫生機會。”
岑頌無奈地看向謝玥:“謝姐——”
謝玥最愛看這些小年輕處對象,但既然當事人發話了,她也只好捂嘴笑:“好好好,我不說了,你倆慢慢來。”
張欽赧然,開玩笑:“謝姐你可別說了,岑頌都不好意思了。”
岑頌和張欽關系好,大方怼道:“是你不好意思吧?”
謝玥“喔唷”一聲,一副看破不說破的表情。
“······”
時韞裕不動聲色地把眼前的一幕盡收眼底,面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這就是那個給岑頌送雞蛋的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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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韞裕深吸一口氣,邁開腳步自然地走到岑頌面前,不顧旁邊的二人,放平語氣道:“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頓飯?”
岑頌似是沒有想到時韞裕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微微怔愣。
謝玥手裏還有事,叫了聲“時主任”便走了。
張欽也認得時韞裕,知道他是岑頌的哥哥,示好道:“時主任好啊。”
時韞裕冷淡地“嗯”了聲。
張欽有一點尴尬。
時韞裕的視線始終放在岑頌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岑頌不想表現得過于冷漠折了他的面子,便态度平和地拒絕:“不了,我今天和同事一起吃飯。”
張欽見縫插針道:“是啊是啊,今天岑頌和我們一起吃飯,時主任要一起來嗎?”
聽到這句話,岑頌無語地看向張欽。
後者一臉不解,他做錯什麽了?
下一秒,時韞裕淡淡搖頭:“不了,你們去吧。”
“······”
不知為何,岑頌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她擺明了态度,她拒絕時韞裕和好的信號,也不希望他跟過來。
但聽到他親口說不去的那一秒,心裏卻格外不舒服。
時韞裕再次看向岑頌,沉沉道:“別喝酒,有事打我電話。”
岑頌別過頭,沒有說話。
張欽大大咧咧地保證:“放心啦時主任,我們就随便聚個餐,不會喝酒的。”
岑頌沒有看時韞裕,重新挂上微笑,看了一圈,熱情道:“好了,大家走吧。”
在一衆呼應中,他們熟絡地說說笑笑,然後朝同一方向往外走去。
岑頌随着他們,笑得直不起腰。
“······”
時韞裕看着她的背影,拳頭一點一點握緊。
心口有一把火,由生的妒意仿佛要把他燒灼。
幾名醫生大多是本地人,像上次安淑蘭帶她吃鹵煮火鍋一樣,點上了所有可以暖和身體的東西。
張欽本想教教岑頌,誰知岑頌熟練得像本地人一般。
面對張欽的不解,她邊嚼東西邊回答:“我吃過的。”
“岑醫生,你這可就不給面子了,咱張醫生好不容易獻次殷勤。”上次那個隔壁科室的醫生也來了,逮着機會就起哄。
張欽:“你們再多嘴一句,今晚AA。”
他又揶揄道:“我們AA沒關系,岑醫生的單你可不能不買啊。”
其他人七零八散地大笑,就連平時不愛說話的羅游也配合地笑了起來。
岑頌一腔郁氣沒處發洩,直直看向羅游。
後者又笑了下,語氣卻沒什麽歉意:“你手骨折的事是你哥問得太緊,我沒辦法才說了出來。這次我肯定把嘴巴縫嚴實了,一個字都不說。”
岑頌為這群八卦的大男人感到無語:“咱都是情比金堅的革命友誼,請你們停止污蔑我和張醫生的關系。”
張欽也小雞啄米般點頭:“就是,一群沒女朋友、整天惦記人家感情狀況的宅男!”
吃過飯,張欽又在一片起哄中送岑頌回家。
岑頌的态度倒是很明确:“現在才八點,地鐵還有好幾趟。”
“張欽你好意思嗎?讓人姑娘一個人回家?”
“是啊,我都看不下去。”
“咱這裏總得出一個護花使者吧?”
一群大男人七嘴八舌地打趣。
張欽也敗下陣來,走到岑頌面前,撓撓頭道:“岑醫生,你要是不讓我送,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那個外科室的男醫生插入二人中間:“那就我送呗?”
張欽一把推開他:“你滾蛋。”
最後張欽還是開車送她,早就聽聞張欽是本地人,岑頌一報地名導航也用不上,直接七拐八拐找到了主路。
岑頌不免驚奇:“張欽哥,你這方向感666啊。”
張欽得意道:“就算去重慶,我也能分得清東西南北,找條路不在話下。”
忽然,岑頌手機來了條微信。
她點開一看,寸谷的消息位于前列:【回家了嗎?】
岑頌覺得這是這些天唯一的安慰了,回複:【快了。】
寸谷:【還在外面?】
岑頌覺得好笑,問:【大佬有什麽事?洗耳恭聽哦。】
寸谷:【等你回到家再說。】
岑頌:【OK】
張欽瞥了一眼右座的岑頌,見後者笑吟吟的,故意出聲詢問:“岑醫生和誰聊天呢?”
岑頌笑道:“一個朋友。”
“是你在追的那個朋友?”張欽咳了聲,不讓自己顯得太刻意。
岑頌面色一頓,腦中閃過一張冷清淡漠的臉。
她心裏極不痛快,悶聲道:“不是······”
“怎麽了?沒追到還是被拒絕了?”張欽聽她語氣不對,關心地追問。
“被拒絕了,然後沒追到。”岑頌拆開回答。
張欽松了口氣,開朗地寬慰她:“這有多大點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況岑醫生這麽優秀,總能找到更好的。”
岑頌“嗯”了聲,不想繼續這個問題。
張欽把岑頌送到小區門口,後者立馬下了車,道:“謝謝張欽哥。”
“明天見。”張欽顯然心情不錯,輕快的道完別便走了。
岑頌一邊往前一邊從兜裏拿出手機,迫不及待地發送:【我到家了。】
寸谷:【一個人回來的?】
岑頌:【同事捎了我一程。】
對面沉默了會兒,岑頌主動問:【大佬有什麽事嗎?】
寸谷:【如果惹一個人生氣了,該怎麽做?】
在岑頌眼裏,寸谷就是一個沉默寡言、刻苦鑽研的科研大佬。
大佬一般都有自己的一套人際交往準則,例如不與凡人為伍,拒絕人情上的往來。
因此,用道歉獲取一個人的原諒這種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一想到眼高過頂、不屑凡俗的大佬此刻也為道歉這種小事而四處求助,岑頌就忍不住想笑。
她一邊按電梯按鈕一邊打趣他:【方便問一句是男生還是女生嗎?】
寸谷:【女生。】
岑頌嘴裏無聲地“哇哦”一聲,按耐住八卦的心思,認真給出答案:【好好道歉吧,女生的話應該更注意對方的态度問題。】
寸谷:【好。】
還是第一次,副駕駛空落落的。
時韞裕面色沉悶,不免回想起剛剛岑頌轉頭和他人走的畫面,以及落在岑頌身上善意地調侃和玩笑。
他頭一次感受到,原來她的身邊有很多人。
她并不一定要圍繞着自己轉。
時韞裕下了車,在小區門口看到了等候許久的安淑蘭。
這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了,時韞裕對她明晃晃的态度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毫無作用。
他目不斜視地握着方向盤,在門口一杆一停之際,車窗被人不輕不重地敲了敲。
“······”
沒有動作。
車窗再次被敲了敲,依舊是三次。
時韞裕似是忍無可忍,終于搖下了車窗。
安淑蘭戴着卡其色的羊絨圍巾,妝容也素雅至極,看起來動人又可憐。
“韞裕,媽媽和你說幾句岑頌的事情,說完立馬就走。”
小區門口有一家羊肉湯店,小本生意客人倒是絡繹不絕,老板吆喝招呼人。
他和安淑蘭齊齊入座,後者笑容舒展,同他和顏悅色道:“以前你外婆最愛熬這種羊肉湯給我吃了,但我那個時候吃慣了海鮮,不愛吃這種有羊膻味的東西,後來她就很少做了,不知道她有沒有做過給你和岑頌吃。”
時韞裕表情波瀾不驚,只漠然地盯着她。
老板上了兩碗羊肉湯面,還有羊肉泡馍。安淑蘭抽出兩雙筷子,遞一雙給時韞裕,笑道:“吃吧,待會兒就冷了。”
時韞裕實在沒有耐心陪她演這種小把戲,冷言打斷:“安大律師。”
這個稱呼可謂是隔閡極深,安淑蘭面色一僵,随即垂眸道:“先吃點東西吧。”
時韞裕紋絲不動。
安淑蘭嘆了口氣,終于放下筷子,直視他的眼睛,道:“媽媽知道,你和岑頌吵架了。說起岑頌這孩子,媽媽很喜歡她,但媽媽也很對不起她。”
時韞裕屏氣凝神,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人。
“一開始,我的确是帶着目的接近這孩子,那時我确實不知道該怎麽和你好好說一句話,直到我看見了岑頌。”安淑蘭拘謹地笑了一聲,緩緩道,“但是岑頌的态度很明确,她聽從你的話,從見面開始就提防着我。”
“我試圖用你的事情吸引她對我的關注,我看到她态度的轉變,甚至她會出聲安慰我,我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轉向,我以為她已經接納我······”女人落寞地垂眸,苦笑了聲,“所以我迫不及待地尋求她的幫助,希望她能站在我的角度上理解我的難處。”
時韞裕皺眉不語。
“但是,她毅然拒絕了。”安淑蘭愧疚不已,聲音徐然,“韞裕,岑頌這孩子一直站在你那邊,一直替你考慮。哪怕我認為我已經足夠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立場。”
“媽媽感到很抱歉,沒有顧及你的感受,還傷害了這樣一個事事待你好的孩子。這件事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只想着能通過你周圍的人了解你的近況,改善我們的母子關系,結果卻把事情弄得一團糟。”
說到最後,對面的女人哭腔已然掩蓋不住,湯面的熱氣袅袅升起,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時韞裕如鲠在喉,艱難地咽了咽嗓子。
一片朦胧之中,他仿佛想起了女孩含淚的控訴以及顫抖的肩膀。
——“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心灰意冷地看着他。
——“我好像确實做錯了。”
還有不久之前,他遠在太平洋彼岸,隔着一張屏幕,女孩吸着鼻子,哽咽聲不止。
——“學長,你相信我一下吧,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一幕幕浮現眼前。
如今化作密密麻麻的針眼,壓抑得叫人痛苦難忍。
安淑蘭從包裏拿出一張紙,擦了擦眼淚,難掩苦澀與失落:“昨天,我約岑頌見面,我原本打算向她道歉,我想着這孩子這麽心善,不會和我一個中年失意的長輩計較······”
“她原諒了我也安慰了我,可我沒想到的是,這孩子被傷得這麽深,不僅拒絕以後和我來往,還删除了我所有的聯系方式。”
“對不起,韞裕。媽媽讓岑頌心寒了。”
時韞裕瞳孔驟縮,心跳在這一刻紊亂。
他緩緩擡起頭,眸內是死潭一般的寂靜,額角跳動的青筋卻顯出暴怒與狂躁。
安淑蘭怯怯地喊住他:“韞裕······”
“抱歉,我不能陪您吃完這碗面了。”時韞裕斷然起身,在嘈雜熱鬧的人群裏清冷如霜,無視老板欲要前來勸和的動作,然後轉身離開。
安淑蘭苦澀地注視着兒子的背影,大顆的眼淚掉進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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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追妻火葬場正式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