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1章
岑頌一上午都在處理那個腫瘤中期患者的出院後續事項,他的手術很早之前就做完了,只不過家人不放心,讓他住到了傷口完全愈合的時候。
岑頌着重提醒:“定期複查,飲食起居上的注意事項我都發到你們手機了,平時要保持樂觀的心态,有什麽不順心的不要悶在心裏,有需要可以找心理醫生。”
“诶,好嘞!謝謝岑醫生!”家屬連聲道謝,走之前還特意道別,送了她兩箱巨峰葡萄,說是家裏吃不完非要人收下。
岑頌拗不過便洗幹淨給同事分了。
回到科室,居然看見她的獨苗苗在裏面,對着她工位牌上的照片大眼瞪小眼。
岑頌坐回原位,等候這位大爺的發令。
梁殊轉過頭看向她,拿着檢查報告開門見山:“現在我的各項數據現在都趨于穩定了。”
岑頌挑眉:“是啊,差得非常穩定。”
梁殊:“……”
梁殊不死心,辯解道:“我可以靠藥物維持目前的狀況。”
岑頌立馬明白他此行的目的,心頭一緊:“你想要出院?”
梁殊沒有否定。
岑頌好聲好氣地陳述他的情況:“你的身體随時都有可能惡化,而且這個穩定的狀态是好不容易控制下來的。你現在出院,之前的治療都白做了……”
岑頌話沒說完,梁殊解釋道:“我十天之後再回來。”
岑頌耐心詢問:“你要出院做什麽?上次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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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殊沒有回答。
岑頌思忖半刻,沒有輕易答應。
因為許婉儀的離世,岑頌現在對患者的精神狀态很敏感,每次查房都會盡量跟梁殊多說幾句話,問他關于治療的想法,時刻警惕患者有一絲一毫放棄治療的想法。
他前段時間還爆出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個句子:“我還沒蠢到要自殺,反倒是你三天兩頭就往我這跑,讓我覺得不死一死對不起您。”
岑頌:“……”
聽了這話,岑頌自知過了分寸,但是也對他放心下來。
不過這點放心沒有持續多久。
這才過了幾天!
似乎是看出岑頌的想法,梁殊閑閑地反問:“你們這破醫院還限制病人的人身自由?”
岑頌深吸一口氣,道:“你跟原主任說過了吧?”
梁殊擡起眼,看向岑頌,又一次點點頭。
如果不是心裏有一根弦,他才懶得和這個小醫生費口舌。
——這才是他的常态。
只是他想到眼前這個每天在他耳邊說着“世界美好無比”的醫生,萬一因為他的不告而別在他耳邊絮絮叨叨。
啧,想想就煩。
“韞裕哥哥,我是不是沒救了?”
躺在床上的男孩百無聊賴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對醫院裏的消毒水味也早已見怪不怪。
時韞裕搖搖頭:“郁敘,護士姐姐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只要肯相信自己,一定能活下來的。”
“哦。”他聳搭着腦袋,似乎對這件事的本身也不太關心,死與不死沒有明确的概念。
畢竟還只是個十二歲的小朋友,時韞裕也不知說些什麽,大多都是高深的道理,小孩子聽了就想睡覺。
正當時韞裕一籌莫展時,門被敲了敲。
謝玥領着一對小女孩走了進來,熱情洋溢地說道:“郁敘,茜茜和娅娅都過來了,開不開心啊?”
看到時韞裕,謝玥點頭問好:“時主任。”
時韞裕認得這兩個小女孩,是謝玥的女兒。謝玥是護士長,丈夫是政府機關人員,倆人工作都比較忙,顧不上接孩子,謝玥就把孩子接到醫院寫作業。
郁敘大多時候是一個人,護工也說不上幾句話,有兩個小朋友陪着心态也會開朗許多。
謝玥摸了摸兩個女兒的頭,叮囑道:“媽媽不是你們買了拼圖和繪畫本嗎?你們就在這寫作業,寫完作業就和郁敘哥哥一起玩,知道嗎?”
茜茜和娅娅都乖巧地點了點頭。
三個小朋友相處确實能讓大人少費心不少。
時韞裕打了聲招呼便離開病房了。
郁敘也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随便瞥了一眼她們的作業,嘲笑道:“那個是3,不是2。”
茜茜擡頭,睜大眼睛看着他。
郁敘無語:“看我幹什麽?用橡皮擦掉啊。”
茜茜“哦”了一聲,連忙用鉛筆的另一頭擦掉答案,改成了3。
娅娅看了他們一眼,低下頭做自己的。
郁敘走過去,指出:“你也錯了,是7。”
娅娅很聽他的話,立馬用橡皮擦掉改正答案。
過了一會兒,郁敘覺得胸口有些悶,呼吸不過來,咳了一聲道:“你們寫作業可真夠慢的。”
茜茜問他:“哥哥你是不是想玩拼圖了?”
“那小玩意兒你們自己留着吧。”郁敘重新躺回床上,又是一副興致昂缺的恹恹模樣。
娅娅小聲問:“那畫畫呢?郁敘哥哥喜歡嗎?”
郁敘不耐:“不玩,你們自己寫作業吧。”
寫完作業,兩個小屁孩纏着他下樓玩捉迷藏。
郁敘被她們纏得沒辦法,連哄帶騙地告訴她們他當裁判,她們一個躲一個數數。
下午陽光正好,他懶懶地閉上眼睛,坐在醫院的長排椅上。
只是,那股胸悶氣短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憋得臉蛋通紅。
“出來多長時間了?”一個略微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恍然擡頭,發現是那天他在辦公室遇到的姐姐。
不過他對人沒什麽好印象,語氣也不太好:“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阿姨。”
岑頌本來路過樓下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想到辛蠻對她說過這個小屁孩的情況,這才出于關心過來問一句。
結果這小屁孩還真是毫不意外地讓人火大!
岑頌努力告訴自己不和小孩一般見識,認真說道:“你是病人,我是醫生,怎麽就不關我的事了?”
郁敘不搭理她。
岑頌瞅着這天氣夠冷的,便摘下脖子上的圍巾丢給他,強硬道:“鑒于你的身體狀況,最好不要在外待太長時間。”
圍巾還帶着暖手的體溫,散發着似有若無的清香。
郁敘看向她,有些別扭:“我不要。”
岑頌直接用圍巾把他系了圈,毫不手軟地拍拍他的腦袋,拿出威嚴故意恐吓他:“趕緊回去,不然阿姨要打人了。”
郁敘的半張臉幾乎要淹沒在藍色的圍巾裏,一張小臉氣鼓鼓地瞪着她。
岑頌催促:“還不動?”
“知道了······”郁敘心裏不服氣,嘟囔着喊了一句“阿姨”。
岑頌剛要走,聽到他後半段話停下腳步轉過身,一副“你不要以為我真不會打你”的表情。
郁敘顯然不怕,挑釁般回看她。
岑頌:“······”
現在的熊孩子啊。
幹完這檔子吃力不讨好的事,岑頌被臨時通知多排一天的晚班,不過她請假一周早有所料,和羅游一起留下來也不算太倉促。
下午她坐在原遠旁邊聽診,得到允諾才下樓解決晚餐。
這個時間點,天灰蒙蒙的,往往看不清楚路。
她沒注意腳底打滑,卻被一雙手有力地扶住。
“小心。”柔和又擔憂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岑頌心一驚,立馬猜出身影的主人,退開一大步。
時韞裕看她如避蛇蠍的模樣,心裏微微失落,道出她骨折的小指:“你現在受着傷,注意看路。”
岑頌:“哦。”
時韞裕:“······”
岑頌繼續往前走,時韞裕後腳很快跟上她,随着她一同到了醫院食堂。
打飯阿姨認識她,熱情吆喝:“來來來姑娘,這兒還有豆汁兒,要不要來一碗?”
時韞裕覺得新奇:“你能喝豆汁兒?”
岑頌:“······”
還不是因為某人能連幹三碗,她才眼睛都不眨地把這玩意兒灌了下去!
一瞬間,她感到憋屈無比,拒絕阿姨的請求:“不了,我吃其他的。”
時韞裕也點了份菜,端着盤子坐在她對面。
岑頌看他牛皮糖的架勢,無語道:“時主任,我和你很熟嗎?”
時韞裕聽不慣從她嘴裏喊出的這個稱呼,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問:“岑頌,周末你有時間嗎?”
岑頌無情道:“沒時間,班都排滿了。”
“這麽忙啊。”時韞裕幹巴巴地說道。
岑頌冷笑:“是啊,因為請了病假,所以不得不調班。”
要不是因為他,她輪得到被踩斷一根手指嗎?
時韞裕默默地承受着她的壞情緒,斟酌着開口:“其實我有一件事一直沒和你說······小頌不見了,是前幾天的事了,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預想中的不可置信與傷心憤怒都沒來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靜到詭異的氣氛。
時韞裕一頓,對面的姑娘也沒有任何神色的變化。
“岑頌······”他小心翼翼地叫她。
“我知道。”岑頌靜靜地看着他,給出答案。
時韞裕忽而噎住。
岑頌淡淡地勾唇:“時主任,你知道它跑到哪裏了嗎?”
“······”
時韞裕心裏有個不好的預感。
岑頌眼裏湧現一絲嘲色:“大灰死了,凍死的。我發現它的時候已經沒氣了,送到醫院也沒救回來。”
推算起來,貓丢了的那天晚上,剛好是他們吵架的時候。
他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她的越界,巨大的委屈被她咽進肚子裏,連小頌被她撿到也不曾對他透露一個字。
難以想象,那天晚上她哭得有多傷心。
他還設想過,再去和岑頌領養一只貓彌補小頌不在的缺憾。
可是此刻在她涼淡如水的目光中,他的嗓子幹得說不出話,只能抱歉地看着她。
岑頌無視這樣的眼神,冷漠地和他劃清界限:“時主任,我已經删了安阿姨所有的聯系方式,也不和她說清楚不會有往來了。你所擔心的,不會發生了。”
時韞裕頭皮發麻,萬般無措:“岑頌······”
岑頌颔首,禮貌而疏遠地表明:“以前是我做錯了,從此以後,我不會插手您的任何事情。您在京都一直很照顧我,我很感激您對我的教導和栽培,也會一直把您當作尊敬的前輩。”
時韞裕起身,想要拉住她。
岑頌端起未動幾口的飯菜,不着痕跡地躲開他的動作,直接轉身離開。
時韞裕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看着那個曾經黏膩在自己身邊、笑得狡黠又可愛的姑娘,此刻毅然又疏離地與他拉開一大段距離,頭也不回地遠去。
“······”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化作了一大片化不開的無措與慌亂。
有一點他似乎已經意識到。
這個姑娘,因他心寒,想要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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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m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