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6章
距離元旦還有一周,各科室已經出了排班表。
岑頌想到自己請了一星期的假,主動要求留下來加班。
對于這點,原遠的态度是不言而喻的,把她單獨留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開了會兒小竈,涉及的問題大多是實習生轉正以及年後方副主任同意帶她進手術室的注意事項。
岑頌心裏早有預感,卻也不敢松懈。
原遠打心眼裏喜歡岑頌,苦口婆心道:“醫生這行業是辛苦了點,何況你還大老遠跑來京都,主任是真心希望你能留在這裏。”
以前岑頌還只是在別人的口中聽到原遠對她格外看重,如今親自聽到當事人的态度,心中不免欣喜,歡快應聲:“我會的,原主任。”
辦公室內,張欽是個沒班的輕松人,伸了伸懶腰道:“我肯定得睡到日上三竿,拯救一下我日漸後移的發際線。”
別的科室醫生過來串門,笑着打趣:“原主任不是給你介紹了一個嗎?約你元旦見一面,你這就放人家鴿子啊?”
張欽提到這就愁眉苦臉:“甭提了,我爸我媽還有主任,全都為我的終身大事操碎了心,我尋思着單身也不犯法啊。”
辦公室響起一片笑聲。
剛剛打趣的醫生又像是想起了什麽,四周瞅了一眼,發現不見人的身影,便随口問起:“你們腫瘤科那個小美女呢?”
張欽立馬知道是誰,問:“你說岑頌啊?”
“對,就是她。”他擠眉弄眼地看着張欽,大為失望地嘆了口氣,“你怎麽回事?這姑娘我看也沒男朋友吧?長得又标志,‘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你們這群男同胞都不懂?”
其他木頭無欲無求地搖了搖頭。
張欽倒是痛心地解釋了一句:“這可不行啊,這姑娘有喜歡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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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醫生又恨不得痛批他們一頓:“喜歡怎麽了?又沒成,誰還不能先下手為強了?”
張欽繼續搖頭:“人要看上我們早就看上了,哪用等得到現在?”
“一群朽木!”他狠狠罵道,“感情都是培養出來的,你們又不追人家,怎麽知道人家不會日久生情、也對你們有那個意思?”
“聊什麽呢?這麽熱鬧?”說曹操曹操到。
岑頌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聽到裏面一片鬧哄哄的,只是大致聽出他們在讨論感情方面的事情。
隔壁科室的醫生不好當着當事人的面上說下去,只是拍了拍張欽的肩膀,有意無意地拜托岑頌:“岑醫生,你得多照顧一下你們科室的男醫生啊。”
岑頌:“?”
照顧?怎麽照顧?
不知是不是錯覺,從她進門的第一刻起,同事看向她的眼光就變了。
岑頌摸了摸臉,問他們:“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們都搖了搖頭。
“······”
岑頌松了口氣,又想到剛剛隔壁科室醫生對她的叮囑,心中又是一陣疑惑。
難道她對他們腫瘤科的醫生很不好?
都傳到其他科室去了?
思前想後,岑頌還是記着媽媽說的話,主動問他們:“我那兒還有點燕窩什麽的,再送點給你們補補吧?”
大家忽然低下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岑頌無比迷惑。
難道這還不算照顧?她多惦記着這些男同胞的身體啊。
終于,人群裏傳來張欽铿锵有力的聲音:“岑醫生,我需要大補!你那裏有沒有治頭發的?”
“我想想,應該有功效挨邊的。”
張欽喜笑顏開:“那就謝謝岑醫生了。”
下午岑頌查完房,方黎就把她單獨叫入辦公室。
方黎不是原遠那種娓娓道來、循循善誘的性子,直接開門見山:“原主任和你說過了?明年三月份我帶你進手術室的事。”
岑頌乖巧應聲:“說過了。”
方黎略有惋惜:“原本他是讓我過完元旦就考慮這件事,但你手部有傷就暫且擱置。我一向不太喜歡不愛惜自己的手的外科醫生,不過既然主任開口,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岑頌:“······”
她也不是個燙手山芋吧?
方黎似乎不想把嫌棄她的意思說得那麽明顯,轉而道:“原主任的确很看重你,不過這并不是你居功自傲的資本。每年都有實習生進來的可能,比你優秀的大有人在。”
岑頌:“我明白的。”
“我最不喜歡自作主張的人,所以跟着我以後,不要指望我會像原主任那樣手把手教你怎麽調節情緒。”
岑頌想到自己的心理弱點,一聲不吭。
“外科手術随時有風險,外科醫生也必須承擔任何結果。我聽原遠說你心軟,但在我這裏,心軟是個毛病,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慢慢适應,明年三月份我要是看到你因為無關緊要的事情掉一滴眼淚,我會直接把你轟出手術室。”
方黎嚴厲地重複:“聽明白了嗎?”
岑頌被吓一跳,唯唯諾諾道:“聽明白了······”
離開方黎的辦公室後,岑頌倍感壓力,長長地嘆了口氣。
到了電梯口,裏面還有一個人,是萬姝。
對方妝容清透,似乎完全沒有因為上次告白失敗的事而擊垮半分。
不知為何,也許是情敵作用,岑頌并不想搭乘這一趟電梯。
“岑頌。”萬姝主動出聲叫她,“你幾樓?”
“一樓。”
事已至此,岑頌只好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一瞬間,密閉的空間叫她極為不自在。
萬姝把她當作和時韞裕關系最近的人,套近乎道:“岑頌,你周末有時間嗎?我可以請你吃飯嗎?”
“我周末有事,不好意思。”她幹脆地拒絕。
“這樣啊。”萬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想問問時主任的事情,我好像不是很了解他,聽說你和他很早就認識了。”
很快,一樓到了。
岑頌出了電梯,出于禮貌還是回了一句:“我和他也有好幾年沒見面了,他拿我當妹妹,我對他也不是很了解。”
不然怎麽到現在,他對她的想法還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呢?
元旦前一天恰好是周五,岑頌要值夜班。
空調暖洋洋地吹着,岑頌蓋着小毯子,看張欽趴在桌子睡得格外香,不知為何她沒有任何睡意。
她翻看着許婉儀的病歷本,只知道後者的病程已經到後期,身體有了抗體反應,各項指标不像之前那樣漂亮,面孔也以一種急劇下降的速度衰老起來,像一個空蕩蕩的骷髅頭架在脖子上。
家人們陪伴她的時間多了起來,特別是她的丈夫,幹脆把辦公地點改成病房。
岑頌前段時間檢查她的情況時,能感受到她的笑容多了起來,排外的心情也不如以前激烈,按理說這是抑郁症狀好轉的預兆。
可是昨天心理醫生突然找到岑頌,嘆息道:“她現在自我防禦很嚴重,也不肯相信任何人。”
岑頌不信:“怎麽可能?她前些天還很樂意和我聊天,而且也會和丈夫分享以後的規劃,這不像是症狀加深的表現吧?”
心理醫生只搖了搖頭:“岑醫生,這名叫許婉儀的患者目前狀況很糟糕,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樣,而且她很聰明,她知道我想要幹什麽,內心并不配合我。”
岑頌一下子緊張起來。
“雖說身體和心理健康密不可分,但如果她身體還能撐一會兒的話,我可以嘗試用其他方法。”似乎想到患者的抗拒性,心理醫生也只是勉強補充了一句,“不過我并不能保證最後的效果。”
“······”
深夜,岑頌沒有困意,腦海裏全都是心理醫生對許婉儀心理狀況的分析。
她不是不願相信,只是不願故事重演。
岑頌心神不寧地走出辦公室,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裏來回踱步,突然聽到不遠處有人輕輕打開又關上病房門的響聲。
來人居然是許婉儀的丈夫。
岑頌心裏不安更甚,開口問道:“怎麽還沒睡?”
男人回答:“婉儀說口渴了,想喝水,我出來打水的。”
岑頌看了一眼醫院的電子表,時間剛好從11:59分跳到00:00。
窗外忽的炸出一道煙花,閃過她的眼眸,不過離這裏很遠,所以聽不到什麽聲音,倒是和醫院的整點鈴聲配合得很好。
絢爛的色彩也在漫天雪花裏中映出別樣色彩。
在岑頌發愣的間隙,男人笑着對岑頌說道:“岑醫生,新年快……”
“嘀——”
尖銳的警報聲從護士站傳來,不由分說地打斷第一個新年祝福。
倆人心頭一顫,齊齊看向屏幕中的呼救病床號。
明明是一瞬的事,呼吸卻拉得很長。
岑頌看到了數字,也看到了男人蒼白的臉龐。
不安的心終于得到了某項判決,垂直墜向谷底,不在跳動。
26號。
許婉儀的病床。
“婉儀!”
岑頌反應最快,在男人撕心裂肺的喊聲中沖了出去,護士站的護士門緊随其後,一股腦地湧入26號病房。
辦公室裏的張欽被警報聲驚醒,麻利地跑出辦公室,和大廳裏癱在地上的男人擦肩而過。
新年的鐘聲,響徹在這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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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