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2章
男人啐了一口,繼續往裏面走。
岑頌看他進了最裏面的一間包廂,邁開腿偷偷跟上。
人總是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就像她在安淑蘭那裏頭一次聽說過這種人,內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靜。
如果他手裏那些威脅時韞裕職業生涯的證據,她依舊認為清者自清,這件事并非需要通過錢來解決。
她的确進入社會不久,想法也很單純。
但什麽是好,什麽是壞。
她心裏一清二楚。
岑頌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包間門口。
以她有限的人脈,她接觸不到這個男人,只能等他出來好好見面談一談。
這件事總歸不能一直這樣拖着。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走廊深處的确客人少,連着一排包間燈都是關的,聽不見裏面鬼哭狼嚎的歌聲。
岑頌心中有所遲疑,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他根本沒有進這間包廂?
下一秒,混濁的男聲哄笑一團。
“你把那些新到的腎賣給那老太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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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太婆退休工資不少啊。”
輕佻閑暇的交談像是一聲雷鳴,把岑頌的腦子轟得嗡嗡作響。
他們在說什麽?
什麽腎?
什麽賣?
“那新到的一批貨,我看你也別和那老鬼死犟着了,十萬塊算了。”
“十萬塊?他想得美。”
“他們一家子都是這德行,這幾年沒攢幾個錢,十萬塊都要東拼西湊。”
聞此,男人冷笑一聲:“他們不願意出這個錢有的是人要。”
岑頌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手指顫抖而迅速地從兜裏拿出手機。
她不自覺屏住呼吸。
然後打開錄音。
“那什麽心呢?你選好東家了?”
男人喝了一口酒,很是惬意:“當然,人家出一百萬呢。”
“我們龍哥就是威武,一幹就幹票大的。”
“那拍賣會還去嗎?”
男人輕輕搖頭:“不去了,最近查得嚴。”
緊接着,一些生意上的細枝末節也落入岑頌的耳裏。
原以為學生時期教授曾對她說過的為買賣人體器官而存在的“黑市”離她很遠,可這些為了利益不擇手段的人蛇鼠一窩時,她心裏才慢慢湧上恐慌。
岑頌掐好時間,認為目前的對話已經足以證明他們的龌龊交易。
她收好手機,準備偷偷離開。
“小姐?”嬌俏的女郎聲不恰好地響起。
岑頌身子一僵,對上兩三個穿着統一包臀裙的女人調笑的目光。
“什麽人!”突然,裏邊的男人怒吼。
剛剛叫岑頌的女人掩嘴嬌嗔:“幾位老板,你們除了照顧咱姐妹幾個,還喊了個小妹妹啊?我們可要不高興了。”
“小妹妹?”男人果然來了興趣,起身往門口走去。
出來的男人是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大腹便便卻神色凜冽,似乎極其疑慮外人偷聽裏面的內容。
看到岑頌的那一秒,中年男人怒了,擡手便是一巴掌。
“啪”地一聲,岑頌的臉被打得側起一邊,似乎還沒反應于眼前的人會對她直接動手。
“你誰啊你?”男人極為不善,怒氣沖沖地質問岑頌。
岑頌捂住左臉,強忍疼痛道:“這裏太大了,我,我找路呢。”
理由确實無懈可擊,男人聽完只是狠戾一笑,直接提住她的領子往裏面拖。
驚恐湧上心頭,岑頌吓得尖叫:“我說了只是迷路,你快放開我!”
門外幾個打扮嬌豔的女人也适時走了進來,紛紛挑選一個男人伴在身側。
岑頌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更何況包間裏的燈光太過昏暗,岑頌看不清每一個人的臉,整個人被拖着往裏走。
她害怕地大叫:“我朋友就在外面!你們放開我!”
“喲,斌哥,有收獲啊。”一個男人調笑道。
“收獲你媽逼,這臭丫頭偷聽牆角被我逮住了,還騙老子說迷路,咱就一條道走到底,她能迷到哪裏去。”被稱為斌哥的中年男人吐了口口水,怒罵道。
緊接着,這個男人薅住她的頭發,目光兇狠地發問:“錄到什麽了?介意和我們分享嗎?”
岑頌頭皮被扯得發麻,眼裏疼得泛淚花。
“斌哥,咱得憐香惜玉啊。”男人們哄笑,卻是默認他此時的行為。
岑頌攥緊手機,努力鎮定下來,道:“我朋友在等我回去。”
這時,有人從沙發上下來,和這個名為斌哥的人确認:“好像剛剛在前廳看到過她,還有個男的帶她進來的。”
男人一腳踩住岑頌支撐着身體的手,鞋尖碾着四指,鑽心的疼痛直上腦門。
岑頌疼得咬緊牙關。
“你覺得我們很怕死?還是覺得我們真不敢對你動手?”他奪過岑頌手裏的手機,随機把它丢入裝滿啤酒的杯子裏,瞬間杯子裏的液體浸沒整只手機。
岑頌抽出被踩得發麻的手指,和他們談判:“你們現在殺不了我,這裏有監控,我的朋友會報警。”
男人眼睛微眯,似是在思考這個丫頭的目的。
岑頌繼續說:“而且我的手機有雲端備份,那些東西還在,删不了······”
眼見着男人不說話,岑頌覺得自己可以放手一搏,她音量漸漸擡高,和他們講條件:“我來這裏是找一個人的。”
男人的眼神忽然一變,勾起一絲笑容:“你找誰?”
岑頌一眼就鎖定了那個黑衣黑帽的男人:“他。”
身邊有人立刻起哄:“龍哥怎麽惹上這丫頭的?”
“······”
岑頌心裏也沒底,剛剛這個男人目睹了全程也不說話。
是準備裝作不認識她?
王龍果然從兩個女人的纏繞中起身,走到岑頌面前,一臉戲谑:“找我?我可不記得我還欠下過什麽情債?”
男人們天□□這樣的玩笑,聽到王龍的話連番起哄。
岑頌臉皮薄,自動過濾這句話,認真道:“我想和你單獨談。”
話一出口,又是一陣哄笑聲。
黃斌危險地眯起眼睛,試探:“你想耍什麽花樣?”
岑頌一字一句道:“我來你們這本來就是找他的。”
王龍掃了她一眼,揚揚下巴:“行。”
KTV旁邊連着一處棋牌室,岑頌一瘸一拐地坐在座位上,看着眼前男人變幻莫測的眼神,開門見山:“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找安淑蘭要錢,你的手裏也有當年餘澤坐牢的證據。”
王龍就猜到是這個原因,抽了口煙,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岑頌屏氣凝神,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想有任何對時韞裕不利的消息傳出,你們也不希望殺了人還要惹上警察。”
王龍立馬懂了她的意思,勾唇問:“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們和解?”
岑頌眼眶發紅,點了點頭。
王龍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碾滅煙火,氣定神閑地笑道:“你倒是會盤算。那天我在安淑蘭的車上看到你,還以為是什麽正義的化身,啧——”
後面的“啧”聲被他拉得無限長,岑頌卻覺得仿佛被打了一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疼。
王龍心中有了定斷,仍然出言威脅:“你個丫頭片子可能不懂我們這行的規矩,我們做買賣吧,沒啥別的技巧,一是信守約定的,二就是不怕死。”
岑頌對上他陰鸷的目光,心底發涼。
王龍面臉陰郁,挑明最後一句話:“所以,要是讓我們發現你說漏了嘴,我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懂嗎?”
出了棋牌室,黃斌仍想揪住岑頌嚴刑拷打一番,王龍卻擺擺手:“讓她走。”
黃斌看了一眼他,直問:“她和你說什麽了?”
王龍看着岑頌聳拉着的腦袋,玩味似的重申:“我告訴這丫頭,出了這張門,要是敢聲張一句,我們就把她的心挖出來當下酒菜。”
聽完這句話,岑頌打了個冷顫。
“······”
身後的門啪地關上了,包間裏瞬間炸開了鍋,
岑頌的腿肉眼可見地軟了。
她強撐着,像是生怕他們反悔一般,跑離了這裏。
岑頌在路邊攔了輛的士,說了個最近的醫院後師傅很快送達。
下車的時候,岑頌遞給師傅一張百元大鈔。後者一看她臉腫得老高,關心地詢問:“姑娘你這是咋了?被人打了?要不要報警啊?”
岑頌搖搖頭,把錢給了後便悶着頭往前走。
匆匆忙忙處理完四指,岑頌的小指被打上石膏,診斷為粉碎性骨折。
醫生又幫她在臉上塗藥,考慮到這種情況,前者不得不提出建議:“岑小姐,你是碰上什麽事了嗎?”
岑頌卻突然問:“醫生,可以借我一下手機嗎?我手機摔壞了。”
“可以啊。”
電話很快被接通,謝玥一聽是岑頌的聲音,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切詢問:“你去哪了?怎麽上個廁所人就不見了?”
岑頌低聲:“對不起,謝姐。”
“你說你也真是的,我們都快急死了,再找不到人的話我們都要報警了。”謝玥使勁數落她。
岑頌咽了咽嗓子,好半天才解釋:“我手機被偷了,還不小心摔傷了,有好心人直接把我送醫院了。”
“摔傷了?嚴不嚴重啊?你現在在醫院?”謝玥趕緊追問。
“不嚴重,就是需要休息一段時間,你叫張欽哥幫我請個假吧。”
謝玥無奈地嘆了口氣:“行,我會和他說的。你晚上可以一個人回去嗎?我們來接你?”
岑頌婉拒:“我已經到家了。”
“那行,你自己注意點。”
挂了電話,岑頌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嗓子咽得生疼,胸口也像是被一面泥牆堵住。
曾經她認為安淑蘭不辨是非,僅僅為了自己最愛的兒子而不顧其他。
但事情真正發生在她身上,岑頌卻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為了所愛之人,常常有不理智的時刻。
她本質上和安淑蘭是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