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1章
岑頌看着安淑蘭,問:“餘澤他們一家都是這種人嗎?”
安淑蘭不言。
“安阿姨,就算您想彌補他的家人,可以找到他的父母,而不是——”岑頌越說越激動,在她看來,這件事就是不該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更何況還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從事高等職業的律師。
安淑蘭輕輕打斷她:“我找過了,餘澤沒有父母,也沒有其他家人。”
岑頌一噎,還想說點什麽。
安淑蘭揉了揉眉心,長籲道:“阿姨并不完全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手裏有當年幾個實習生逼迫餘澤自首的證據,一旦他拿這個要挾并洩露出去,這幾個孩子的職業生涯就毀了。”
“······”岑頌沉默一陣,忽然問起,“那當時和學長一起的幾個實習生去了哪裏?”
“有的去了美國,有的在外地。”安淑蘭耐心解釋,“其實不止我,還有幾個實習生的父母,他們也給了錢的。”
岑頌:“······”
安淑蘭自嘲地笑了笑:“只是我的确做得最過分。”然後她又目視前方,面無波瀾,“就當花錢消災了吧。”
車停在公寓門口,岑頌道謝一聲便下車了。
一片月色與雪色裏,岑頌踩着松軟的雪片,忽然感到一片迷茫。
這便是一位母親的一片苦心嗎?
岑頌回到家,打電話給曲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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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敷着美白面膜,慢悠悠地點擊接聽鍵:“我們家女大不中留的囡囡怎麽想着打電話給媽媽了?”
岑頌撅嘴:“早上才和你通過電話!”
曲葶卸下面膜,口齒變得清晰些:“好了,找媽媽什麽事?”
岑頌抿唇,緩緩道:“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曲葶拍着臉上的精華,道:“問。”
岑頌扭捏了一下,還是說:“假如岑胤惹上□□老大,然後他和他的朋友都被打斷一條腿,現在只有一條腿可以給他們接上,但這件事是岑胤惹出來的,他的朋友是為了保護岑胤而被誤傷,你會把這條腿給誰接上?”
曲葶樂笑了:“你這孩子,這是什麽問題?”
“你回答我嘛。”岑頌磨她。
曲葶聽到女兒的聲音,也認真思考起來,最後她慢慢問出一句話:“真找不到別的腿了?”
岑頌嚴肅道:“沒錯,全世界只有這一條腿。”
曲葶點點頭:“身為醫生,我會聽從兩邊家屬的意見,而且更傾向于給兒子的朋友治療;但身為母親,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兒子。”
岑頌不解:“這還怎麽保護?都已經斷了一條腿了。”
“實在不行,我和你爸就去把打斷的兩條腿找回來,真找不到的話,媽媽把腿給你哥呗,然後下半輩子讓你爸照護了。”曲葶樂得直和女兒開玩笑。
“呸呸呸!媽你怎麽能把腿給岑胤?”岑頌無端地替母親委屈。
曲葶幽幽道:“我們都是一碗水端平,到時候你的腿被打斷,你爸也一樣挺身而出。”
岑頌滿腦子被“打斷腿”占據,最後結束這段胡攪蠻纏:“我們不會被打斷腿的,你和爸爸也不用給我們腿!我都是亂說的。”
語畢,曲葶的語氣帶了不自覺的嫌棄:“你這問的都是些什麽問題,和你哥一樣,幹什麽不行,扯歪理倒是在行。”
岑頌癟嘴:“就哥哥那個讨人嫌的脾氣,說不定真會被人追着砍。”
曲葶笑道:“好了,都二十六了還跟個小孩一樣。快十一點了,趕緊去睡覺。”
岑頌:“好嘞!”
挂斷電話,她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
這世上本就難以尋找兩難之間的平衡點,或許在她看來,被愛的人痛恨是一件太悲慘的事情。
所以她對安淑蘭的做法不見得完全不理解。
“······”
岑頌百無聊賴地想着,如果可以——
她也想為時韞裕做些什麽。
一大清早,辦公室裏一片沸騰。
岑頌一臉懵地打開門,問:“今天原主任沒來?”
一個醫生笑道:“今天張欽生日。”
張欽也接話:“今天我生日,今天晚上請大家唱歌。”
岑頌:“今天你生日?怎麽不早點說,我都沒準備禮物。”
張欽擺擺手:“不用,不用,給來給去的麻煩死了,還不如不送。”
萬年不開口的羅游也道:“我們科室都是過生日不送禮。”
岑頌有些詫異,卻也欣然接受這樣的人際交往,入鄉随俗地點點頭。
随即,岑頌輕晃手中拎着的東西:“這是我媽從錦桉那邊寄過來的,也算錦桉的特産,帶給你們嘗嘗。”
張欽歡天喜地地接過她手裏的袋子,幫她分給辦公室裏的人。
下班前,張欽将KTV的位置發到辦公室的群聊裏。
岑頌回家換了一件杏色的呢子大衣,紮了一個俏皮的丸子頭,鏡子裏活脫脫一個大學生。
剛準備出門,謝玥就發了消息給她。
謝姐:【岑頌,我們等下讓張欽出去接你,你拖住他一會兒。】
謝姐:【給這小子一個驚喜。】
岑頌:【OK】
她算好時間,到達目的地剛好是約定的九點。擡頭一看,張欽已經站在門口等着她了。
岑頌快步走上去:“生日快樂!”
張欽笑道:“謝謝岑醫生,進去吧。”
岑頌跟在他的身後,走進這家名為“盛樂”的KTV。
它出乎意料地比其他KTV場所大很多,大廳中就有好幾條通往包廂的通道。
要是沒有張欽來接,估計岑頌不是路癡都會頭暈眼花,其間還擺着幾套桌子沙發,因為燈光不停變化的原因顯得淩亂。
岑頌眼珠子一轉,故意拖住張欽:”張欽哥,你怎麽訂了這裏啊?”
張欽以為是岑頌覺得這裏太亂,撓撓頭解釋:“我看離我們醫院挺近,這不一年請一次客,也不能太磕碜。”說完,他就繼續領着岑頌往前走,“走吧走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一展歌喉、稱王稱霸了。”
岑頌擋在他面前,着急之下搬出老梗:“張欽哥,你今天有點怪怪的。”
“怪帥的,我明白。”張欽立馬識破,繼續朝前走。
預訂的包廂就在最左邊走廊裏的第一個房間,岑頌正糾結着還要說些什麽,張欽已經握着扶手準備推門了。
“等——”岑頌急忙喊出了一個音,張欽卻已經快了一步,推門而入。
只見包廂裏所有人都圍在桌子旁,有的插蠟燭,有的吹氣球,有的準備禮花,生怕下一秒主人公就回來了。
急切的心情寫在臉上,可以用“滿臉通紅,面目猙獰”八個字概括。
在看到主人公的一秒,全場寂靜。
“······”
張欽腦子裏忽然想到一句話。
——“這輩子,你有沒有為人拼過命?”
他沒有,但榮幸地是,他的同事們有過。
岑頌僵硬地看向正前方,此時羅游還對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低頭在和蠟燭做鬥争。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羅游被突然的氣氛吓得擡起頭,同時和張欽來了個四目相對。
張欽:“……”
岑頌尴尬得想捂臉,不過秉承着補救原則,一把提溜着張欽的衣領将他拉回走廊,說一個連她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我有東西忘記拿了。”
張欽高度配合:“好,我們下去一趟。”
門這時被打開,謝玥探出頭來,無奈地白了一眼某個毀壞氣氛的人:“進來吧,反正都知道了。”
張欽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拼命地壓着嘴角,努力照顧着一群功虧一篑的人的悲傷心理:“謝謝你們,我可太感動了,這輩子都沒這麽感動過!”
全場:“……”
岑頌扶額:“好了,你還是別說了。”
這時,羅游的蠟燭總算點好了,一群人圍成小圈,岑頌跑去關燈,周圍瞬間暗了下來,只有人群中的蛋糕發出溫暖的光亮。
謝玥起頭唱道:“祝你生日快樂!”
接下來一群人參差不齊地唱起了生日歌,随着節奏左右搖擺。一曲完畢,張欽猛吸一口氣,吹熄了所有的蠟燭。
岑頌将燈打開,張欽手裏分着蛋糕,嘴裏還不忘吐槽:“年年都這樣,都不玩點新花樣。”
謝玥橫了他一眼,擲地有聲地指責:“我們這是為誰啊?但凡你收收你的直男癌,也不會到現在都沒個姑娘看上你!”
張欽:“咋還人身攻擊上了呢?”
謝玥繼續數落:“不感恩戴德還過河拆橋——我為了你,兩個小孩都沒管呢,也不知道她爸哄她睡覺了沒有。”
張欽撓撓頭,委屈地幹了一大口蛋糕。
幾個先吃完蛋糕的已經迫不及待去點歌了,有人提議道:“壽星先來一首開局!”
張欽大方地接過話筒:“這可是你們自己要求的,把門給我鎖死,一個也別想逃!來一首《死了都要愛》!”
全場捧哏地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下一秒,一曲終了,靈魂出竅。
“······”
張欽轉過頭問岑頌:“怎麽樣?”
岑頌面無表情:“春晚沒你的節目我都不看。”
不過這也點燃了全場的氣氛,反正唱得再丢臉也沒有張大壽星丢臉。像岑頌這種唱歌一般般的都找到了自信,連唱三首,不帶喘的。
張欽豎起來大拇指:“岑醫生好肺活量。”
岑頌:“一般一般。”
包間內氣氛逐漸熱烈,空調溫度也升高幾個度。
岑頌感覺大腦充血,臉頰滾燙,起身對張欽道:“我去一下洗手間。”
張欽唱嗨了,擺擺手随她去了。
“□□媽的!”一聲粗鄙的罵聲傳來。
岑頌一出門就聽到一陣混雜的音樂聲以及男人不耐的斥聲。
雖然在這種地方嬉笑怒罵都是司空見慣,但岑頌莫名覺得這個聲音熟悉。
她稍微挪動一下腳步,往走廊深處走去。
拐角處,她微微探出頭,只見一個穿着工作服的服務員縮着脖子一聲不吭,黑衣黑帽子的男人随意擦了擦身上的酒水。
下一秒,男人怒斥道:“媽的還不滾!”
服務員灰溜溜地走了。
“······”
黑衣黑帽。
一張貪得無厭的面孔在她腦海裏閃現。
岑頌屏氣凝神,猛然想起這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