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6章
岑頌看見他的那一秒鼻子忽然有了酸意,低落地應聲:“學長。”
時韞裕見她情緒不對,關心地詢問:“怎麽了?突然給我打視頻?”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有一個病人,她現在情緒狀态十分不佳,影響了治療進程,而她今天告訴我她患有重度抑郁······”
岑頌一五一十地敘述,聲音帶了哭腔。
我真的要替她瞞着嗎?可是我怕她一個人······聽說抑郁症病人有自殺傾向,萬一她覺得治不好想不開怎麽辦?”
“岑頌,冷靜下來。”時韞裕沉沉地叫她的名字。
岑頌吸了吸鼻子,靜靜地看着時韞裕。
“你覺得你告訴她的父母,她的丈夫是為她好嗎?”時韞裕詢問她。
岑頌點頭:“當然,如果她一個人承受這種痛苦,她的身體遲早會負荷的。”
“如果告訴她的家人,她就會緩解?”
岑頌猶豫一下,激動道:“我們可以和她的家人一起思考對策,想出最佳治療方案。學長,她的身體真的越來越差了,如果一直這樣惡性消耗的話,她會垮掉的。”
時韞裕輕笑一聲:“岑頌你有沒有想過,她所認為的痛苦,不是一個人承受,而是一家人為她擔驚受怕?”
岑頌不解:“可是現在不是她任性的時候,性命比什麽都重要。”
“岑頌,你聽我說——”時韞裕不急不慢地穩住她的情緒,“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言之隐,你強行做出為她好的舉動說不定會适得其反,更何況對方已經情緒偏激地告訴過你了,她不願意,你就不必強求。”
岑頌想到那句冷漠又決斷的話語“不然我就死在這裏”,一下子沉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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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韞裕嘆了口氣,循循善誘:“尊重病人的意願,這是你首先該做的。你是一名醫生,你該明白患者的心理感受有時比生理治療更為重要。”
岑頌一聲不吭。
“岑頌,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擔後果。如果你說出實情因此遭到患者的排斥,得不到患者的信任,後續治療也很難進行。”時韞裕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她,說到她最在意的一點上,“我知道你把她當朋友,如果你想繼續維持這段關系,我仍然會勸你,尊重她的意願。”
岑頌深吸一口氣,眼眶酸澀:“知道了。”
時韞裕沒挂電話,而是透過屏幕那端陪着她。
岑頌似是想起什麽,問時韞裕:“學長也是這種人嗎?”
時韞裕一愣。
岑頌追問:“學長也認為,一個人默默承擔比多一個擔心的人要好嗎?”
時韞裕思忖半刻,緩聲:“于我而言,是這樣。”
“所以學長也會選擇什麽都不說?”岑頌哽咽着,嗓子比平時更加軟綿,像極了一塊融化的棉花糖。
時韞裕知道這丫頭有什麽心思,輕笑一聲:“岑頌,我選擇一人承受不是因為不信任其他人,而是我覺得,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感同身受,并非我把其他人都排除在外。”
岑頌仍有些不服氣:“一定要感同身受嗎?”
“不一定。”時韞裕低笑,哄着她,“但是時間會帶走一切,過往的我不糾結,我只想和當下的人有個未來罷了。”
之後的幾天,安淑蘭确實如她所言,時常請岑頌吃飯。
岑頌不好意思白吃,買了一些水果給她。
安淑蘭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讓人家小姑娘太難以接受,便親自下廚請岑頌到家裏吃飯。
這麽多年安淑蘭一直是獨居狀态。
令岑頌咂舌地是,安淑蘭的房子比時韞裕更靠近市中心,而且是一棟五百平米以上的複式樓,裏面的裝修與家具也能看出主人的條件優渥。
岑頌左瞅瞅右看看,生怕碰壞了牆壁上的字畫。
她規矩地坐在飯桌上,安淑蘭看出她的拘謹,笑道:“随意些,這裏沒有其他人。”
岑頌笑了笑,依然放不開。
安淑蘭便和她聊天緩和氣氛:“我是錦桉本地人,很早之前就和韞裕的爸爸結婚了,只不過我是獨生女,父母不太同意我遠嫁,一來二去有了矛盾,我沒多久就和韞裕的爸爸離婚了。”
岑頌傾聽着,也不插話。
安淑蘭像是回憶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眼神一下子失落起來。
“離婚之後,我把韞裕丢給他外婆,自己一個人在京都打拼,我一直想向我的丈夫證明我并非需要他,我也迫不及待地想向父母證明,我有能力脫離他們的庇佑,因此離婚之後我一直不敢告訴他們,我不太服氣,也不太想承認,他們當初不讓我遠嫁是正确的。”
岑頌倒吸一口氣:“那······這麽多年您都是一個人?”
安淑蘭點頭,緊接着又說:“人在年輕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麽,我的父親去世得很早,韞裕那時候還小不懂事,我的母親你也見過,她一直希望我回到她身邊,可我太犟,不做出一番成就證明自己不肯回家。”
安淑蘭對着她笑了下,真心實意道:“岑頌,我是真的很感謝你,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因為有你的陪伴,他們過得很開心。”
岑頌不太贊同這個說法,緩緩出聲:“其實······他們還是不太開心,安阿姨,他們很想你的,時奶奶一直藏着你的照片。”
安淑蘭身子一僵,眼眶泛紅。
岑頌不想在她傷口上撒鹽,小心翼翼道:“如果您想知道時奶奶生前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的。”
“這都哪到哪啊。”安淑蘭抹了抹眼睛,換上笑容,“來來來,岑頌你都等這麽久了,吃飯了。”
安淑蘭急忙把飯菜端上桌,又抽出碗筷,謙虛道:“炒得不怎麽樣,岑頌你撿着喜歡的吃。”
她這番話确實是自謙,多年的獨居經驗,安淑蘭已經能炒得一手好菜。
岑頌眼前一亮,端起碗開心地吃了起來。
安淑蘭看岑頌吃得這麽開心,眉眼不自覺彎了起來。
岑頌看到她的目光有些怔愣,平心而論,安淑蘭和時韞裕的五官十分相像,尤其是眉骨那裏,挺拔如玉卻有着溫潤的線條。
安淑蘭出聲詢問:“怎麽了?”
岑頌回過神,如實回答:“沒有······我想到了學長。”
安淑蘭意識到她話裏的“學長”指的是時韞裕,試探性地調侃:“韞裕這孩子也這樣做過飯給你吃?”
岑頌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安淑蘭打趣:“我看這孩子一直一個人,三十多的人了還沒有對象,也不知道哪個小姑娘受得了他。”
岑頌替時韞裕說話:“學長人很好的,他對每個人都很好,然後工作也很認真負責。”
安淑蘭笑:“你說的這些阿姨可都感受不到。”
岑頌想到時韞裕對眼前這個母親的态度,收斂了一點,安慰道:“阿姨,再給學長一點時間吧。”
安淑蘭沒說話。
吃過晚飯,安淑蘭要送她回家,岑頌堅決不肯:“您都請我吃飯了,我怎麽好意思讓你送?”
安淑蘭無奈,幫岑頌叫了輛車,親眼看着她上了車,然後對司機道:“師傅,務必把這小姑娘安全送到家。”
司機:“好嘞。”
安淑蘭又低聲對岑頌說:“有什麽事和阿姨打電話。”
岑頌:“好的,謝謝安阿姨。”
岑頌起了個大早,也就很早到了醫院,辦公室裏只有羅游。
岑頌道了一聲:“羅醫生,早啊。”
羅游擡頭看向她,點了點頭。
前幾天,她聽說方副主任今天會來辦公室一趟,岑頌怕給這位高傲的方副主任留下不好的印象,問張欽他什麽時候回過來。
張欽倒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回答:“不知道,看他心情——應該會很早到,然後抓着我罵一頓。”
岑頌索性早一點過來,結果等到張欽都來了,方副主任連個影都沒有。
張欽看着在位置上整理資料的岑頌,驚訝道:“喲,今天怎麽這麽早?”
岑頌不好意思跟他說自己的真實目的,只說:“昨天急着走,留了一點工作沒做完。”
張欽沒有懷疑什麽,轉變話題抱怨道:“外面真的太冷了,我出門五分鐘腳就僵了,這鬼天還要上班,想想就痛苦。”
“那你別來了,趕緊卷鋪蓋走人,剛好你那位置離空調近,給岑頌坐。”原遠到聲音從門口響起,算是把張欽的話聽全了。
張欽立刻一屁股坐下,雙手張開鋪到辦公桌上:“我和我的工作永遠也不會分割!”
原遠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直徑岑頌身邊,道:“今天方黎會過來——就是你沒見過的方副主任,你跟他報個到。”
岑頌點點頭,不免有些緊張。
到了查房的時間,岑頌跟原遠報備一聲就走了。
岑頌打開許婉儀的房門,着實被床上人低沉的臉色吓到了。
也不怪岑頌,許婉儀平常溫溫柔柔的,說話的聲音很小,有時候岑頌還要湊近她才聽得清她在說什麽。
而此時男人為難地看着她,想要張口說些什麽。
岑頌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就只站在原地。
男人急忙為自己剛剛的話解釋:“我的意思是······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就生個孩子,然後一起看着他長大。”
許婉儀扯起嘴角,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個孩子,結婚都好幾年了,也沒能讓你如願,是我拖累你了······”
男人有些愠怒:“你這是說的什麽話!”
“你嫌我悶就走!”許婉儀瞳孔顫抖,死死盯着眼前的丈夫。
男人的表情維持不到一秒,趕緊軟下語氣:“婉儀,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岑頌見狀也調和:“婉儀姐,該檢查了。”
許婉儀看到岑頌後臉色稍緩,只是仍然不說話。
男人配合醫生幫妻子檢查身體狀況,這個期間裏,後者像是一具木偶,任人擺布,神色也沒有波動。
岑頌于心不忍,坐下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婉儀姐······”
“岑醫生,請你幫我把他趕走。”
許婉儀終于開口,只是話裏的內容讓男人頓時僵住了臉色。
岑頌不敢驚擾許婉儀,畢竟後者是什麽情況她一清二楚。她擡頭看向男人,順着許婉儀的意思:“麻煩您先離開了。”
男人看了看岑頌,再看了看床上妻子蒼白的面色,動了動嘴唇,什麽也沒說便帶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