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5章
岑頌怔了一秒,随後無聲地做出“哇哦”的口型。
确實。
不敢相信。
辛蠻看她将時韞裕視為只喝露水的神仙,雙手抱胸,道:“不信你問。”
岑頌當然信,她看了一眼眼前渾濁的綠色液體,頓時覺得也沒那麽難以下咽。
她起身問阿姨:“阿姨,再來兩碗豆汁兒。”
辛蠻:“!”
岑頌學着辛蠻教給她的喝法,一口一口在嘴裏細品。
辛蠻哭笑不得地扶額,這姑娘完全走火入魔了。
岑頌點點頭:“雖然剛開始像馊了的酸湯,但多喝幾口還挺上頭。”
辛蠻拍拍岑頌的肩膀,感慨:“岑頌妹妹你的毅力讓人欽佩,俗話說,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頭挖不到。”說完,他還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岑頌:“······”
晚飯後,岑頌特意打包了一份芹菜牛肉餡的餃子。
許婉儀正和一個小孩玩着翻花繩,小孩是白血病患兒,住院挺久了,平時和護士姐姐鬧得開心,最近又纏上許婉儀這種溫柔的大姐姐。
直到隔壁家長喊孩子,這個小朋友才慢吞吞地回病房了。
Advertisement
家長歉意地說了什麽,許婉儀擺擺手:“不礙事。”
岑頌進來把餃子放在桌子上,對她笑道:“婉儀姐,我給你打包了一份餃子,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歡的餡料。”
許婉儀應聲:“餃子嗎?我很久沒有吃過餃子了。”
岑頌把盒子和筷子打開,遞到她面前:“肯定沒有你家人做的好吃,等明天你就可以吃到了。“
許婉儀接過熱氣騰騰的餃子,輕輕搖了搖頭。
京都這幾天雪下得很大,後幾日岑頌下班的時候,雪花已經堆積在每一寸土地上。
白茫茫的一片格外吸引人。
岑頌換下白大褂,和值夜班的同事打完招呼準備坐地鐵回家。
“您好,我找心血管科的時韞裕。”走到咨詢臺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不好意思女士,時主任這段時間在出差。”前臺護士歉意解釋。
岑頌循聲望去,發現來者正是時韞裕的母親。
後者也同樣看見了她,欣喜地喊道:“岑頌!”
岑頌小跑過去,問:“阿姨你怎麽來了?”
“我來找韞裕,不過他好像出差了。”安淑蘭溫柔地解釋着,看到她一身羽絨服,又問道,“下班了嗎?”
岑頌不知道安阿姨如何得知她在這裏上班,但也點了點頭。
兩個月不見,安淑蘭看到她倒是比預料之中要開心,主動邀請:“京都都下雪了,阿姨請你吃飯吧。”
岑頌趕緊擺手:“不用了阿姨。”
“跟阿姨客氣什麽。”安淑蘭親昵地挽住她,興致盎然,“大冷天的,吃鹵煮正好。”
岑頌見狀,只好妥協:“那謝謝阿姨了。”
安淑蘭帶她來了一家地道的鹵煮火燒。
肥腸、豬肺、豆腐等熬煮得軟爛鹹鮮,端上來時香氣撲鼻,安淑蘭問她:“能吃香菜嗎?加上辣椒油也不錯。”
岑頌點點頭,加了一點小料。
除此之外,安淑蘭還點了炒肝和銅鍋涮肉,熱騰騰的吃食确實暖胃,不一會兒岑頌就感覺身體就熱乎了起來。
安淑蘭邊吃邊和她聊起以前:“阿姨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小豆丁,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
岑頌初中的時候很瘦,說成豆丁也情有可原,便配合地笑了笑。
安淑蘭像是回憶到了什麽事,笑道:“以前韞裕大學畢業的時候,在錦桉實習過一小段時間,我當時直接讓他到京都來,他硬是不聽我的。”
岑頌頭一次聽到時韞裕如此叛逆的一面,略微詫異。
安淑蘭看見岑頌難以置信的神情,笑了一下,娓娓聊起兒子:“韞裕以前可會打架了,高中的時候就和人家打架,後來上大學了還被叫家長。”
岑頌覺得新奇:“是嗎?”
安淑蘭見她愛聽,抿嘴笑:“你別看他現在是個悶葫蘆,以前可不聽話了,管都管不住。”
岑頌由此向往那個學生時代的時韞裕。
實在無法把這個溫柔的學長和叛逆不羁的小裕哥哥聯系起來。
說完時韞裕,安淑蘭又把話題轉移到岑頌身上:“岑頌,你現在在市一醫院上班吧?”
岑頌:“是的。”
安淑蘭看着她:“我聽說錦桉市一醫院也不錯,怎麽想到來這邊呢?”
岑頌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她也不能真說是因為時韞裕而來。
她換了個說法:“我想換個新環境。”
安淑蘭點頭:“這樣也好,韞裕一直獨來獨往,有個人陪着他也挺好。”
提到後半句話,安淑蘭的臉色落寞起來。
岑頌心裏一個咯噔,小心翼翼地試探:“安阿姨······和學長關系不好嗎?”
“其實也沒什麽好瞞你的,畢竟你上次都看到了。”安淑蘭自嘲一笑,從容地說起和兒子的關系,“我和韞裕他爸很早就離婚了,韞裕被判給他爸。這個孩子從小就親近我,可我當時在氣頭上,一直對他不管不顧,這孩子便對我生了怨氣,一直到現在都不肯親近我。”
岑頌沒有想到是這層關系,在她看來,時韞裕的父母在時奶奶的葬禮上一直成雙成對出現。
不像是離異的狀态。
安淑蘭垂眸,哽咽道:“我不是個好母親,韞裕不能夠理解我,也不能原諒我,可我只想多多補償他,哪個做母親的願意看到孩子像對待仇家一樣對待自己呢?”
岑頌不敢輕易評價,只是抽出一張紙巾給她。
安淑蘭接過,卻沒擦眼淚,只是擡起頭友善地看着眼前這個姑娘,微微一笑:“岑頌,我以前沒怎麽回過錦桉,不怎麽了解你和韞裕。”
岑頌怔住。
安淑蘭笑得溫柔:“看到韞裕身邊有你,阿姨真的很開心,但阿姨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希望你能答應阿姨。”
岑頌:“阿姨你說。”
“阿姨想多多了解一下韞裕。”安淑蘭請求道。
“······”
岑頌愣住。
下一秒她卻很快反應過來,這是讓她監視學長嗎?
不行,她不能答應。
安淑蘭拉住岑頌的手:“岑頌,請你理解一個做母親的心情。”
岑頌偏向相信時韞裕,即使對方是他的母親,她都不能做這種事情。
她為難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安阿姨,學長知道會不開心的。”
安淑蘭眸色瞬間暗淡,慢慢松開她的手。
岑頌有些許不忍。
安淑蘭強撐着笑容:“那阿姨以後能約你吃飯嗎?”
岑頌有一點猶豫,卻在看到安淑蘭蒼白的臉色後點了點頭,堅定地點了點頭:“當然。”
安淑蘭總算揚起笑容:“謝謝你啊岑頌。”
“沒有關系的。”
岑頌回應一個微笑,卻在她那雙美麗的瑞鳳眼中看到了一種瀕死的掙紮感。
仿佛,她就是這個女人在汪洋大海裏抓住的唯一一塊浮萍。
翌日,岑頌觀測着許婉儀的病程情況,目光觸及床上宛如紙片人一樣的女人,要說的話突然如鲠在喉。
許婉儀的丈夫請了一天假特地陪妻子,看到岑頌欲言又止的模樣,着急問:“醫生,我太太情況怎麽樣?”
岑頌看了一眼許婉儀,猶豫了一下道:“嗯,不錯······”
男人聽到這句話,開心地握住妻子的手:“等你好了起來,我就帶你去看愛琴海,還有挪威峽灣,冰島的極光,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
許婉儀莞爾一笑:“好啊。”
等男人晚上因為突發情況離開醫院,岑頌終于忍不住站在她面前,斟酌着字句,艱難開口:“婉儀姐,我覺得你目前需要做個心理咨詢。”
躺在床上的女人淺笑着反問:“我得的不是癌症嗎?又不是什麽精神病。”
“婉儀姐。”岑頌坐在她面前,叫住她,“身為醫生,我有必要告訴你,你的身體狀況一天不如一天,我有理由認為是你的精神壓力造成的。”
許婉儀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悲傷:“我現在······很像一個神經病嗎?像一個瘋子嗎?”
岑頌抓住她骨瘦嶙峋的手,搖搖頭:“婉儀姐,為了你的身體考慮,聽我的吧。”
許婉儀不動聲色地掙脫開她的手,慘淡一笑:“我知道,我做過心理咨詢了。”
岑頌愣住了。
下一秒,她嗤笑一聲,雲淡風輕道:“重度抑郁。”
看到岑頌震驚的表情,許婉儀不置可否:“很奇怪吧?像我這種家庭美滿、父母健在、丈夫疼愛的人,怎麽會得抑郁症?而且還是重度。”
岑頌很難開口,只是無力地安慰:“這些只是部分因素,婉儀姐,我覺得——”
許婉儀打斷她:“岑醫生,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我的丈夫。”
“婉儀姐,這件事情需要雙方——”
岑頌的話完全沒有作用,對于這個身如薄紙的女人,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冷漠,一字一句地告訴岑頌:“我不想他們知道。不然我就死在這裏。”
岑頌心一顫,怔怔地盯着她。
最後,這次協商不歡而散。
岑頌整個人還是飄飄然一般,不敢相信剛剛的一幕。
平時裏許婉儀是溫柔又和善的,而剛才她看向自己的那個眼神,宛如一把利刃,充滿了敵對意味。
這些可以暫且不論,岑頌覺得許婉儀對她的那個請求,她不能完全答應。
醫院是治病的地方,隐瞞抑郁症或許會對她的治療有影響。
而且她的家屬也有權知道。
岑頌有私心,她知道抑郁症病人的痛苦。
有時大聲宣洩、釋放情緒的患者能康複得更快,相反,像許婉儀這種情況,不願分享消極情緒、獨自消化苦楚的抑郁症病人治愈程度更難。
這些天和她的相處很輕松,岑頌喜歡她說的一些小故事,用紙疊的一些小花,以及面對孩子們時發自真心的笑容。
也許她在夜裏哭過很多回,也許她強撐着笑臉度過了一日又一日,光是想想岑頌都覺得自己不能真正的坐視不理。
想讓她好起來。
不想她傷心。
“······”
岑頌盯着微信上的界面,撥通了視頻電話。
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想要聽聽他的聲音。
“岑頌。”
透過屏幕,時韞裕溫柔的眉眼與聲音再度出現她眼前。
像極了一盞明亮的暖燈。
--------------------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導師時主任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