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簽無解
查英和周西宇兩人一前一後,繞過正當中的三清殿,來到呂祖官前。
周西宇道:“求簽之前總是要上香的,可夜晚上香又不好。”
“誰說晚上不能上香的?”查英看着端坐着的道祖像,“神仙是不會計較這些的,只有人才會計較。”
“此話也不完全對,天地萬物都有他的規矩,萬物由生入死,日月交替輪回,這是定數,也是規矩。有了規矩,才有方圓,有了方圓,萬物生靈才能安然其中。若一味要逆天而行,行不陰不陽之事,則是壞了這天地間的法則,遲早……遲早是要,”
“要什麽?”
周西宇下了下狠心道,“遭天譴。”
查英之前戲谑的表情霎時不見了蹤影。跟了周西宇這麽久,兩人相識在戰場,而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随後又同他遁入深山,潛心修道習武,酷寒三年,酷暑三年,再艱辛的日子都挺了過來,可沒想到猿擊術終于煉成之時,也成了是兩人分別的日子。
“遭天譴,”他回味着這三個字,然後慢悠悠地說道,“若遭天譴,依你我在那山洞裏的作為,恐怕早就被雷劈死幾百個來回了。可見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成全人間的美事。天都不管的事,你卻要頑固不化,何其迂腐。”
“現在的生活讓我很踏實。”
查英不再理會詞窮的周西宇,他燃上一柱清香,借着月色向道祖的聖像虔誠地叩了三個頭,再把香端端正正地插好,這才拿起搖簽筒,一搖一頓地晃三下,到第三下時,燃着的香頭忽地一亮,随即又恢複如初。
“就是這個了,”查英看着高出半截的靈簽,兩個手指一捏,将簽抽|了|出|來。
可下一瞬間,還未等他看見簽上的數字,周西宇卻一把攥住靈簽,擋住了下半部分。
“你幹什麽?”
“有些事還是不要強求,你把它放回去吧。”
“周西宇,我這簽不是給你求的,是給我自己求的。你不要多管閑事!”
“人間至苦莫若求不得,不要陷得太深。”
“屁話!不去求怎麽能得?不過是一個簽而已,你怕什麽?”
周西宇眉頭緊鎖,“査英!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你我萬不可一錯再錯了。”
“從前的査英早就死了,那個抽大煙逛窯子的査英早就被你弄死了,你殺了他,又重新造就了他,現在又想一腳踢開,拍拍屁股走人,過你的清淨日子。天底下的好事兒,可都成你周西宇的了嗎?這簽我今天是求定了,”查英口不擇言,“好狗不攔路,放手。”
查英向上一|抽,靈簽整個被拔|了|出|來|。周西宇想着道家聖物不可毀壞,索性不與他争奪,而是向前大跨一步,用胳膊遮住了對方的雙眼,繞到他身後,将人一拽,查英整個人仰面被拽倒在地,一個曼妙的卧魚陷進了周西宇的懷裏。
“周西宇!你……僞君子!”被蒙着眼睛的查英一只手揪着那只胳膊,身體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你戰不贏我,現在明月當空,正是猿擊術月煉最盛之時。”
“哈,虧你還是個道士,卻忘了太極的構成嗎?我就是陰魚裏的那個陽眼,是你這一潭死水裏的生穴!”
說罷查英就勢一輪,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将身後的人扔了出去,直甩向院中的那口大缸。
嗙——噗——!
滿缸的水飛濺起來,周西宇大頭朝下栽進了月亮的倒影之中。
足足過了十秒鐘,變成落湯雞的周西宇才慢慢從缸裏爬出來。抹了把臉,甩了甩頭發上的水,卻看到查英正對着靈簽愣神,絲毫不在意自己也被濺起的水花淋了個通透。
罷了罷了,周西宇想,何必跟他較真。濕淋淋地走過去,和他講起了大道理,“你看,也濕了吧。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要非得越過那道坎兒,最後只能落得和我一個下場。……阿嚏!”
查英依舊看着那簽,不由得令周西宇也好奇,湊到他身邊一看,才明白他為什麽有這樣的表情——那是一支空白簽。
周西宇咋舌,“怎麽會這樣?一定是我徒弟不小心把備用的混了進去。”轉念一想,自己畢竟是觀裏的道長,就順便幫助香客解了一下簽,“施主你求的是因緣,卻抽到了空白簽,空白就是無,是虛空,萬物皆空,情也就空了。這個簽是想告訴你,千萬不要執着,要放下、要随緣、要想開、要忘記過去……”
“你是那絮絮叨叨的唐三藏嗎?”查英握着周西宇的手,将白簽結結實實的扣在對方的掌中,“這空白簽是老天在告訴我,一切都是未知,若想得什麽,就要拼上一把才是。”
“頑固,簡直頑固不化!”
“哈哈哈…”查英笑的爽朗,衣襟下擺還滴着水,他就這麽自信着走出這小小的道觀。周西宇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轉過一面牆,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道士何安下早就被院裏的打動聲音吵醒,知道師傅跟人過招,卻絲毫感受不到兩人的殺氣,反倒覺得這兩股氣息已經達到彼此交融,天衣無縫的境界。他多少猜到,那人就是師傅曾經說過的猿擊術日煉。
“師傅,您沒事吧?”
“咳,你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練功,我去換件幹淨衣服。”周西宇握着那支空白簽,轉身回房。
周西宇佯裝平靜,心下卻悵然,“查英,我何嘗不知道你的心意。即使能抛卻一切世俗是非,可別忘了,我師兄無時無刻不盼着我死,我又怎能拖累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