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殺人滅口
自那日查英離開後已有兩月有餘。周西宇依舊如往常一樣,帶着徒弟隐居于鬧市之中,過着清淨的生活。對于查英的這種人來瘋行為,他已見怪不怪。
想來查老板身為大紅大紫的梨園名角,每天都有演不完的戲,陪不完的應酬。前幾日周西宇出門買米的時候,還聽人議論說,最近連洋鬼子都迷上了京戲。城裏的各大戲院都争着巴結洋老爺們,想要進法租界演出呢。
“你說那姓查的戲子怎麽那麽裝?”米店的夥計對一個胖婦人嚼舌道,“不就是個唱戲的下九流麽?偏和洋人過不去。受人兩聲好,還真把自己當個爺了。”
婦人伸着滿是肥肉的脖子問道,“怎麽回事?”
周西宇只是一旁聽着,并不作聲。
“還不是進法租界演出麽。我也是聽人說的哈,多少戲子想去那裏唱都沒機會,可他仗着自己人紅,長着個小白臉,就被捧進了大英|領|事|館,可當晚就把洋人給打了,據說蹲了一個月的號子呢。”
婦人聽完滿臉不屑,“你要這麽說,我還佩服查老板呢。他洋人怎麽就不能打,咱們可沒少吃洋人的虧,查老板這叫愛國,你懂嗎?”
“屁!他挨打不要緊,特麽的連累我跑堂的弟兄一起跟着蹲號子。實話告訴你吧,我也是聽我兄弟說的,進了法租界的名角,沒一個幹淨的,全都賣了屁|股。就他媽他假清高,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
婦人的大圓臉騷的通紅,一旁的周西宇待米袋子裝滿後,付了錢,便默默的離開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道理他明白,他相信查英也是明白的。他和他都已過了而立之年,再不是當初那兩個血氣方剛,天不怕地不怕的毛頭小子了,他們在戰場上看了太多的生死離別,體會到太多次自己的弱小無力。他相信查英能夠混到今天的地步,至少應該是理智的。
當天晚上,周西宇獨自在房內看書,許是白天聽到些閑言碎語,心中總是靜不下來,雜七雜八的想着些零碎事,就連那些與同門師兄的陳年舊賬,也時不時的蹦出來,攪亂他一心的平靜。
周西宇只得端正做好,沉下心來一遍一遍地背誦《老君清靜經》,直到深夜才斂神收息,稍有些困倦。
今天傍晚的時候,道觀剛剛閉門,何安下就和他請了假,說是要去山上拜訪一下如松方丈。周西宇知道那老方丈曾經幫助過他,何安下回訪道謝也在禮數之內,況且佛道不分家,都是修行。僧修好了成佛,道修好了成仙,都是一樣的,周西宇也就随他去了。
本以為今天晚上何安下會留宿寺院,也就沒有給他留門,沒想到到了三更天外面突然傳來何安下的喊聲,
“師傅!快開門!救人!快開門救人啊!”
周西宇跑過去開了大門,卻見一個青年伏在自己徒弟的背上,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
“快進來。”周西宇随後插好大門,兩人把青年臺到床上,來不及多說話,周西宇連忙檢查他的傷勢。青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數十處,均是受到重擊所致,而致命傷則是靠近心髒位置的刀口,從背部刺入,深可觸骨,多半像是被偷襲所致。
何安下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師傅,還有救嗎?”
“我也不知道,你壓着他這個部位止血,總之先送他去醫館吧。”
青年尚存着一絲清醒,硬撐着一口氣,費力地說道,“不能去醫館,我師父,會趕盡殺絕,你們……也會受連累。”
周西宇道,“可是你這樣也只能白白等死。”
何安下透着哭腔說道,“師傅你救救他吧,他真的沒幹什麽壞事兒,我可以作證。”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我以前的師父是醫館大夫,現在他人已經不在了,可那間鋪子還在,裏面的醫藥一樣不少,師父,你需要什麽我就去取。我腳力快,半柱香的功夫就回來。”
“好,別的先不管,救人要緊,你一定要快去快回。”周西宇告訴他幾樣止血、麻醉的藥劑,又讓他将開刀手術的那幾樣器具、針線統統拿來,他雖沒有做過大夫,但師從彭家太極門的時候卻讀過些醫理藥典,到後來被逐出師門被迫參軍時,因着從戰場上下來的傷患實在太多,他便跟着救護班幫忙,經歷的次數多了,那些簡單的外科手術也難不倒他。
周西宇俯下|身對青年道,“小兄弟,你聽我說,若是平常人,受了你這樣的傷早就挺不住了,我看你像是習武之人,只是不知道內力如何。”
“師傅……我”
“你不要說話勞神,只管按照我說的去做。我将你傷口縫合以後,會将內力輸送給你,你只管調動周身氣息,用內力療傷,千萬和我步調一致,不然即使我将你傷口縫上,也救不回你性命。”
有了何安下這個半吊子醫生的配合,兩人又忙活了近兩個時辰,青年的手術總算順利完成了。
周西宇對徒弟到,“你扶他坐起來,将他雙腿盤上。待會兒我會用內力幫他療傷,如果不這麽做,他過不了今晚。之後去門外把血跡打掃幹淨,直到天亮不許任何人進來。還有,明天道觀一定要準時開門,別人問起我,你就說我上山采藥去了。”
“知道了師父,你是慈悲心腸,”何安下不安道,“其實我說了慌,我根本沒有去如松師父那裏,我,去偷看太極門比武了。一個月前,醫館的師父剛剛過世,這小哥來我這兒買藥,說是怕比武傷了他師父,還特地給他配了一壇子上好的藥酒,沒成想他師父怕他奪了彭家在太極門的地位,竟要殺人滅口,還從背後偷襲,真是下三濫!這人心怎麽會這般狠毒。”
“彭乾吾?”
“你怎麽知道的?”
周西宇不多說,擺了擺手讓何安下出去。随後自己将內力燃燒到極致,為青年療傷。
真氣如一股暖流汩汩自後心進入體內,青年的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在這至純的內力之下緩緩舒展恢複,一點一點的被力量充盈起來。宛若從母體貪婪地吸收養分的嬰兒一般,青年貪婪而慵懶地汲取着周西宇的內力。
青年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大小傷口都被仔細地處理過。歪過頭一看,昨夜救他的那位道長正守在床沿看着自己。
為了救活青年,周西宇幾乎耗盡了內力,現在他的武功只剩三成不到,蒼白的臉上盡顯疲憊之色。
“師傅……多謝師傅救命之恩。”
青年掙着身體就要起身,卻被周西宇按回床上,“你傷勢太重,不要起來。醒過來我就放心了,你現在已沒有危險,只是需要靜養,這幾個月就在我這裏躲一躲吧。”
青年感激中難掩慚愧,“師傅大恩大德,我來日定當報答。”
周西宇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趙心川。”
“是彭乾吾的徒弟?”
“是。”
“你傷的很重,那一刀可真是照着心髒穿過來的。”周西宇竟生調侃之意,“不過我想,在你師父偷襲的那一瞬間你必是有所察覺,才能躲過致命一擊。”他嘆了口氣,“如今的太極門空有武技,武德淪喪啊。”
“您認識我師父嗎?”
周西宇對于這個問題只是付之一笑,“也是因緣果報,若論輩分,你當叫我一聲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