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那神秘店鋪中離開時,蘇玉傾如釋重負。
半月的時光過去大半,他終于尋到救玉闌的辦法,雖然這辦法使得他付出極大的代價,但事到如今,他早顧不上代價沉重與否,救那個人,是他最想做的事情。
救他,助他脫逃,事情已然在他計劃中有條不紊進行,與蘇臨闕明裏暗裏的對抗雖吃力,卻也算不得多難捱。心中有了牽挂,這牽挂使得他說出不敢說的話,做出不敢做的事。日子一天一天度過去,苦也是甜。
蘇臨闕雖厲害,終究只是人,人不會無所不能,蘇臨闕總有算不出的事情。
拖着被毒損的身體,他還能有幾分昔日的氣勢?
一切再好不過,只是苦了玉闌。
快了,很快,便能救他出去了。
攥緊手中的涼滑的瓷瓶,淡青雲朵一般濃淡層疊的顏色,一如那日裝着珍貴□□的瓷瓶,冰涼地貼在手心,讓浮躁不安的心也一同靜了下來。
他記得那向來淡漠的神秘店主面上難得的訝異:“二十年的歲月,是以命易命,你竟舍得?”
蘇玉傾只是接過那刀刃與丸藥,沒有絲毫遲疑。
那一日送給蘇玉闌的□□,是世間難尋的,而這珍貴并不是因着它的毒性,只是因着此毒無色無味難以發覺,且世間尋不到其解藥。給蘇臨闕下毒,是孤注一擲,是無可回頭的一條路,然而他不曾想到蘇玉闌竟會一同将毒飲下。是蘇臨闕逼迫,還是旁的原因,他想過許久,一個答案在心中隐隐約約浮着,他不敢抓住。
他的玉闌,合該是小時候歡喜無憂的模樣,如今憂愁倦态眉間難掩,只是因為蘇臨闕。
他不能放過那個男人。
然而現下最要緊的,是救玉闌。
那毒雖無解藥,卻也是有解毒的辦法。一切的結,總是能解的,然而世間哪裏有兩全圓滿的說法,若想得到一個東西,必定要付出與之相稱的代價,而為玉闌續命的代價,是要割舍他的命。血緣的親近,他能夠救他,二十年換二十年,一切來得公平。
其實這過程簡單得很,只消吃下那顆沾了劇毒的丸藥,待到毒素漫至全身,再向腕間割下一道血痕,集夠小半碗的血量,交予店主制一顆丸藥,一切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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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毒奪去他二十年的歲月,移至蘇玉闌身上。
興許有人要笑他蠢笨,可是誰沒有一點執念妄想,為着這一點妄想而做的事情,若能夠還心中那人以生命以歡顏,那麽蠢笨一次,又何妨。
這是一樁值得的買賣。
連日來的郁結也因為這一點希望而散開一些,一切就要好起來了。
他知道那個人于深宮中暗生的憂愁,這是眉目間無可掩藏的事情,面上在笑着,心中卻不知作何想法,笑都未能快活,無疑是煎熬。其實小時候一同嬉鬧玩耍,關系反倒要比現下更親近些,然而他發覺自己并不十分留戀那個時候。年少的記憶總會褪色,人的面目亦會随記憶模糊,然而再次看見蘇玉闌,那人身後一樹豔豔的海棠映襯蒼白笑意,竟是一時驚豔的明麗無雙,那雙漆黑的眼睛對上他,空寂沉靜,無來由,他沉溺下去。
因皮相而生出的戀慕興許是膚淺,然而千千萬萬的人,哪一個不迷戀美麗事物,千千萬萬段一見傾心,難道不是因為皮相?
由那單純戀慕,一步步淪陷。
他看着那個羸弱的少年,再也移不開視線。若一開始的迷戀是因着相貌,那麽之後的深陷是因為什麽。相處日久,他漸漸了解少年的性情,軟弱,戴面具,說謊話,搖擺不定,空有複仇之心卻無複仇之力。這無疑是一個糟糕的帝王,平庸的少年,然而他仍舊不能自瘋狂迷戀中脫身,他喜歡看蘇玉闌笑,那個人從來不能夠真正地開懷,若是綻出一個真心的笑意,該會有多好。興許感□□本就無道理可循,付出什麽收獲什麽不過是因為心中情願,無論為蘇玉闌舍棄什麽,他心中情願。
他想要那個人如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