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玉闌原本是不指望蘇玉傾能幫上多少忙的,那人是他兒時的玩伴,小時候雖因為男孩兒的頑劣本性有過幾次小打小鬧,然而每一回,蘇玉傾都會讓他幾分,時常任他動作,并不還手。
一半是顧及他常年病弱,一半是放任似的不予還擊,蘇玉傾知道,即便在氣頭上,蘇玉闌依舊沒有多少力氣,拳腳也只是做做樣子,并不十分疼痛。
其實蘇玉闌不大明白,自己分明是兄長,為何那時候在蘇玉傾面前,偏偏像個任性調皮的弟弟。
方才于藤蘿花架下的一番暗中交談,他是有些動容的,蘇玉傾與他雖有不淺的交情,但那畢竟是從前,如今隔着五年時光,各自變作什麽性情,委實不是寥寥幾次接觸便能了解清楚的。蘇玉傾有太多不相幫的理由,不與他這窩囊皇帝打交道,遠遠走開獨善其身才是最好的法子。如今尋着機會來看他,言語寬慰他,甚至要幫他,這些做法于蘇臨闕眼中無一不是挑釁,這個人分明鬥不過蘇臨闕,卻要撞過來,當真是蠢。
眼前繞來一只紫蝶,蹁跹地飛向花架處。蘇玉闌看着它,補眠未補足的困倦襲來,催生出一個懶懶的哈欠,眼前亦随那暫時解乏的動作泛起水霧,視線變作迷蒙的一片紗霧,紗霧中,看得那紫的蝶撲向紫的藤蘿花串,花串的形狀看不真切,仿佛不規則的紫色的火焰,随眸中水霧一跳,一跳,将蝶吞噬。
一意孤行撲向火的,是他,還是蘇玉傾。
揉一揉眼睛,卻見藤椅後的人上前提醒他,該是陪蘇臨闕用飯的時候了。
這是躲不了的事情,不必他去撲,火自會繞上來,既定的時候,總要遵守,晚一步,便嘗得後悔滋味。
蘇臨闕總會有本事叫他覺出後悔。
安安靜靜走去那熟悉的所在,正待進入,卻見那桌上坐着兩個人,舉止親昵地挨在一起,一個是蘇臨闕,另一個,卻有些眼熟,仔細看,倒是個面貌姣好的少年。
蘇臨闕擁着那少年,見蘇玉闌過來,反倒摟得更緊些,食指愛憐地撫上少年眼角淚痣,仍不忘分出心思同蘇玉闌笑言:“玉闌,方才你又見了玉傾,是不是?”
蘇玉闌終于看出,那少年說不明白的熟悉感,竟是眉眼處同自己,亦或是同母妃的一點相似。他一時并不能夠看出男人是什麽意思,便老實答:“方才在紫藤架子下小憩後,見他過來,便說了會話。”
“說的什麽,皇叔有些好奇。”蘇臨闕面上笑意不改,眸中卻現出不易察覺的冷,攬着少年的手臂收得緊些,惹來懷中人不安的小小掙紮。
蘇玉闌皺起眉,看向少年的目光不由帶出一點憐憫,他知道做人替身的的苦楚,強顏歡笑,悲哀怨怒掩藏于心,做不得自己。
将他那一點自以為掩藏自如的神色捕捉,蘇臨闕只是意味不明地笑,扣住懷中少年的下巴,仔細将人打量一遍:“眉眼處最好看,這不會說謊話的眼睛,真是惹人憐。”複看向蘇玉闌,“至于那會謊話的眼睛,自然就不惹我喜歡,我不喜歡,那麽留着它有何用。”
那眼神仿佛蛇類陰冷黏膩,偏偏裹了看似溫和的表象,蘇玉闌不覺後退一步,他是最恨蘇臨闕,卻也最怕蘇臨闕,男人看似玩笑的威脅總是讓他想要躲閃。如蘇臨闕所願,他并未刻意掩藏,将那凄惶懼怖表現于面上,終是老老實實說出同蘇玉傾的交談內容,至于那一段手心上的游戲,也就只說作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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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蘇臨闕早派了人監看他一舉一動,如今故意來問,不過是要看他是否老實,若不老實,要怎樣懲戒,使之變得老實。
蘇臨闕滿意地點頭,罷了,仍道:“皇叔是為你好,至于那蘇玉傾,你與他相處,要當心些,未必每個人,都是沒有企圖的。”
一番話說得正直,蘇玉闌聽了,卻只想嗤笑,然而最終嘴角揚起的不過一抹純粹笑意:“皇叔一心為玉闌好,玉闌都明白。”
正要坐下用飯,卻聽蘇臨闕開口,仿佛漫不經心:“玉闌,以後的笑容,要笑進眼睛裏,那樣才顯得真。”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