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初到松安
到了松安地界也就是殷序将來的轄區了, 到了這兒徐源将軍的任務也算完成,于是便與殷序夫妻道別,帶着人離開了。
殷序看着貧瘠又荒蕪的土地忍不住感慨, “真窮啊。”
的确是窮。
松安地處西部,土地倒是廣闊, 可惜土地并不肥沃,高山只有西部有倒是一處天險可以忽略不計,其他地方丘陵和矮山倒是不少, 能耕種的土地并不多,所以如今這廣闊的地界上到處都是荒蕪沒有開墾的土地。零零散散在地裏幹活的百姓也是面黃肌瘦顯然日子過的并不好。
當然松安若是富裕也輪不到殷序過來了, 如今讓他過來就是為了改善當地的情況,進一步協助康王加大封地的掌控力度,若是連封地都不能捏在手裏, 後續很多事情都沒法進行下去。
這也是為何一定下地方覃幼君便安排人去南方購買糧食的原因,在一個地方要想取得民心,必須讓人看到你的誠意。尤其他們大老遠的過來沒有根基, 就更需要拉攏當地的百姓。
在路上的時候覃幼君也和殷序讨論了這糧食如何去用的問題。當初覃幼君想的簡單,那就是砸錢砸糧食, 可殷序卻覺得這樣不妥,很容易讓百姓滋生懶惰不思進取全靠官府支撐, 錢他們有很多, 但必須用在刀刃上, 可以給糧食, 但百姓必須有所付出才行。
尤其進了松安地界,情況更不明朗,殷序道,“任重而道遠啊。”
覃幼君笑道, “有信心嗎?”
殷序挑眉,“沒有信任。”他頓了頓,“但要創造信心,創造整個松安的信心。”
這裏畢竟是他的地界了,身邊也有護衛倒是不擔心安全問題。
殷序便提議道,“離着上任還有半個月左右,不如我們先在松安境內考察考察?”
一縣之地不足為懼,但松安地域廣闊,真想逛一圈其實半個月時間也緊湊,但他這提議覃幼君也覺得不錯,在上任前将地方情況先摸一遍,不至于後期被人蒙蔽。
覃幼君道,“那就開始吧。”
既然要微服私訪,那帶着大隊人馬顯然不合适了,覃幼君夫妻換上尋常衣物,又帶了幾名護衛,其他人則讓金枝待人直接奔着松安縣城去了,順便也在松安找個落腳的地方,縣衙後院他們是不準備住的。
帶着幾人,殷序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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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松安的了解他們只知道皮毛,要想了解透徹這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一行人只留了兩輛普通馬車,乘車往前去了。
走了不久便是一個茶肆,覃幼君便提議先去喝杯茶水再說。
茶肆中客人并不多,衣着也都尋常,甚至看得出來日子都過的不好。
他們一行人一進來倒是顯得格格不入,可松安這地方有時也會有江南行商的商人路過倒是沒引起懷疑。
其中一書生模樣的人嘆氣道,“這縣裏聽說換了縣令,明年的縣試也不知會如何。”
“怕什麽,左右還能比之前的程縣令更差嗎?”另一人說着将茶水一飲而盡憤然道,“我倒是打聽到這位縣令是位狀元,只是被上頭那位不喜才發配這裏來的,興許能比程縣令好一些。”
“這誰知道,不管哪個做縣令苦的都是百姓。”
“走一步看一步吧。”那人道,“只盼着別再增加賦稅了,百姓真的承擔不起了。”
兩人有些沉默沒再說下去,覃幼君和殷序對視一眼卻從對方口中聽出了不少信息。
明年有縣試。
之前的程縣令不是好官或許加過賦稅。
百姓日子過的苦,讀書人日子也不好過。
以前縣令如何殷序他們倒是沒法處理,但賦稅這東西朝廷都有規定,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下面的官員為了斂財往往上下勾結提高賦稅,一部分上交朝廷,剩餘部分便是他們囊中之物。縣令本就是父母官,百姓無處申冤便被縣令所控制。
殷序喝了茶水起身到了那兩位跟前拱手道,“在下殷序,也是讀書人,聽二位言談似乎也是讀書人,不知能否一敘?”
兩人對視一眼,而後道,“在下喬宇,這位是我好友宋敏。”
覃幼君坐在原地沒動,只豎起耳朵聽着殷序與人交談。
而殷序曾經不愧是纨绔,與人交流往往能找到對方感興趣的點,幾句話的功夫就與對方說到一起去了。
過了沒多久,三人俨然相見恨晚,差點就以茶代酒拜把子了。
覃幼君聽着那兩位書生慷慨激昂說着松安縣的事,再瞧一眼義憤填膺一起罵狗官的殷序,心裏忍不住樂,他日這二人若是知道他們罵的狗官也包括眼前這位被他們奉為知己的殷序不知會是什麽表情。
不過殷序自己有辦法能從對方口中套話覃幼君也不摻合,只喝着茶水,想着狗比皇帝那事兒。
顯然狗比皇帝是想弄死殷序好讓她回京,實在惡心至極,若是日後不把他拉下來覃幼君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眼瞅着太陽高了,殷序終于與兩位書生說完話了,只是他們初到松安還沒有落腳的地方,也沒法留下聯絡方式,只與對方說明年他也會參加縣試,到時候便能相見了。
從茶肆出來,覃幼君見殷序愁眉不展,便問,“不容樂觀?”
殷序苦笑一聲,“只聽他們談論便知道前頭幾位縣令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主,長此以往下來百姓對官的認知就是周扒皮,能好才怪。”
覃幼君了然,若是百姓對官員尚且有期待,後面工作也好開展,但顯然松安不是。
亞歷山大啊。
覃幼君安慰道,“他們也只是代表個人,這幾天咱們就到處走訪瞧瞧到底是什麽情況。”
殷序點點頭,心裏卻不容樂觀。
此時剛進了六月,天氣已經很熱了,殷序瞧着覃幼君被曬的發紅的臉有些心疼,“幼君妹妹留在車上,我獨自去走訪瞧瞧。”
覃幼君倒不覺得辛苦,“我沒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殷序搖頭,神色認真,“幼君妹妹,有些時候我得獨自去面對,我沒有做官的經驗,總得自己摸索着去做的,我不能一輩子都靠着幼君妹妹扶持的。”
聽他這話覃幼君也不堅持了,“那好,你只管去做,我在馬車上等你。”
殷序笑了笑下了馬車,朝着田地裏正在勞作的老農走了過去。
覃幼君坐在馬車上掀開車簾遙遙望去,殷序似乎與老農搭上話了,甚至說了不短的時間。瞧着殷序又帶着人往前頭去了,這才讓車夫也遠遠跟了上去。
一下午的時間殷序都未曾上過馬車一直在地上走着,從初入松安境內一直走了十幾裏路直到田間碰不見老農了這才拖着疲憊的步伐上了馬車。
天熱殷序又穿着書生長袍,天青色長袍已然滿是汗漬狼狽不堪。
若是以往殷序肯定會在意在覃幼君跟前的形象,甚至會趁機跟覃幼君訴苦尋求安慰。
但經過一下午的走訪殷序心頭卻像壓着沉甸甸的石頭,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來。
他看着覃幼君道,“我很後悔以前浪費的八年光陰。”
覃幼君看着他,拿出帕子給他擦拭臉上的汗水,“現在也不晚,倘若你八年前便用功讀書也不一定有此時的功名也不會如此時一般能體諒百姓的辛苦。”
“的确。”殷序笑了笑,這笑卻很沉重,“我走了一下午也只走了不到一個鎮,這鎮上的土地并不肥沃,只能算做中田,更可怕的是這裏的田地多半屬于鄉紳地主,百姓有土地的人不足十分之一。”
覃幼君對這些并不了解,但只聽到有土地的百姓不足十分之一就足見可怕之處。大部分的百姓沒有土地,只能成為豪紳地主的佃戶。
哪怕她對這朝代不了解也清楚古代佃戶生活的困難,一年到頭恐怕都剩不下多少糧食。
果然殷序又道,“十之八九的百姓是佃戶,租賃的田地有官田也有私田。但不管是官田還是私田,租子足足有一石五鬥之多,而這裏的田地好的也就算做中田,畝産最多兩石,再加上徭役攤派,百姓辛苦忙碌一年恐怕剩下的糧食不過數鬥。”
說起這些殷序非常痛心,“民間有傳言,今日完租,明日乞貸。”他擡眸看向覃幼君眼神堅定,“幼君妹妹,我突然覺得擔子很重,但是再重我也要改變這種現象,我要帶領松安的百姓富裕起來,不說家家戶戶不缺糧,但總不至于将人餓死。”
以前的殷序吃喝不愁,萬事只以玩樂為主,哪怕入贅後有雲國公府撐腰很多事他也不必考慮。現如今他做了縣令才知道當官的難,甚至他開始慶幸能到這裏來,若是留在京城他哪裏會知道看起來欣欣向榮的大周會有如此不堪的地方。
覃幼君對他的認知也很滿意,她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努力。”
傍晚馬車到了鎮上找了間幹淨的客棧住下,因為天未黑,殷序讓覃幼君先休息,自己則跑到一樓大堂又打聽消息去了。
連日來趕路的确勞累,覃幼君洗了澡靠在床上等着殷序,一直月上中天殷序才帶着一身疲憊回來。匆忙洗了澡殷序倒在床上靠着覃幼君就睡了過去。
覃幼君看着他的眉眼心裏很欣慰,她的小夫君長大了,知道要為民做主了。她就知道她的選擇沒有錯的。
一夜睡的并不安穩,半夜的時候殷序醒來,大睜着眼睛思考松安的事情,他相信這個清水鎮的情況不會是個例,其他地方恐怕也是如此。
天亮後夫妻兩人繼續走訪,越是走訪,殷序的眉頭皺的越緊,一直到了六月中旬,夫妻倆這才趕着馬車朝松安縣城去了。
而松安縣城內,金枝等人已經悄無聲息的買下一棟兩進的宅子也迅速的清理修繕妥當,只等殷序夫妻過來入住了。
從後門進了院子,金枝來報,“松安縣的縣丞和書吏等人都曾多次前來拜見,都被奴婢以郡主和大人身體不适為由擋了回去,明日是否安排他們進來?”
覃幼君也不做主,只瞧殷序。
殷序沉吟片刻安排道,“離着任期不過三日,明日你通知他們,後日我在院中招待他們相互認識一下。”
雖然說殷序是縣令,一縣之主,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其他的縣丞等人均是本地人,要想在松安縣開展下去,這些人勢必要打交道。而且依着之前打聽到的情況,這些人恐怕也不是善茬。
當然他殷序也不是什麽好人就是了,如今他要錢有錢,唯一缺的就是當地的人才,不急不急,手裏有錢心裏不慌,總得慢慢收拾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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