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演技不錯
就像當初殷序以讀書一個月便參加鄉試一樣, 也和殷序讀書半年中了會元一樣,殷序高中狀元也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有人同情宜春侯, 也有人暗暗猜測宜春侯是否後悔。
然而不等這些人想法落地,德仁帝的聖旨又将京城的水攪渾了。
到底什麽情況?
殷序到底何德何能, 甚至有人猜測是殿試那日德仁帝召見殷序時殷序說話不當得罪了德仁帝,德仁帝不忍殷序才華埋沒這才忍痛打了殷序,又封了他狀元, 為了讓他沉下心來才故意剝奪了他直接進翰林院的機會。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京城的人險些都要信了這謠言, 然而突然又有知情人透露,說是德仁帝嫉妒殷序長相俊美才華橫溢,這才因怒生恨。當然這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但也有人說了,殷序早不是以前那個只會鬥雞走狗的纨绔,如今殷序一言一行謹遵聖人嚴, 根本不會行差一步,更不會在德仁帝跟前胡言亂語。
為此有人特意去尋了殷序以前的情敵謝衍還有他的恩師, 謝衍對他評價極高:“殷序行為端正,并非多言之人, 甚至于生活中都不肯多言, 最常說之話便是多言容易出錯, 少言少麻煩。”
而岑夫子更加直接, 将來詢問的人打出去道,“若是口舌都管不住之人,老夫又何必收他為學生。”
岑夫子固然後來又收了幾位學生,但相處時日遠不及殷序。岑夫子這樣的人能給予殷序高評價, 顯然殷序不會在德仁帝跟前多說話。
京城的流言傳的稀奇。
而雲國公府內送走宣旨太監後也有一瞬間的沉默。
待花廳中只剩了自家人,雲國公才道,“皇上怎麽突然如此體貼,這是提前知曉我們要讓殷序外放做官?”
殷序樂呵呵道,“并非,皇上此舉原本是想羞辱小婿,當時小婿據理力争希望皇上公平對待小婿,所以皇上更加憤怒,于是有了這聖旨。”
說着殷序摸了摸下巴感慨道,“咱們的皇帝其實挺好的,真的太體貼臣子了。”
花廳裏頓時又靜了下來,每個人看他的眼光都變得奇怪起來。
覃幼君捂臉,“真棒。”
玉陽長公主嘆息,“這皇帝莫不是……也不是,他只是以尋常人的思維想了這事兒罷了,不稀奇,不稀奇。稀奇的是我們并不想留在繁華的京城反而要去地方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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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國公思忖道,“不過要處理好去地方之事還得琢磨,依着那位的性子可不想讓你去個富裕的地方,更不會讓你去江南插一杠子。所以我與你母親商議,還是想讓你們去康王的封地,哪怕不到封地在邊緣位置也好過江南。”
“全憑爹和娘做主。”殷序起身躬身行禮,“小婿也覺得江南不妥。”
雲國公滿意道,“如此我便開始運作。”
“這事恐怕在朝中也得掀起波瀾。”覃幼君道,“尤其是純臣一派,恐怕不會善罷甘休任憑皇上胡亂更改規矩,所以殷序你還得繼續演戲,讓大家都知道你特別想留在京城,你舍不得京城的繁華。”
殷序瞪大眼睛,“為何?”
覃幼君桀桀笑了起來,“因為只有這樣狗皇帝才不會更改主意啊,萬一你表現的特別高興,他猜出我們的想法又把你留在京城怎麽辦。”
還能這樣?
殷序頓悟,連連點頭,“幼君妹妹說的極是。”他擡起頭來一臉的悲憤,大聲又委屈的喊道,“父親,小婿不想去地方做官,地方不如京城繁華,不如京城熱鬧,您忍心小婿和幼君妹妹去地方受苦嗎?”
目睹了殷序變臉的雲國公等人:“……”
這簡直比他們女兒更會演戲啊。
雲國公沉痛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殷序啊,父親也無能為力啊。”
覃幼君:“……”
玉陽長公主失笑道,“你們真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真父子呢。”
兩個男人頓時不滿的瞧向玉陽長公主道,“女婿半個子,入贅就是兒子。”
兩人說完愣了一下而後相視一笑,雲國公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不虧是我覃戈看上的少年郎,不錯,不錯。”
殷序春風得意,“那是自然,小婿所有榮耀都将歸于雲國公府。”
至于宜春侯,恐怕現在還在舔傷口吧,仔細想想竟有幾分可憐的味道,也不知道倆妹妹給找來的孿生姐妹懷沒懷上。
張榜第二日,殷序作為狀元郎要去接受皇帝的冊封而後帶着其他新晉進士打馬游街了。
為了顯得憂郁又沉痛一些,第二日一早覃幼君便起個大早給他化了一個煙熏妝,只要不趴在他臉上瞧是瞧不出端倪來的。
再加上殷序演戲的本事天賦異凜,一低頭再擡頭,那神色就像極了受了諸多委屈之人。
可憐吶,明明中了狀元卻要如同進士一般離開京城這繁華之地去地方做官。
地方官向來不如京官金貴,畢竟京城離着皇帝更近,雖然更危險些可能得到升遷的機會也多,更能有機會結交位高權重之人,不管是仕途還是結親都是最好的。
而地方上雖然逍遙自在,但遠離京城這權利中心,想要升遷便極其困難。
而殷序似乎是在德仁帝那裏挂了號,否則又怎會連在京城的資格都沒有。甚至有人斷言殷序以後的仕途大抵要穩定在地方上,很難有進一步的機會了。
再瞧瞧狀元郎的面貌,臉還是俊俏的不像話,可那似乎受了傷的後背也挺不起來了,時不時的因為疼痛呲牙咧嘴。精神萎靡,一看就是因為聖旨之事心中悲痛欲絕這才如此。
在路上難免有人同情于他,殷序也只能勉為其難的咧嘴笑笑。
太可憐了。
但也像覃幼君說的,朝中以清廉愛國著稱的幾位純臣坐不住了,他們都通讀過殷序的文章,言之有物絕對是個人才。他們這些純臣最喜歡有本事之人,可如今好好的人才卻要去地方了。
暴殄天物!
一時間純臣的折子就遞了上去,就連楊閣老和錢閣老也紛紛進言,請聖上三思。
與此同時,打馬游街過了,殷序一改讀書時的勤奮用功,竟每日出去飲酒,每回都是醉醺醺的被雲國公府的人擡回去。
更要命的是殷序喝酒時還喜歡拉着旁人說:“我命苦啊,我這等才華竟要去當個小小的地方官……”
如此種種,殷序的表演獲得了滿京城人的認可。滿京城無人得知殷序郁郁,不滿德仁帝的聖旨。
而楊閣老等人的奏折遞上去,卻被壓在德仁帝的案頭,若是有人掀開看看便知上面畫了鮮紅的叉。
德仁帝在無人時面目猙獰,“不想去嗎?可惜你沒機會留在京城了。”
德仁帝擡手便将那幾封奏折壓在了最下面。
到了四月底,本次的榜眼和探花郎都已經入職了,其他二甲進士也已經參加完庶吉士考試,選中的進翰林院,未能選中的進六部觀政,就連三甲同進士有門路的也已經陸陸續續離京去地方做縣令了。
唯獨狀元郎殷序還閑置在京城未能有所安置。
五月初,德仁帝在朝堂上痛心道,“據朕了解,殷序自去年九月方開始讀書,只讀書月餘便中了鄉試。而後半年有餘中了會元,這表明殷序在讀書上有極高的天分!殿試時他的文章也極為出彩。朕本想考量考量殷序,看其能否擔當大任,誰知他竟埋怨朕日日飲酒沉迷于醉酒間,實在太令朕失望了。”
朝中大臣聽聞德仁帝此言頓時驚訝。而那些為殷序上書的純臣這些日子以來也聽聞不少殷序之事,此時德仁帝解釋,才知他們誤會了皇上的用意,一時間紛紛指責殷序不堪重任。竟在無一人為殷序進言。
德仁帝一番話徹底絕了殷序在京為官之路,殷序目的達成自然收斂幾分。
自殿試以來,宜春侯身子便不怎麽好,這幾日方才好些又聽了殷序之事,心中頓時對雲國公府不滿。
他的兒子殷序在讀書上極有天賦,若是這一個月雲國公府管得住殷序,不讓他沉迷醉酒,興許皇上已經答應讓他進翰林院授官了。
宜春侯心中悲憤交加,這日又聽了殷烈幾句酸話,一氣之下連帖子都不下直奔雲國公府而來。
他來的也湊巧,雲國公和殷序都在家中。
此時殷序正與雲國公在棋盤上厮殺,聽聞宜春侯來了,還頗為驚訝。
雲國公厭煩宜春侯,皺眉道,“他來做什麽?”簡直打擾他們翁婿倆下棋。
殷序到底對自己父親多些了解,忍不住笑道,“爹,他來恐怕是來為我讨個公道,想教您如何做父親呢。”
“什麽?”雲國公瞪大眼睛,“他,他能如此厚顏無恥?”
殷序起身躬身行禮,“爹您見了就知道了,小婿先行告退,若是父親問起就說我宿醉未醒,還未起床。”
說完殷序飛快的出了花廳從連前門都不走直接從角門出去了。
覃幼君原本在房中收拾東西,瞧見他回來不由奇怪,“不是說與爹爹下棋,怎麽這麽快回來?”
殷序眼中帶着興奮,“我父親過來了。”
尋常殷序喊雲國公爹,這父親自然指的是宜春侯了。
覃幼君:“他來做什麽?”
殷序便将他的猜測說了一遍,覃幼君道,“如此激動人心的時刻,咱們倆怎能不去瞧瞧。”
說着覃幼君又拉着殷序回了前院花廳,只不過他們從角門入,又從耳房瞧瞧進入,躲在屏風後面瞧熱鬧。
就聽宜春侯一拍桌子憤怒道,“雲國公,我欽佩你當年在沙場立戰功,可我兒殷序入贅你殷家,你竟不好好對他。如此有才學之人,竟因酗酒埋沒,你還有心思喝酒,你可對得起他的滿身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