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并肩
計南星沒在醫院住多久，就出院了。
方重城的電話還是打不通，計南星心中泛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從來都跟方重城說得清楚明白，但任何一個人女人面前有這樣擔憂她的人，都會很感動。
絲絲繞繞的感動捆綁着靈魂，讓她喘不過氣。
計南星去拿藥，感謝了醫生後，直接去常去的高奢品牌換了身衣服，然後回了公司。
公司樓下是成群蹲守的記者，見計南星的車開過來，馬上跑過去，把計南星圍住。
“計總，您方便回應昨天的事件嗎？”
“聽說您已經和宋祁同居了是嗎？”
“如何看待網上對您這段戀情截然不同的态度？宋祁究竟是您包。養的情人，還是正派男友？”
“和比自己小十歲的男偶像戀愛，會有壓力嗎？”
“計總，請您正面回答問題！”男記者幾乎把攝像頭怼在車窗上。
計南星停好車，正好聽到那聲尖利的“正面回答”，她看了眼那人手裏的logo，心中嘲諷一笑。
餘萬亭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抹黑她的機會。
“更正一下，是小十二歲。”
“正面回答？”計南星冷冷地掃視過去，“餘氏旗下的記者，倒是不像餘總一樣溫文爾雅。”
記者群安靜下來。
她意有所指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攝像頭，男記者馬上唯唯諾諾地道歉，和攝像兩個人讓開了前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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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南星卻沒動。
“既然各位想聽，我就說個明白。免得各位在我公司門口聚衆，擋我財路。”
“公安部門的調查結果馬上就會在網上公布，我和宋祁都是這次事件的受害者。網絡上頭腦不清楚的粉絲不要被帶了節奏，要是沒有我，你們的哥哥沒準已經在轉世投胎的路上了。”
“我和宋祁沒有談戀愛。”她冷淡地看了眼旁邊的男記者，嗤笑一聲，“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覺得年齡是問題？廣大女性朋友們，真愛不分年齡，喜歡就勇敢追求，不要被條條框框擋住。”
“男人找個小十歲的被誇厲害，女人找個小十歲的就是老牛吃嫩草？”計南星淡淡掃了眼鏡頭，“我要是喜歡，小二十歲也不幹你事。”
鏡頭裏的女人穿着淺駝色羊絨大衣，黑色皮靴緊緊包裹着筆直小腿，臉上一點驚慌失措的表情都沒有，一對圓瞳冷淡自持。她脖子上還繞着紗布，臉上也有些青紫痕跡，但這些都遮擋不住計南星身上睥睨衆生的氣場。
她站在一堆記者中間，冷冽傲然如雪中寒梅。
計南星一進辦公室就關閉了所有通訊設備。
她根本不想知道網絡上或好或壞的評價，也厭倦了手機裏響個不停的窺測。那些打着朋友的旗號，實則幾百年沒聯系的朋友，突然都關心起她的私生活。
計南星重重地按壓着太陽穴，想想也覺得諷刺。
她剛剛大義凜然地站在一衆記者和鏡頭前，霸氣十足地說了那一番話，還鼓勵女性朋友們勇敢追求愛情。
她聽見自己說，真愛不分年齡。
計南星疲憊地閉着眼，回想宋祁面對那個私生飯的表現。
她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臨近中午，樓下的記者早就離開了。
計南星重新打開網絡和通訊設備，收拾好心情準備面對接下來的事情。手機剛連上WIFi，微博就迫不及待地彈出許多提示消息：[Crossroads隊長宋祁新戀情疑似曝光]
[藝佳娛樂痛斥私生行為，宋祁官方後援會及Crossroads官方後援會聯名支持]
[松鼠CPbe了，但刑期姐弟he了！細數娛樂圈真情實感的CP]
……
[突發！自稱宋祁父親的中年男子跪在藝佳娛樂門前，痛斥宋祁三大罪狀]
計南星一愣，點了最新這條突發新聞進去。
看得出編輯也十分匆忙，只放了幾張動圖，但足以看清那個男人的臉。破爛的穿着，昏黃的眼珠，從不正眼看人的作态，計南星絕對不會認錯宋元山。
他怎麽敢？
她點開評論區，裏面已經泥濘不堪：
[媽的偶像失格！我就沒見過這麽離譜的藝人！娛樂圈唱得好的不缺你一個！公然宣布要談戀愛，成天拽得媽都不認識，沒學歷沒文化，為了資源能和大媽談戀愛，現在讓自己爹跪在門口求你，真是不要碧蓮！]
[許川憑什麽退出？他平時雖然娘了點，但是人家光明磊落，什麽都沒做錯。]
[宋祁還有臉做隊長？]
[私生飯怎麽沒把一對賤人弄死？]
[Crossroads這個組合是不是風水不好，正剛成立不到一年，就出了這麽多事。就算實力能打也讓我毫無興趣。]
[#宋祁滾出娛樂圈##宋祁偶像失格##宋祁缺少母愛和大媽談戀愛##宋祁退出，許川回家#]
……
計南星越看，手心越涼。
耳邊是嗡嗡地轟鳴聲。
她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
計南星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這些背後一定有人在推動，一定有水軍和黑粉被人操控……但她克制不住地回想着昨天在醫院裏少年顫動的羽睫，白色碎瓷上鮮紅的血跡，宋祁看向她時眼裏鋪天蓋地的瘋狂和絕望。
是她自作主張招惹了宋元山這個禍端，是她被私生飯挾持才讓宋祁不得不報警，讓他們成為供人談論的笑話。
他什麽都沒做錯。
他只有二十歲，傷痕累累地來到她面前，從此在她孤單封閉的心裏升起一輪太陽。
計南星眼前霧蒙蒙的，她冷着臉把眼淚逼回眼眶，開車去了藝佳娛樂。
她要并肩站在他身邊。
沒人能傷害他，她的太陽熾熱耀眼，永不湮滅。
眼前的狀況比宋祁想象地還要糟糕。
宋元山跪在外面，還帶了一大群記者，聲聲泣血似地哭訴他的罪狀。
逃學、性格暴戾、偷家裏的錢出去打游戲、賺了錢卻對鄉下的老父親不聞不問……媒體記者的攝像頭咔嚓咔嚓地響着，宋祁緊捏着拳頭，被沈越洲和付思遠攔在公司門內。
“現在外面記者太多，你出去就被當成靶子，完全沒有解釋的餘地。”沈越洲斂了平日的嬉笑神色，“宋哥，不管你爸說了什麽，都不能被激怒。”
付思遠擋在門口：“宋祁，你冷靜一點。現在網上的風向對你不利，為了以後發展，現在不是你該出頭的時候。”
“讓他去。”虞越嘆了口氣，“南星來了。”
門外站着烏泱泱的人，除了記者之外，還有一大批宋祁的黑粉拿着手機在網絡上直播，叫嚣着讓宋祁滾出娛樂圈。
宋祁剛一出門，就看見了逆風跑來的計南星。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色針織衫，脖子上纏着紗布，臉色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
宋祁恍惚了一陣，想起小時候鄰裏街坊說他是個災星，誰碰上了都要惹一身騷。明明剛遇到計南星時，她還是冷豔不可方物的霸氣女總裁。怎麽如今，平白無故在網絡上任人辱罵，公司口碑也因此下跌，那個讓人移不開眼的女人，如今憔悴得像一朵暴雨摧殘後的花。
她什麽都沒做錯，只是因為他喜歡她。
宋祁伸出的手忍不住縮了回來。
別過來了，他想。
可能他上輩子犯了不可饒恕的罪，于是此生注定要和臭泥爛蝦為伍，在深淵的沼氣裏日複一日忍受痛苦。
哪怕有一團小小的光指印他爬出黑暗，也會被再度拖下去。
那團光也因他，逐漸暗淡。
宋祁哽着喉嚨，那句叫她別過來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周圍嘈雜的聲音宛如被按下消音鍵，計南星的動作也在眼前放慢。宋祁見她慣常冷淡的臉泛起緊張神色，而後擋在他身前。
一杯喝剩一半的奶茶，重重砸在她頭頂。
淺咖色的液體順着她蒼白臉頰流下，宋祁的烏瞳狠厲地看向那個人，狂躁的心跳讓他的神經都跟着叫嚣跳動。
誰也不能傷害她。
冰涼的手掌倏地握住他緊握的拳，細長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敲擊。不知為何，宋祁心中那股激烈湧動的躁郁不安慢慢消了，滿心滿眼只剩下眼前人。
計南星擡手用袖子擦了擦臉，眼神銳利明亮，望着表情各異的人，冷笑道：“你們媒體不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那我今天就告訴你們！”
宋元山跪在地上，低聲嗚嗚地哭着，連擡頭和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他是宋祁的父親宋元山沒錯，但凡在場有一位宋祁的粉絲，哪怕是黑粉，也該知道他讀書讀得不多，未成年就來B市打工。他為什麽來？還不是宋元山在賭場裏欠款無數，用了妻子的救命錢償還賭債，最後連兒子也成了他買賣的籌碼！”
計南星亮出手機裏的合同：“我給了他三百萬，讓他離開宋祁。你們以為我是像那些惡臭商人一樣，搞不入流的逼良為娼？是宋元山要把他賣了，賣給不知道什麽樣的人，我見不得宋祁受那樣的苦。他優秀、驕傲、熾熱得像一輪太陽，為什麽不能過自由順遂的人生！”
“你們曾經，乃至現在都把宋祁當做偶像，可卻從來不相信他。”計南星盯着手機攝像頭，“出道前他情真意切地和粉絲交流，把你們當朋友，可你們除了滿足自己私欲的喜歡，把花一樣的少年逼到絕境，卻從沒考慮過他的想法。”
計南星緊握着宋祁的手，揚起脖頸的樣子像一只驕傲的天鵝。
“之前在采訪中我說，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不管他和我差多少歲，我都會喜歡他。”計南星說。
“我喜歡宋祁，不關他事，要罵沖我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