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挾持
大廳裏一片寂靜，只有被女人撞開的水龍頭嘩嘩的流水。
計南星白皙脖頸上的鮮紅血液流向淺粉色的居家服，留下斑斑點點的痕跡。
少年的烏瞳彌漫上血色，他把桌上的陶瓷杯摔碎，然後面無表情地摸起一塊最鋒利的碎片，在小臂上狠狠劃了下去。
女人尖叫聲起：“哥哥不行！”
“不行？”宋祁勾着唇，手裏的力道又重了幾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哦，對了，我還要謝謝你呢。”宋祁拉了張椅子坐下，眸光沉沉，“我追她好久都沒追到手，你要是把她殺了，我轉眼就抹脖子，到時候我們倆骨灰燒在一起，也算是圓了我這個夢了。”
“而你，就算不吃槍子，也要在監獄裏蹲個無期。我和自己喜歡的女人，永永遠遠在一起。”宋祁卷起袖口，鮮血順着傷口流下。
“不！絕對不行！哥哥你不能戀愛不能結婚！”
宋祁眼底泛起決絕的笑：“傻逼。”
計南星強撐着安撫她：“你別聽他瞎說，我們只是好朋友，之前我在宋祁困難的時候還借過他錢，有合同的，就在我房間裏。你不放心的話讓他上樓拿，好嗎？”
女人有些遲疑，計南星連忙補充道：“我請宋祁做代言人，都是因為姐弟關系好才這樣的。他剛才的話只是氣急了，你不要當真。我就在這裏，讓他上樓拿合同，我的卧室裏沒有通訊設備，讓他把手機也放在這裏，好嗎？”
女人短暫思考一陣，顫抖的手扶了下眼鏡框，點頭同意。
“宋祁，你把手機和碎瓷片放下，去我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合同過來，明白嗎。”計南星認真地看着他，眼神安撫，“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對嗎？”
宋祁沉默地與她對視幾秒，緩緩點頭，把手機扔在桌上。
宋祁上樓後，計南星脖子上的刀才遠了幾寸。
等待的時間異常漫長，計南星沒敢再說話，只是保持安靜，生怕一句話不對就激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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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卻突然開了口：“我喜歡他，想要接近他多一點，難道有錯嗎？為什麽他們公司像防賊一樣防着我，宋祁也像在看蟑螂一樣在看我？”
“男人是不是都喜歡你這樣身材好，臉蛋又漂亮的女人！”她突然狂躁起來，右手殘缺手指連同刀把直接怼在計南星臉上，“我有什麽錯！他出軌包小三被我抓住，打我罵我讓我淨身出戶，我去他單位找他，結果被他找人直接砍斷兩根手指！”
“所以在那之後我就立志，喜歡的人一定要分分秒秒跟在他身邊，絕對不讓他有出軌的可能！”女人恨恨地看着她，聲音拔高，“我這樣盯着宋祁，他還是喜歡上別人！而且你比他大了十歲！”
“我再說一遍，我們之間并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計南星壓抑着怒氣，盡量語氣平和，“你婚姻的失敗不應該讓宋祁來承擔後果，你們本來就是兩條平行線上的人，為什麽要因為你前夫的問題，來傷害他？他今年剛滿二十歲，宋祁身上那些心酸過往你并非不了解，那你為什麽還要做出傷害他的事？”
“你前夫砍掉你的手指至今逍遙法外，宋祁用歌聲給粉絲帶來溫暖治愈的力量，但是他和他的朋友卻都落得個鮮血淋漓的下場。剛剛宋祁跟我說，許川退團，Crossroads很可能會解散，在這種時候你卻不站在宋祁身邊，反而用刀子對着我們，你真的喜歡他？”
計南星看見宋祁從二樓拐角出現，手裏拿着一份紙質合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女人迷茫地搖頭。
“我認識很多靠譜的律師朋友，你的問題都是可以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的。現在你放了我，我們一起送宋祁去公司，然後等他處理完，我們去吃飯，然後去見律師好不好？”計南星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跟了他這麽久也沒吃什麽東西，天這麽冷，不要虧待自己。宋祁喜歡每一個粉絲，剛才的話是因為他太着急了，而且他的傷口也需要處理。”
“我們把問題一個個解決，好不好？”
計南星用平生最溫柔的語調，慢慢說完這些話。女人沒回答，宋祁手裏拿着合同站在不遠處，三個人沒人在說話，大廳重歸寂靜，計南星耳邊只剩下女人大口的呼吸聲。
過了半晌，女人終于點了頭。
宋祁嘶啞着嗓子：“我出去開車，你們在後面跟上。”
女人松開了手中的頭發，拉扯着計南星的手臂跟在後面。她走得又急又快，仿佛有宋祁的地方就是朝聖的聖地，就是希望之光。計南星一瘸一拐地跟在旁邊，盡管小腿鑽心的疼，她臉上仍是那副冷靜自持的表情。
宋祁打開門，走了出去。
女人迷戀地跟在後面，甚至抓着計南星的手也漸漸松了。
少年高挑身影往旁邊忽地一閃，女人瞬間被撲過來的警察按倒在地。計南星在宋祁閃到一旁時也狠狠甩開女人的手，任由自己向後面跌去。
宋祁幾乎是瞬間抓住她的手，計南星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久違地看見了初見時的小奶狗弟弟。
眼前一片黑暗時，計南星想，或許他還是有點喜歡她的。
他奔向她。
計南星在醫院病床上悠悠轉醒。
醫院裏刺鼻而安心的消毒水味道在鼻腔萦繞，左手手背在在打着點滴。單人病房裏安安靜靜，她沒有手機，也不知道現在幾點，只得抽出棉被中的右手，卻後知後覺地發現它上面額外的重量。
宋祁緊緊抓着她的右手，露出的小臂上纏着一層繃帶，裏面滲着血。那麽高挑的個子窩在小凳子裏，在病床邊趴着睡着了。
“你醒了。”計南星右手一動，那雙烏瞳瞬間睜開，眼裏透露出緊張和焦灼。确定身邊人安全清醒後，宋祁才啞着嗓子開口，“我去給你倒點水。”
宋祁端了杯水過來，眼神落在她身上。
“對不起。”他輕輕開口，“都是我的原因，才讓你跟着遭罪。”
計南星正欲開口安慰宋祁，病房的門忽地被人撞開。
“宋祁！你他媽的給我過來！”方重城猩紅着眼睛，一把揪住宋祁的衣領，“我跟你說過，要保護好她，不讓她受一點傷害，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要不是當初我執意要在她卧室裏安裝一鍵報警裝置，同時呼叫轉移給我，計南星就交待在那個瘋子手裏！”
宋祁沒反抗，任由他揪着衣領，烏瞳冷漠地看着他。
“操。”方重城把他抵在牆邊，“別他媽在這給老子裝什麽人設，南星因為你差點丢了條命。你他媽打開手機看看，你那些傻逼粉絲是怎麽罵她的？計南星為你得罪餘萬亭，賣房子幫你爸換賭債，怕餘萬亭不放過你主動讓你們組合代言南極星速運，不然你以為一個出道不過一年的小組合，能有這麽好的資源？”
“好了！你別說了！”計南星喊道。
“我為什麽不能說？”方重城氣急，眼尾泛紅，“你忙的時候，小奇跡都是我養的！幫情敵養貓，有比我還高風亮節的人嗎？”
“小星星，你看看我好不好。”方重城語氣軟下來，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哀求，“我追着你，你追着他，他呢，他心裏沒你！小星星，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宋祁垂眸沉默着，方重城懇切地望着計南星。
“方重城，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今天你也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計南星輕聲說，“但是我們也只能是朋友了，你懂嗎。”
“喜歡這件事，本來就像一場沒有盡頭的馬拉松。一個追着一個，永不停歇。”計南星嘆道，“我累了，你們走吧。”
“計南星，你就是傻逼。我他媽的也是。”方重城重重地握住門把手，“我訂了你愛吃的小馄饨，一會兒記得吃。有空……常聯系。”
病房裏恢複了沉默的安靜。
宋祁艱澀地開口：“計南星，我們的實驗計劃還沒完。”
“沒完……我也不想繼續了。”
“宋祁，你如果真的喜歡那個姑娘，就寫首歌給她。”計南星閉着眼睛，“我困了，你回去吧。許川的事還沒完，很多東西都需要你和虞越一起處理。”
宋祁沒動。
“剛才的話，我不只說給方重城。”計南星說，“宋祁，我們只能是朋友了。”
又沉默了半晌，宋祁說了句“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就離開了。計南星躺在病床上，眼淚從眼角淌在枕頭上。
單向奔赴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情，實在是太累了。
就像方重城說的，他們三個人，一個追着一個，卻沒人獲得幸福。她太累了，沒有心勁和精力去和二十歲的少年做無謂的情感糾葛。
他的感情太過熾熱，是年少叛逆燃起的一簇火，轉瞬便滅成灰燼，就算有零星複燃的火苗，又能怎麽樣呢。有些事還沒開始，就看到了結局。
就像他們沒有結尾的故事。
就這樣吧，就到這裏了。
計南星想，就像當初自己假裝不知道他的心意。
就像現在自己假裝，從不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