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禮物
計南星躺在床上，黑暗中手機屏幕的熒光格外亮。
屏幕上有一張放大的圖片，是一片深藍夜空。計南星仔仔細細把每一處放大，除去幾顆零落的星子，再也沒有其他景物了。
她把手機放在一旁，細細思索。
是那個小愛豆喜歡夜空？喜歡夜晚？還是這片天空，是兩個人初遇的地方？
宋祁這條微博指代不明，只發了個可愛的emoji表情，計南星點開評論區，就連七仙女們也不知道自家愛豆是什麽意思。
她正想着，就收到了團子的消息。
團子：[過年好，星姐！新的一年繼續美麗，我高舉刑期姐弟CP大旗～]
計南星回複道：[過年好，祝團子新的一年順利畢業，找到心儀的工作！]
她是故意忽略掉團子後面的那句話。
她和宋祁的CP意外受歡迎，從上次的雜志發行後，兩個人的CP粉陡然增多，很多人還給他們排了超高的匹配度：一個是多金女總裁，一個是擁有無限未來的實力偶像。兩個人的家庭境遇、成長歷程又都出奇相似，都是一派清冷長相，站在一起配了一臉。
還有網友在宋祁宣布有喜歡的人的那條微博下面留言，宋哥不如看看計總，你們兩個真的氣場特別合，縱觀娛樂圈裏還沒有一個像計總這樣适合你的。
七仙女們也沒說什麽，只是禮貌控評，表示宋祁喜歡誰是他的自由，大家都無權幹涉。
計南星當時只覺得有趣，直到她看到一條評論：
[計總沒啥不好，但兩個人差了十二歲，實在是太多了。]
他們之間，隔着十幾個春。
手機一陣震動，計南星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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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子：[不知道宋哥最近怎麽樣，Crossroads全員都被私生飯盯上，就屬宋哥的私生飯追得最緊，聽說年前還去公司堵宋哥，因為沒見到人，揚言要給他點顏色瞧瞧。]
計南星心頭一緊，點開了團子發過來的鏈接。裏面的那個人從對宋祁瘋狂的崇拜熱愛，到跟随他去任何公開和私人場合，在微博裏曬從練習室偷的被汗水濕透的毛巾、宋祁卧室裏穿過一次的白襪……宋祁公開承認有喜歡對象後，她的微博畫風愈加扭曲，無差別地攻擊所有和宋祁相關的女性CP，甚至沈越洲也在她的攻擊範圍內。
乃至年前的最新一條微博，宋祁也成了她眼中的罪人。
計南星慌張地放下手機，跑去找宋祁。
她以為自己已經把他保護地好好的，她的少年從此能夠走出陰霾，驕傲自在地活着。但這些事，哪怕他們的關系沒有冷淡之前，宋祁也從未跟她說。
無論是假裝乖巧溫順的他，還是本性使然散漫痞氣的他，都不曾讓計南星知道一點不快樂的事。他不說，她便自以為是，覺得自己做得足夠好，足夠多，足夠他順遂過完一生。
計南星眼前霧蒙蒙的，一個沒站穩，向前栽去。
她撞上了一片溫熱潮濕的胸膛。
“走路這麽急？”宋祁把她扶正，皺着眉頭說。
他剛洗過澡，身上只穿了一條短褲，赤。裸的上身還有水珠往下淌。強烈的檸檬味道混合着宋祁身上的荷爾蒙氣息，把計南星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大過年的，你哭什麽。”宋祁擡手擦掉她眼角的淚。
“私生飯的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計南星帶着點哭腔，眼角被他擦得通紅，仍是執拗地和他對視。
宋祁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只是口氣軟了下來：“告訴你有什麽用？你扛着菜刀去找人家，迪士尼小屠夫？”
“多大人了，還哭鼻子。”計南星吸吸鼻子，不再理他。
“我真的沒事。”宋祁見她生氣，耐心解釋道，“公司會處理這些事的，我們不都搬出來住了？再說，你見我爸，還給他那麽多錢的事，不也沒告訴我？”
計南星身體一僵，過了半晌才讪讪擡頭：“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還知道南星妹妹只許自己放火，不許我點盞小燈。”少年的烏瞳溫柔寵溺，“我有些事情不跟你講，就是怕你把這些負擔都背在自己身上。這位妹妹，我已經長大了，不是你半年前撿回家的小可憐了。”
“我知道你為我好，所以我接受。以後我對你好，你也要接受。”宋祁話音剛落，緊接着補了句，“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計南星點點頭。
宋祁狡黠一笑，從褲袋中掏出一只紅色絲絨盒，遞給她：“新年禮物，送給南星妹妹。”
“我不常戴首飾的，而且我沒給你準備禮物。”計南星下意識拒絕道。
宋祁不由分說地把絲絨盒塞給她：“不許拒絕。”
“那……我給你準備份禮物，你喜歡什麽？球鞋，游戲機，還是公仔手辦？”
宋祁難得看見計南星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出現糾結的神色，笑着擡手在她頭頂揉了幾下。
“真要送？”
計南星認真點頭。
“這些我都不要。”宋祁說，“初八公司就要給我複工，初七的時候，我們去游樂園吧，完成最後一項實驗計劃。”
“如果你要拒絕我，就讓我這個孤獨的帥哥一個人去吧。碰見瘋狂的私生飯，也是我命不好，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宋祁懶洋洋地靠在牆邊。
“呸呸呸！瞎說什麽，初七我跟你去！”
計南星一口氣跑回屋裏，身子抵着門板，慢慢打開了絲絨盒。
裏面是一條鑽石項鏈，完美切割的鑽面在燈光下格外耀眼。吊墜是一條鯨魚，嘴裏銜着一顆星星，計南星一眼就喜歡上了。她雖然不懂珠寶首飾，但也知道光從重量和精致工藝來看，這條鑽石項鏈就不便宜。
計南星記得虞越是珠寶狂熱收藏者，于是直接打了電話過去。
虞越的聲音在聽筒裏顯得有氣無力：“過年好啊，星姐。找我有事？”
計南星皺眉問道：“你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過去陪你？”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計南星心下一松，想必虞越又是癱在床上，悶在抱枕裏跟她訴苦。每次虞越心情極差的時候都是這套流程，計南星已經習慣了。
“說吧，出了什麽大事讓美女小魚這麽愁苦？”計南星嗓音發緊，“是不是私生飯的事情更加嚴重了？”
“沒有。”虞越聲音虛得像在空中飄着，“沈越洲剛剛跟我表白了。”
計南星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什麽大事，這不是挺好的，人家苦苦追着你，你也動了心，現在不就是兩情相悅的局面嗎。”
“經紀人和藝人之間這可是禁忌之戀，要是被粉絲知道了，絕對能活剮了我！”虞越驟然拔高的聲調忽地又萎靡下來，“況且我們家庭差距懸殊，我又比他大了五六歲，少年心易變，怎麽能輕易當真。要是以後我成了什麽豪門棄婦，總裁下堂妻，可真是讓人笑掉大牙。”
計南星這邊沉默了一會兒，虞越聲音沮喪地道歉：“星姐，我沒有含沙射影的意思，我知道宋祁移情別戀對你傷害很大，但我真的只是就事論事……怪就怪我們的愛情之路一樣波折。”
“我沒生氣。但是虞越，你得知道，愛情這碼事和年齡、職位、家境，乃至性別，都是沒有關系的。只要你真的喜歡他，就不要輕易拒絕。而且沈越洲這個人相處下來，能感覺到是個單純陽光的人，和一般的富家子弟不一樣，你應該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
虞越最終應了下來。
“對了，星姐，我是真沒想到宋祁變臉這麽快，而且保密工作也做得好。沈越洲咬死了不告訴我，至今我都沒挖出來他喜歡的人是誰。”虞越說，“我把他送到你那裏之前，他還把這段時間賺得幾百萬都拿出來，讓我帶他去高奢定了條鑽石項鏈。”
“那條項鏈确實好看，為此他還抱着翻譯器，和意大利的老匠人磕磕巴巴解釋了半天，才做成了那樣一條獨一無二的項鏈。我記得上面好像有魚和星星，總之真的很漂亮，如果拿着這條項鏈和喜歡的人表白，沒人會拒絕吧。”
計南星愣怔地看着躺在手心的鑽石項鏈。
每一份、每一毫都和虞越的形容絲毫不差。
一個大膽的假設從腦海裏冒出來，轉而又被計南星無情地壓了回去。
宋祁已經明确說過喜歡上別人，而且那人還是個小愛豆，她怎麽會有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亮晶晶的鯨魚和星星躺在掌心閃光，計南星苦澀地勾勾唇角，宋祁知道欠自己的錢她不會收，再加上宋元山的事情被他知道，他不過是換了種方式還債罷了。
因為喜歡上別人，所以不想欠她人情債，于是請最好的匠人，做最獨特的鑽石項鏈，花費幾百萬，把兩個人之間的羁絆溝壑抹個幹淨。
自此橋歸橋，路歸路，兩個人只是朋友，然後交集漸漸消失，到最後連他結婚的請柬都不一定能收得到。
少年的心像這串鑽石，美麗又冷硬。
可她還是好喜歡。
計南星胡思亂想半天，終究是給這條項鏈定了性。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後半夜，才握着項鏈沉沉睡去。
落地窗的窗簾沒有拉好，月光從縫隙傾斜而下。
窗外的閃光燈，一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