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拒絕
計南星慢慢擡起頭，望着宋祁波濤暗湧的黑眸，倏地笑了。
“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才讓你産生類似愛情的幻覺，嗯？”計南星起身，淡淡望着坐在地毯上的宋祁，“姐姐面冷心善，借你三十萬，你現在是什麽意思，以人抵債？”
宋祁垂眸，一動不動。
計南星心中一陣鈍痛，但仍拿捏着高高在上的氣勢，繼續說道：“這種哄人玩的小把戲留着給小姑娘吧，姐姐不吃你這套。”
長羊毛絨溫暖着腳底，計南星盯着少年黑色發旋，眼角隐隐發燙。宋祁仍垂眸不語，兩個人之間就這樣靜默地僵持着，計南星終究心軟，重新坐下來，語氣也柔和下來：“你喜歡我什麽。”
“宋祁，你看着我。”
少年烏黑漂亮的眸子黯淡無光，愣愣地看她幾秒鐘，黑沉沉的睫毛垂下，似乎在極力克制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感。過了半晌，宋祁輕聲說：“你不喜歡我什麽，我可以改。”
計南星鼻尖一酸，扭過頭去不看他。奇跡似乎感覺到什麽，從她懷裏竄出，一改溫順模樣，圍着他們焦急地轉圈，時不時用粉色舌尖舔舔兩人的手背。
宋祁把奇跡抱進懷裏，輕撓着它的下巴。奇跡乖順地嗷嗚嗷嗚叫了幾聲，琥珀色的眸子在兩個人之間打轉。
計南星躊躇一陣，還是說道：“宋祁，你還太小，不懂什麽是愛情。你現在只看見我這一朵快枯萎的花，便想把花拿在手裏，可等你再往前走走，就能遇見一片花園。我這朵将死未死的花，就是累贅，是悔不當初，是你往後人生中的一塊污跡。所有人都會嘲笑你，你看他，居然會摘一朵破敗的花。”
“而且我這朵花，不名貴，卻嬌氣又難養。”計南星自嘲笑笑，“需要太多愛灌溉，需要你看不見其他的嬌花。哪怕這些你都做到了，可我不能陪你長久，你的旅途還沒結束，我這朵花已經敗了。”
“宋祁，我不是你那朵花。”
他低頭安撫着奇跡，然後拍拍它的屁股把小貓送上貓爬架，轉而起身，烏黑眸子泛起一陣譏诮涼薄：“你不是我的花，是方重城的花？”
“姐姐說了這麽多，都是廢話。”宋祁聲音有些啞，“你有沒有問過自己的心，問問它到底有沒有我？”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的心。計南星，你是膽小鬼。”宋祁從兜裏掏出挂着粉色小熊的鑰匙，面無表情地扔在羊毛地毯上。
宋祁離開時腳步有些踉跄，高高瘦瘦的背影看起來單薄凄涼。直到聽到砰的一聲門響，計南星才小腿一軟跌坐在地，摸索着撿起那串鑰匙。小奇跡從貓爬架上一躍而下，溫柔地舔舐着她手背上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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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南星把它抱在懷裏，哽咽着道歉：“奇跡，從今天起，你就只有媽媽了。”
接連幾天，計南星一直在發燒。
夏日生病是最難受的，空調下的冷風不能吹，她最愛的冰沙也不能吃。計南星裹着棉被窩在床上發汗，體溫卻遲遲沒降下來。不僅如此，還有越燒越烈的态勢。于是她把公司的大小事務都交給顧琳，憑借着最後清醒的理智給虞越打了電話，然後才放心地躺下。
宋祁的離開像抽走了她三魂七魄中最緊要的那一竅，讓一向冷靜自持、遇事不慌的計總心中一片兵荒馬亂。最最關鍵的是，計南星完全沒想到，兩個人相識不過月餘，這個家裏就處處都是宋祁的影子。浴巾和吹風機可以扔掉換新的，廚房裏的小米可以暫時封存，但是那條羊毛地毯、投影儀和小奇跡，她都不想扔掉，也不想還給他。
計南星嘗試着給宋祁轉賬，卻統統被對方拒收。後來她人燒暈了，也就沒在乎這些東西的去向。
雖然計南星人是暈着的，但意識非常清醒，只是感覺眼皮沉重得像墜了一個千斤頂，無論如何也睜不開眼。朦胧間，好像有人給她擦了降溫酒精，在她喊渴的時候護着她的頭喝了點水，動作溫柔細致，像呵護一件得之不易的珍寶。
計南星遲鈍地想着，虞越這個風風火火的丫頭，竟然也這樣細膩了。
一覺醒來，高燒退了。計南星費力地撐着從床上坐起，聞到樓下鍋裏的粥香。她喝了半杯溫水，下樓想謝謝虞越，卻發現客廳和廚房都空無一人，只有熄掉不久的煤氣上放着一小鍋米粥。她彎唇笑笑，愛情哪有友情可靠，像她這樣的單身女人，能有這樣的朋友何其有幸。
“虞越，謝謝你來我家照顧我。”計南星撥通電話。
虞越輕咳一聲：“咳，這……有什麽，為朋友兩肋插刀！”
“好，改日我請客吃火鍋。”計南星笑道。
“別挂電話！”虞越搶白，“星星，我聽說南極星速運上一個代言人的合同到期了，你們公司的顧琳最近正在尋找新的代言人。”
計南星小口地喝着粥，回憶道：“确實，我最近在家休息，前些天顧琳确實跟我講過這件事。重誠速遞的新代言人是舒絮，主打女性力量，但是她那副小身板，着實沒什麽說服力。”
虞越嘆道：“舒絮背後的人和方家有些淵源，不然這樣的好事還輪不到她。”
計南星：“……所以你跟我談這個，是想推人來代言南極星速運？”
虞越：“就是宋祁的組合Crossroads，他們勢頭很好，尤其宋祁的流量很大，變現能力也很強……”
聽見他的名字，計南星手一抖，米粥從勺子中漾出，濺到了桌子上。不知不覺眼眶又泛起紅色，她吸吸鼻子：“Crossroads應該不缺代言。”
虞越聽出她的言外之意：“星星，你也知道，藝佳娛樂背後的大股東之一就是餘萬亭，他的物流新事業部正在尋找代言人。”
“我聽小道消息，他有意讓Crossroads接這個代言。”虞越頓了頓，聲音壓低幾分，“南極星是物流業裏的頂級廠牌，如果Crossroads接了你的代言，餘萬亭也說不出什麽。許川就罷了，我是真的不想他們幾個落在餘萬亭的手裏。”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回音，虞越嘆道：“對不起星星，是我太唐突了，你有你的商業利益要考慮，我不能讓情感拖累你。”
“沒關系，”計南星握住勺子的手緊了又松，“讓他們來，我會關照顧琳這件事。”
……
計南星又在家裏休息了幾天，借着這個機會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這些年她忙碌慣了，根本沒有機會好好生活。這期間方重城聯系過她幾次，想上門來照顧她，都被計南星搪塞過去。虞越跟她隐晦地提過方重城買戒指的事，她便更不敢和他再有商業之外的來往。既然不愛他，就更不能給他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且，計南星也沒有利用別人的感情來安慰自己的習慣。
在家的這些日子，她學會烘焙小點心，窩在羊毛毯上把經典小品又看了個遍，在網上訂購了之前沒有喝過的牛奶，許多事情都快樂地完成了，只是每一件快樂的背後，都有宋祁的影子。
她沒談過戀愛，也沒試着愛上過一個人，更遑論知道忘掉喜歡的人什麽滋味。
剛開始學做烘焙的時候，計南星鬼使神差地做了個生日蛋糕。從配色到花紋，甚至蛋糕上的字樣，都和宋祁那個一模一樣。她不愛吃甜食，但過生日時，沈越洲說那個蛋糕是宋祁親手做的，她一個人吃掉了大半個。如今她自己昏頭漲腦地做了一整個出來，計南星只嘗了一口便皺着眉頭難以下咽。
那股濃郁齁人的奶油香，比不上宋祁做得半分。
計南星恢複正常上班的時候，已經是初秋時分。在別人眼裏她還是那個又酷又飒的計總，可她自己清楚，她心裏有一個空洞，呼呼地冒着冷風。
她穿了件低調的淺卡其色風衣，罕見搭配了雙深棕色的小羊皮短靴，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利落，高挑氣質。計南星低頭摘下風衣上奇跡的貓毛，再擡頭時看見幾個年輕女員工，站在辦公區的落地窗前，興奮地讨論着。
“哇，明星果然不一樣，真是太帥了！”
“洲崽的金毛真可愛，我好想rua～”
“宋哥還是生人勿近的氣場，嗚嗚嗚我的宋宋好像又瘦了不少，心疼！”
計南星好奇地探頭過去：“你們在看什麽？”
幾個姑娘聞聲回頭，見是許久不見的大老板，吓得瞬間立正，支支吾吾地說：“今天我們公司的代言人過來參觀園區，還要拍個Vlog。”
一個大膽的圓臉姑娘擡頭看向計南星，試探問道：“計總，我們一會兒可以下去和他們合影嗎？不會耽誤他們拍攝和參觀！”
計南星挑眉：“占用工作時間追星，還好意思跟老板請假？”
小姑娘們像小鹌鹑一樣，讷讷地埋頭看着腳尖。
“去吧，帶薪請假半小時，回來後自覺加班，完成自己的任務。”計南星彎眉笑笑。
“計總哪有他們說的青面獠牙，明明好溫柔！”
“而且計總笑起來好好看啊，要不是長得攻擊性太強，肯定制霸娛樂圈！”
……
計南星揉揉太陽穴，剛上班的小姑娘怎麽這麽傻，說領導壞話都不知道小點聲。她靠近落地窗，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颀長人影。
他瘦了很多。
樓下的宋祁忽然擡頭，吓得計南星連忙後退幾步。她不知道有沒有被宋祁看見，但是從劇烈的心跳可以得知，她所謂的在家休養生息，完全無效。
只一眼，她的防線，潰之千裏。
作者有話要說：
宋哥：今天的我，你愛搭不理。
計南星：哦？
宋哥：明天的我……我回來找你！
計南星：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