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逢
“計總。”顧琳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沒？”
計南星手裏轉着根墨藍色鋼筆，眉毛一橫，一臉兇巴巴的模樣：“我當然聽見了。”
“你說這個季度的財務報表……”計南星順手抄起桌上的紙，擡頭對上顧琳憐愛的眼神。
“南星，你今天的魂兒都跑走了。”顧琳用指尖點點桌面，“這是分部報上來的人事變動名單。”
計南星輕咳一聲，掃過那張名單，皺眉道：“今年離職人數怎麽這麽多。”
“還不是餘氏集團的物流新事業部，目光緊盯着南極星和重誠兩家，分部的管理層這個季度走了不少。南極星要是爆出多人離職的消息，股價跌勢難以抑制。”顧琳面露憂色，“我知道公司資金鏈有點問題，如果股價大跌，大廈傾頹不過瞬間的事。”
“顧姐，校園招聘多上上心，招些管培生上來，不能波及下個季度的營業額。”計南星抿唇，寬慰道，“資金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餘萬亭那邊我會留意。”
顧琳手機忽然響了，她接完電話，面色古怪地看了計南星一眼：“Cindy讓我通知你，新代言人在樓下倉庫參觀完畢，需要計總代表公司，配合出鏡宣傳。”
“她沒給你打電話，是因為計總辦公室的電話一直占線。”計南星看了眼旁邊的座機，黑色聽筒歪歪斜斜卡在一旁，一只手伸過來，咔噠一聲把它按回原位。
顧琳笑道：“小姐夫來了，這次計總的三魂七魄總該歸位了。”
計南星欲言又止，步履沉重地下了樓。
面前的少年沒什麽變化，隊友的發色從金色到寶藍，從鮮紅到暖棕，只有他一直頂着一頭黑發，依舊是計南星記憶中幹淨帥氣的少年。不過鏡頭下的宋祁看起來更冷淡雅痞些，像塊捂不熱的寒玉。他們四人站成一排，沈越洲趁着鏡頭掃過來時，俏皮地沖她眨眨眼，另外兩人臉上帶着模式化的微笑，裝作不認識她。
宋祁的僞裝最為成功，他穿過人群望向她的眼神，冰涼淡漠，像在打量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計南星的心倏地一緊，喉嚨也緊跟着幹澀起來。
那一場她夢寐以求卻又草草結尾的告白，像一團烈火在她胸膛中反複燎原。她是飛蛾，知道那火不可撲，卻未曾想她想方設法熄滅的火焰，終究是沾染上她的鱗翅。計南星眼見着宋祁一步步朝她走來，之前在她家門口可憐巴巴地小男孩仿佛瞬間長大，每一步都踏在她心尖上，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讓計南星腿腳發顫。
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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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計總。感謝您選擇Crossroads作為南極星速運的新代言人，希望我們未來的兩年，互利共贏，合作愉快。”清澈冷淡的嗓音熟悉又陌生，宋祁公事公辦的态度，再配上毫無溫度的眼神，像兜頭而下的一瓢冷水，把計南星淋了個清醒。
計南星被那一聲“計總”砸得愣了神，她心中苦笑道，怪不得聽人說，情之一字，是世間三千煩惱風。平日裏遇到再難纏的客戶，再磨人的酒局，計南星都沒露過丁點懼色。可如今，宋祁只是伸出手，她心裏便卷起萬頃風沙。
她緩緩握住他的手。
那只手沒有想象中的溫熱觸感，僅僅初秋，就冷成一塊冰。
宋祁輕輕回握她的指尖，只不過瞬間的接觸，冰涼手指便驟然縮了回去，恭謹規矩，禮貌疏遠。計南星只覺渾身血液都逆流回心髒，奔騰叫嚣，發出劇烈而不規則的沖擊聲。
由于雙方配合度很高，宣傳拍攝流程走得極快，導演喊了CUT後，計南星終于不用拿捏高貴冷豔的總裁人設。她謝絕了幾位男士的暧昧搭讪，匆匆躲進園區的衛生間。
于她，今天像一場大病初愈卻仍執迷夢中的臆想。拍攝時，宋祁就站在她身旁，聽她介紹南極星速運的創立和發展歷史，時不時地認真點頭，他身上清新好聞的檸檬香時時刻刻侵擾她的鼻尖。
她洗了洗手，深呼吸，忽地聞到一股煙味。
南極星速運的總部園區一向是禁煙的，吸煙的人必須到專門設置的吸煙室。計南星皺眉，順着煙味摸索，一直走到衛生間後面的小花壇，一個挺拔男子手裏捏着煙，煙霧絲絲繞繞地蜿蜒升騰。
她走近了，看見那煙燒得差不多，那人卻仍用手指捏着，沒有放進嘴裏吞雲吐霧。
“宋元山，上次我你跪在地上求我，讓我出錢的時候，忘了自己放過什麽屁？”那人微微側過臉，分明是宋祁。計南星心尖一顫，貼着牆根走到拐角處，悄悄探出頭。
“……呵，消息靈通，你還知道餘總。既然你這麽厲害，直接把我賣給他，以後咱們就兩清了。我把他捅了進監獄，還是點着煤氣和他同歸于盡，都跟你沒關系。”宋祁把那根煙扔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用腳尖碾了兩下。他低垂着頭，側顏蒼白鋒利，一雙黑眸寒光凜冽。
又過了一會兒，計南星聽見他一陣幹嘔，緊接着響起簌簌的腳步聲，連忙蹑手蹑腳地離開了。
她剛走出不遠，便被許川攔住。
剛才離得太遠，現在靠近了計南星才發現，許川的臉色極差，面容憔悴，哪怕上了厚重的粉底，依舊掩蓋不住眼底的青黑。墨藍色中長發在腦後挽成丸子頭，計南星微微眯眼，看見他額角處結痂的傷疤。
“南星姐，好久不見，有沒有時間聊幾句？”許川笑着問。
“好啊。”計南星聽見身後似有腳步聲響起，連忙說，“去我辦公室。”
總裁辦公室裏，許川打量了一圈，贊美道：“美人的辦公室，果然也是格外不同。”
“許川，我不喜歡兜圈子。”計南星冷冷地打斷他。
“OK，美人愛聽什麽，我們就談什麽。”許川眼尾上揚，“聽說南星姐和宋祁分開了？”
計南星雙臂交疊在胸前，淡漠地望着他。
許川暧昧地眨了眨眼：“其實南星姐可以考慮和我相處看看，我會的東西可多了。”
“我沒有和餘總共有男人的癖好。”計南星說。
許川眼底閃過一抹厭惡和不甘，轉而眼底又泛起讓人頭皮發麻的笑意：“南星姐出手闊綽，美豔不可方物，我自然心裏眼裏都只有你一人。”
“而且，”許川暗示性地舔着嘴角，“宋祁心比天高，身在淤泥卻妄想沖上青天，肯定無法适應好自己的身份角色。他那個又臭又冷的脾氣，想必南星姐也是受不了才甩掉他。”
許川一直沒等到計南星的回話，不禁有些着急，眼看着餘萬亭約他的時間要到了，他慌不擇口道：“南星姐，我已經替你出了這口惡氣了。宋祁有個賭鬼爹，我聯系他，給他推薦了一個地下賭場，現在他欠了幾百萬，宋祁必定要焦頭爛額。”
許川沒看見計南星驟然冷了幾度的眼神，反而在心中想象一副畫面：宋祁走投無路，回來求計南星幫忙，然而此時計南星依偎在他懷裏，絲毫不在乎宋祁的死活。
他的生殺予奪，盡在掌握。
許川平日在隊內就不受待見，付思遠是舞癡，沈越洲又是富二代，他本以為宋祁和他是鐵板釘釘的一路人，卻沒成想那人明明污穢纏身，偏偏一副風光霁月，高嶺之花的模樣。宋祁如此，便更襯得他格外不堪。
許川看着計南星花瓣一樣的唇，心中蠢蠢欲動，那股因為餘萬亭泛起的惡心勁兒，也消散了七七八八。
“許川。”計南星站起身，把他脫下來的外套扔在他身上，遮住了大開的襯衫領口，“第一，我和宋祁不是那種關系，錢只是我借給他的，有明确的借款合同。”
許川聽完臉色一僵。
“第二，”計南星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圈，挑眉道，“我對你，目前沒興趣。”
許川死灰一樣的眼神，隐隐有複燃的趨勢。
“餘萬亭的為人，現在我想你也知道了。要是想以後跟我混，得拿出點誠意來。”計南星用手指抵住許川脫外套的動作，末了還嫌棄地在椅背上蹭了蹭。
“在他身邊機靈點，能聽到多少算多少，有生意上的消息就通知我，懂？”許川連連點頭。
“這是第三點——”許川的手機鈴響了，計南星看了眼他的尴尬神色，諱莫如深地颔首，目送他接了自己名片後，歡欣雀躍離開的背影。
“Cindy，告訴行政部給我印新的名片，重新設計，以前的都作廢。”計南星挂了內線電話，把桌上那一整盒名片丢進垃圾桶，還用消毒濕巾擦了擦手。
她的嘴角泛起小狐貍一樣的笑容。雖然她不指望許川能帶來什麽有價值的消息，但是埋下一顆釘子總歸有用上的一天。至于報酬……計南星抿了口菊花枸杞茶，她剛剛也沒有向許川承諾什麽。
最好的獵物都是以獵人的姿态出現的，這句話誠不欺我，計南星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計南星：大豬蹄子說什麽愛我，結果再見面冷得親媽都不認識。
宋祁：姐姐看我表面高冷，其實我在嘤嘤嘤。
作者親媽：快給我往下走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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