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制服
白色雕花衣櫃裏裝着清一色的淺色西服，邊角處挂着幾條可憐的連衣裙，計南星拎起來看了看，都是大開大合的飒姐款式，在酒會上能slay全場的那種。
她嘆了口氣，平日裏總是穿西服，私下又都是連帽衛衣加牛仔褲，真到了這種聚會場合，她倒是沒什麽合适的衣服穿。
計南星第一次感覺，她好像是有點糙。
手指無意劃過最裏面的防塵罩，微微一頓，然後把那套衣裙拿了出來。那是一套JK制服，經典的深藍色色塊配置，什麽時候穿都不過時。計南星輕輕撫上挂着的領結，眼裏泛起一抹溫色。
這套JK是十八歲的時候，她用自己的第一筆工資買的。質量不算上乘，品牌不算知名，但她美滋滋地看了好久，然後把它挂了起來，一次都沒穿過。沒有哪個女孩不想穿漂亮衣服，可是當快遞員的時候沒機會穿，後來她成立了南極星，也就沒有合适的場合可以穿了。
計南星搬過幾次家，許多老物件陸陸續續都被換掉，經濟實力也能買到更好的JK，但是只有這套衣服一直收在她的衣櫥裏。
防塵罩上纖塵不染，她的手指撫上藍白色格裙，計南星心中那個少女，又活泛生動了。
宋祁在一樓坐着，有一搭無一搭地回複沈越洲的消息。他雖是一夜未回，沈越洲也只是确認他還活着，然後見縫插針地抱怨起暗戀的煩惱。
宋祁懶散地看着跳出來的消息，把手機扔在一邊。能确認自己的心意，光明正大地講出來，本身就是一種炫耀。
樓梯口傳來一陣雀躍的腳步聲，随後計南星的喊聲也到了：“宋祁，今晚我穿身怎麽樣。”
他應聲擡頭，率先闖入視線的是骨肉勻稱的小腿，然後是藍白色格裙。白色襯衫紮進腰身，顯得身材比例極好。她膚色極白，穿着顏色幹淨的制服，整個人清澈剔透，像一尊讨喜的瓷娃娃。
只是計南星發育太好，鼓起的襯衫讓她看起來格外誘人。宋祁心裏倏地泛起一陣癢，像被小貓一爪又一爪地輕撓着。
計南星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局促地擺弄着領結，忐忑問道：“是不是看起來很奇怪？”
“沒有，”他聲音低啞，“姐姐穿這個，很好看。”宋祁的視線從她胸口處飛速掠過，耳根慢慢紅了。
他輕咳一聲：“姐姐，你裏面……是不是，沒穿背心。”
計南星懵懵地點頭：“對啊，你怎麽知道……”宋祁白淨的臉上也泛起紅，他偏過頭去，捂上眼睛，喉嚨裏有一束壓抑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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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宋祁說。
她順着宋祁指尖的方向看去，襯衫胸口的兩顆扣子之間，撐開一大片縫隙，隐隐能看見內衣的形狀，以及一抹乍洩的春光。
計南星慌張地轉過身去，臉隐隐發燙。
這套衣服還是十年前買的，雖說她成年後體重一直沒怎麽變化，但是該發育的地方，倒是都有非常努力地生長。
一向口齒伶俐如她，此刻也笨嘴拙舌。
計南星捂着胸口，低頭撫摸着裙邊，心中嘆道，十八歲的喜愛，只屬于十八歲的計南星。過了期的幻想，像別人結婚時，暗戀者遞出去的情書，無論感情多真摯，拿出來時都讓雙方進退兩難。
一個不合時宜的人，想穿一條不合時宜的裙子，赴一場不合時宜的約。
唐突得緊。
短短幾秒鐘，計南星心裏拐了九曲十八彎，她正準備去樓上随便換套淺色西服草草了事，聽宋祁在身後問道：“家裏有針線嗎。”計南星捂着胸口回頭，那人耳尖還紅着，淺淺眸光盛着笑，“我可以給姐姐縫個暗扣。”
那張冷淡落寞的小臉泛起喜色，計南星跑去電視櫃旁，翻出針線盒，又噔噔噔跑回去。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宋祁輕輕勾起嘴角，手指纏上計南星垂着的指尖：“姐姐是想就這麽穿着，讓我縫？”
夭壽。計南星在心裏暗罵自己一句。
她轉身跑回樓上，光速換了衣服，又用冷水拍了臉，才淡定從容地走下樓。幾縷濕了的發絲貼在她臉上，宋祁低頭莞爾，接過計南星遞過的衣服，從包裏翻出一對子母扣。
計南星好奇地問道：“你怎麽還會随身帶這種東西？”
“上臺前準備的，有備無患。”宋祁熟練地穿針紉線，找好暗扣的位置，他的手很大，捏着那根細細的針卻也不違和。
計南星欣賞着宋祁娴熟的手法，撐着下巴不由自主地感嘆：“你好像哆啦A夢。”
“小時候家裏窮，跟我媽學的。”宋祁說。
她悄悄瞟他一眼，見宋祁心無旁骛地縫着扣子，于是悄悄從沙發角落摸出手機，偷拍了張他的側臉。
照片上的少年黑發蓬松，鼻梁挺翹，下颌線流暢優美，黑寶石一樣的眸子裏氤氲着淺淡的光。右耳上的紅痣像一顆小小的火種，他身上的氣質過分疏離冷淡，手中的針線卻中和出幾分溫暖，在這人身上生出了一種矛盾的美感。
難怪那個妹妹總說宋祁高冷，是整個團裏最不愛笑的人，哪怕是一首活潑的歌，他也只在嘴角噙着一絲淺笑敷衍。計南星原本是不信的，畢竟宋祁在她面前一向笑得像一朵太陽花，不僅愛笑，每次笑得時候，還要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
計南星打量着這張照片，要是把自己置身局外，只是個不認識宋祁的普通路人，這小孩确實挺冷，冷中還帶着股野勁。她想起初次見面時，宋祁還是一汪清澈冷冽的山泉，現在，倒像是一杯溫熱的甜牛奶。
入口香甜，咽下舒暖，回味長甘。
她正出神，忽地被人拍了拍手腕。
“縫好了，你去試試。”宋祁說。
計南星上樓換了衣服，這次果然沒有走光的可能，暗扣的位置正正好好。她喜滋滋地下樓，在宋祁面前轉了個圈。
“別轉了，小蝴蝶。”宋祁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我給你編頭發，更好看。”
計南星乖乖坐下，倒了杯牛奶，邊喝邊問：“你怎麽什麽都會？”
身後的宋祁幽幽嘆了口氣：“姐姐，你弟弟之前為了賺錢，做過很多工作。”
她下意識地點頭，忘了自己的頭發現在正被宋祁握在手裏，發絲牽扯着頭皮，疼得計南星倒吸了口涼氣。
宋祁瞬間松了手裏的力道，沒等他問，計南星便回頭看他，搖頭示意他沒事。宋祁擡手溫柔地擦掉她唇邊的一圈奶漬：“看來姐姐今年只有三歲，喝牛奶還會長小胡子。”
溫熱指腹在她唇邊打轉，計南星微微閃身，試圖打破過于暧昧的氣氛：“這是杯子的問題，誰喝都會有一圈小胡子。”
“哦，是嗎。”修長五指握住她的手，把玻璃杯轉了個角度，薄唇對準小小的痕跡，貼了上去。“姐姐，我沒有哦。”
計南星腦子亂得一塌糊塗，這小孩怎麽一點都不注意，這不就……間接接吻了嗎！你沒有，你張着嘴喝得當然沒有！
她面色不改，低頭假裝玩手機，宋祁繼續手法輕柔地編發，沒再說讓她心跳加速的話。
計南星的手指在屏幕上胡亂撥弄着，從一個app跳到另一個app，點開微博的熱搜榜無意識地刷着，心思卻被剛剛那個間接接吻，弄得動蕩不安。
宋祁還是個小孩，根本不懂這些，他跟隊友在練習室，肯定也是這樣喝水的。計南星心裏想着，他把她當姐姐，把她當成能依靠的大人，誰同長輩喝一杯水會覺得不對呢？
……要是哪天宋祁火成了頂流，有個像舒絮那樣好看的小花，跟他同喝一杯水，他也是願意的吧。
想到這，計南星心裏倏地泛起一陣波瀾，像平靜的海面突然被海鷗驚擾的動亂。她突然有些讨厭身後那雙靈巧的手，同樣都是手，為什麽它偏偏什麽都會，還那麽會撩撥人！
計南星正心煩意亂，微博忽然彈出幾條私信消息。
一口一個宋嬌嬌：星姐，別睡啦，快起來給哥哥打榜！
一口一個宋嬌嬌：我好像還沒告訴你我叫啥，星姐叫我團子就行。後援會有個轉發抽獎活動，你快去轉發，我們七仙女的轉發量必須是全團最高，給哥哥牌面！
計南星回她：七仙女？
一口一個宋嬌嬌：對呀，宋祁哥哥的粉絲，就叫七仙女。
計南星又跟團子聊了幾句，在超話簽到，轉發了Crossroads官方後援會的抽獎微博，看着宋祁寥寥幾條微博的主頁，心裏的別扭勁又來了。
宋祁微博粉絲已經接近千萬，全世界有一千萬人喜歡他，崇拜他，但是計南星還是一顆沒人疼沒人愛的老白菜。
“姐姐，編好啦。”宋祁輕捏了一下她的後頸，“快去照照鏡子。”
計南星已經沒有剛開始那份好心情，懶懶地擡眼看穿衣鏡裏自己的樣子。
宋祁沒編繁複的花樣，只是把兩邊的頭發順着編成魚骨辮，露出圓圓的娃娃臉，在劉海的加持下，整個人青春洋溢，讓計南星有重回十八歲的錯覺。
“雖然這樣真的很好看，但我穿成這樣去參加你們的聚會，會不會太奇怪了，我還是……”計南星開始打退堂鼓，那邊的人都是娛樂圈裏的，個頂個膚白貌美，保養得當，自己穿成這樣，不就是老妖婆成精？
宋祁倚在門邊，左手插在兜裏：“姐姐很好看，全天下最好看，我很喜歡。”
計南星心裏此消彼長的別扭，忽地煙消雲散了。
那個眼裏裝着星星的宋祁，那個坐擁千萬粉絲的宋祁，那個總笑着看她的宋祁，那個別人都說他野性難馴、乖僻高冷的宋祁。
計南星看着這樣的他，下意識覺得，他口中說出的喜歡，就應當是真的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