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狼王
一連幾天的夜晚，莫酥都在教三只眼小朋友學習。
即使處在悲傷之中，三只眼也并沒有懈怠學習，這是讓莫酥有些驚訝的。身為将軍，為了事情正常運行，也為了不讓屬下亂了陣腳，她習慣了在悲傷與沉重中決策，但她并不會認為他人因為悲傷而停止工作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因此，三只眼能繼續努力學習，并且很快取得不錯的進步，這讓莫酥十分欣賞。
教導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唯一難的可能是莫酥認真的時候會有些兇——就像她教導士兵門運行機甲的時候。犯了錯誤的人，會得到她毫不留情的斥責。
“你這個……”後面跟着的詞彙還沒出來，莫酥就看見小桌板旁坐着的三只眼小朋友緊張得三只眼都睜大了，腰背也跟着緊繃起來，她及時地剎住了車，“你這個字不是這麽寫的，要這樣……”
她的聲音慢慢柔和下來，三只眼點點頭，繼續跟着她認字。
認字是最基礎的學習，只有認了字，後續的學習才有可能進行。可喜的是，三只眼小朋友的學習進度很快，而且顯然有自己偷偷在複習。只是五六天，已經能将這本書裏的字全部認完。
今天的學習任務也完成了。
“我以後就不能教導你了，你以後就算見到我，也不要說你見過我，要不然你會給你自己或給我帶來麻煩的。”莫酥最後囑托道。她從包裏拿出學習用品，擺在三只眼小朋友的小桌板上。
三只眼似懂非懂，點點頭。“謝謝姐姐。”
“複述一遍。”莫酥要确保他記住。
學習是沒有豐富家庭資産的人唯一的出路，不論對于外界的評判标準還是對于自身。這幾天莫酥教給他的東西，也許就足以改變他的一生。不單是知識，還是思想。
“以後就算認出姐姐，也要說不認識，不能讓別人發現姐姐認識我。”三只眼稚聲稚氣地回道。
“對了。”莫酥點點頭。她揉揉三只眼的腦瓜子，“我走了，有緣再見。”
等她轉身走的時候，三只眼糯糯的聲音響起：“姐姐！”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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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她轉頭，三只眼就猛沖上來從背後抱住她的腿，他拿着一塊并不算精致的懷表，遞給莫酥。“姐姐，這個送給你……”
“收下吧！”他的聲音有些急切。
“……謝謝。”
莫酥接過懷表，這塊表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懷表，但對于三只眼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三只眼很看重她，顯而易見。
她不應當拒絕，為了給三只眼留些念想。拒絕太過無情。
離開之後，莫酥走回大道，幽靈高塔的光依舊彌漫在這片區域的每個角落，她刻意地去避開那個建築，但總是免不了用餘光看到它。
這片區域以民居為主，有許多小巷，遮擋了部分霓虹的光，黑暗在此間存在，也在此間發生。不時有喧鬧聲從裏面傳出。
莫酥本來不甚注意，但一個細節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個角落喧鬧的人似乎尤其多，但很快地，喧鬧就歸于平靜。
莫酥在角落的盲區，往裏看了一眼。
亞雲久……他怎麽在這裏？
亞雲久的身旁，諾娃悠悠然抱臂而立，漂亮的貓眼冷冷盯着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混混們。他的身上也有一些傷痕，很顯然是參與了這次事件。
而亞雲久也已經脫下風衣，只剩下長褲和深色涼衫，明暗交界中，可以看出他的肌肉輪廓，蘊含着強悍的力量。涼衫紮進長褲，勾勒出上半身與腰部的緯度對比。
他的腰勁瘦而有力。
亞雲久的眼神，陰沉中帶着狠戾——那是一種莫酥從未見過的眼神，屬于幽靈區裏的人的眼神。
像一頭在厮殺中勝出的狼王，驕傲而孤絕。地上地躺倒着已經被他撂倒的混混們，這些人曾經想偷偷找莫酥麻煩。
而莫酥——她沒有這種神情。
她本應該走開，亞雲久做什麽事情都不應該由她幹涉。但正是因為亞雲久的神情，莫酥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
亞雲久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他的脖頸上還挂着那塊刻有她名字的銅牌。
“你已經幫她解決了這麽多事情，就不打算跟她說一聲嗎？”諾娃問。
亞雲久直起身子，抹了一下臉上被噴濺到的猩色液體。“不用讓她知道。”
這對他而言都是小事，是能順手解決的事情，沒必要急着邀功領賞。換作莫酥需要處理這件事情也一樣。
他望向小巷口，那裏已經空無一人。幽靈區其他人不會注意到這個小巷，因為這種事情已經稀松平常。
“好吧，不過還是謝謝你救了我。”諾娃笑道，“雖然很明顯我只是附帶的。”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戰鬥力同樣可以打敗他們。”亞雲久冷冷地望向諾娃，這個Omega的戰鬥力不亞于一個年輕将士，只是花哨豔麗的外表容易混淆人的感知。諾娃參與進這件事，也只是順手給亞雲久賣個人情。
他們之後還有很長時間要相處。
“我只是想讓你在她面前多說我幾句好話。”諾娃的貓眼微微眯起，直起身來。他的身旁蕩漾着雞尾酒信息素的氣味，腰身有馬甲線，纖細而軟白。對其他alpha來說最為吸引人的東西，卻完全沒有吸引亞雲久的視線。
地上已經有人被擊暈，其他人痛苦地叫嚷着，但都沒有生命危險，亞雲久的下手很有分寸，總是能趕在諾娃動手之前先解決掉那群人。
換諾娃一個人上，可能就沒那麽仁慈了。
這就是帝國将軍和幽靈區混子的差別——對待生命的差別。
“要做你自己去做。”亞雲久毫不留情地拒絕了諾娃的請求。
“你和她一樣，對漂亮的Omega一點感覺都沒有，真是個怪人。”諾娃聳聳肩，“明天，我會親自來接你們。收拾好行李，角鬥士先生。”
“好。”
亞雲久沒想和諾娃多廢話，諾娃對莫酥的意圖顯而易見。
他回到旅店，莫酥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行李并不多，基本上每個人都只拿了一個大包就可以裝下。旅途最重要的就是精簡行李，否則長途跋涉的時候要多累有多累。
莫酥收拾東西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東西都已經收拾妥當了，一擡頭才看到亞雲久的身影。
她的心裏閃過剛剛看到的亞雲久。
亞雲久已經清潔過自己，沒有留下什麽剛剛打鬥過的痕跡，只剩下涼襯上還有一些暗色污漬。他看向莫酥的神色很溫和，和剛剛截然不同。
“都收拾好了？”亞雲久也開始整理，他的東西也不多。
“嗯。”莫酥點點頭，她的視線一直追逐着亞雲久。他彎下腰時，腰線緊窄，與筆直修長的腿美感契合。
那雙腿……
莫酥不知怎的，咽了一下口水。她轉過頭，不去看亞雲久。
幽靈高塔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窗外是無聲游過的電子幽靈們。灰衣人灰壓壓地穿過大街小巷，莫酥的視線停留在他們身上，只能看到人頭和灰色的衣服。
有野心的人，總是想改變點兒什麽。他們背負着這樣的責任，明天該繼續啓程。
也許不止是他們，無數的人想改變這個地方。
她回想起三只眼。
如果三只眼在帝國的其他地方，這樣聰明的小孩兒，理應得到更好的教育，有更光明的未來。而不是被困于這裏，得到一本教材都十分困難。
而那些游蕩在街頭的混混，本來有可能成為将士、醫生、小說家……只是因為找不到出路，他們被困在了這裏。
命運總是不公，但她，他們，不能擴大這樣的不公。
幽靈區應該被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