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所以他還是憋住了疑惑,沒有追問下去。
就在他以為俞言不會多說之時,俞言居然主動起身拉着他進了自己的卧室。
俞言關上門,後背抵着門板,神情嚴肅道:“淩陽的母親今天早上在家自殺了。”
邵卓爾眼皮一顫,過了一會兒唏噓道:“生活不易,怎麽就是不知道且行且珍惜呢?”
“據說是因為一個混水閥引起的。”
“哈?”混水閥?是他腦子裏想的那個控制水溫的玩意兒嗎?“因為一個混水閥自殺,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怎麽可能有人因為這個東西而想不開去自殺啊?!”
“混水閥只是導致她自殺的起因,真正原因是淩陽的父親。淩陽的父親二十年沒有工作,一直待在家裏,家裏唯一的經濟支柱就是他母親,長期蝸居的後遺症就是精神不正常,所以動辄打罵他們母子,以前他母親咬牙撐下來了,這一次不知是……受不了了,還是怎麽,一時想不開在浴室割腕自殺了。”
“嗬,家庭暴力。”邵卓爾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那麽淩陽長期在那種環境下生活,是不是……”
“他身上全是傷,加上個性沉悶,在學校吃了不少苦頭,回家又要面對畜生父親,能活下來已經很堅強了。”
“他父親知道他在這裏住嗎?”
“嗯,是我的主意,他父親難得去一趟學校,說是要讓淩陽回去和他一起處理母親的後事,但是淩陽不願意跟他走,沒有辦法,我就把淩陽帶回來了。”
“幹得好!”
俞言笑了笑,“可是要照顧一個孩子可不輕松,當時腦子一發熱就這麽做了,回到家才想起我們倆都在上班,白天都不在家,那麽誰來照顧他呢?”
“這點你不用擔心,我從明天起不去上班了。”
他眉頭微擰,“你辭職了?”
“不是辭職,是被公司開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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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剛剛又給你介紹了一份新工作——男保姆,可惜沒有工資。”
邵卓爾呼出一口氣,“別調侃我了,我已夠難受了。好不容易奮鬥到經理的位置,才坐上去沒有一年就徹底出局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冤枉,就因為……”
“夠了,你不用說了。”
“why?!”
“都已經發生了就不需要說了。”他瞥了邵卓爾一眼,“從明天開始好好在家照顧孩子就行。”
“拒絕溝通也是暴力好嗎,這是冷暴力!”邵卓爾氣憤地哼了一聲。
“你陪淩陽的時候要多開導他,失去母親對于一個未成年來說很殘酷,對于一個有着殘暴父親的未成年來說,能夠保護他的天已經塌了。”
一陣唏噓,“可憐啊。”
經澗大廈是邵卓爾他們住的小區。
四樓發生了一起命案,聽說家裏死了兩個人。
馬海立警官帶着組裏的警員來到經澗大廈查看現場,掀開屍體上的白布時,眼中露出一絲傷感。
警員杜月瞧見了,好奇問道:“馬警官,你認識他們嗎?”
這時,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邵卓爾提着垃圾袋出來了,看見樓道擠了這麽多人,皺了皺眉,低聲說了一句:“請讓一讓。”
擋在前面的人給他讓出一條路。
“謝謝。”
路過發生命案的那戶人家門口時,他屏住了呼吸,想要快點走過去,奈何有人出聲叫住了他,“你是……邵卓爾嗎?”
邵卓爾聞言回頭,發現身後站着一個身形微胖,穿着警服的男人,青黑的胡渣貼在下巴上,看上去有點老。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邵卓爾一時間沒有認出他。
馬海立瞧他當真不認得自己,于是走過去很友好地拍了一下他肩膀,笑呵呵地說道:“我是你的小學同學小胖海啊!”
他一說出這個綽號,旁邊正在做筆錄的警員“噗嗤”笑出聲,并且說着:“警官以前叫馬小胖,現在豈不是胖大海了。”
“去去去,認真幹活,瞎插什麽話啊?”
邵卓爾一聽,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番,終于想起來了,他就是“小胖海”馬海立。
之所以叫他小胖海是因為他小時候很胖,大人都喜歡逗他,叫他小胖孩,同學們學大人口吻也叫他小胖孩,可是叫着叫着走了調就變成了小胖海了。
他也覺得小胖海挺好聽的,就由着同學們這樣叫他了。
“馬海立!”邵卓爾驚喜地叫着。“你小子現在當上警察了,還是刑警大隊的,真有你的啊!”
馬海立被他誇得不好意思揉了揉揉鼻子,“哪有那麽了不起啊,都一樣是勞累命,只不過是人民的警察,光榮,再累也值得!”
“唉喲,瞧你自豪的……”
“你現在在哪兒高就呢?”
邵卓爾慚愧道:“本來有一份工作,可惜又沒了。”
“別洩氣,工作這麽多,總能找到的。”
“借你吉言吧。”
有人交給馬海立一個身份證,馬海立看了看,嘆口氣,“這年頭想不開的人怎麽這麽多啊?”
邵卓爾背對着門口,這會兒感覺脊椎骨直發涼,像是有一股冷氣從腳底心升起直沖後腦勺,他不由自主往左邊移了一小步,然後他疑惑:“這案子是自殺還是他殺。”
“初步斷定自殺,你這是什麽眼神?”
“一般電視劇裏都演說找不到兇手就判定是自殺,你是不是……”
“沒聽見我說是初步判定嗎?還得運送屍體給法醫檢查呢。”
“哦。”
“死者本來打算上吊,選擇把繩子系在風扇上,結果風扇掉下來,好巧不巧砸在頭上,一下子腦袋頂上多了一個血窟窿,血流光了,人就死了。”
邵卓爾:“他為什麽想不開要自殺啊?”
“你是他鄰居,你都不知道原因,我怎麽知道?”
此時馬海立接到一通電話,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匆忙跟邵卓爾道聲別随後帶上組員撤離了經澗大廈。
一波人離開後,走道裏就剩下邵卓爾了。
雖然那扇門已經封起來了,可是他仍覺得門後面有涼風飕飕直往外冒,所以沒有多逗留,趕緊下樓扔掉垃圾然後返回屋裏,把門反鎖了。
邵卓爾以為不會再見到馬海立了,誰知才過了一天,馬海立竟然會給他打電話約他去下館子。邵卓爾本來還奇怪他怎麽會有自己的電話,可一想到他的身份立馬頓悟了。倆人開開心心吃了頓飯,還喝了不少酒,馬海立把他送回家,在邵卓爾家裏見到了臉上有淤青的淩陽。
說實話,學生他見得多,但是有淤青印記的學生見得不多,淩陽不止是臉上有,露出的半截脖頸上也有。
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馬海立在門縫中多看了他兩眼。
“你是邵卓爾的……親戚?”差點順嘴說成兒子了,三十歲不到的人蹦不出個十五六歲大的兒子。
“……嗯。”
簡單地問了兩句,然後言明自己是邵卓爾的朋友,随即淩陽把門又拉開了些,馬海立才将爛醉如泥的邵卓爾扶進卧室。臨走前,他又看了看淩陽,說道:“你的傷是被人打的吧?”
這些傷明顯是拳頭打上去造成的,可是這孩子看着不像是混社會的不良少年,排除這個可能性,那麽就是遭到他人暴力侵害。
莫非……
誰知淩陽一聽,立馬眼神戒備起來。
馬海立因他這個舉動徹底誤會了,驚訝問道:“是邵卓爾打你還是別人?”他最讨厭暴力事件,如果邵卓爾真是施暴的人,他絕對能大義滅親送他進警察局上一堂思想教育課。
淩陽嗫嚅,“不是他……”
只是說了“不說他”三個字,後面的話斷了。
馬海立一聽不是邵卓爾幹的,不禁松了一口氣,但見到淩陽閉口不言,心頭又是一緊。他有些心疼,不知眼前這個孩子遭遇過什麽,既然他不願意說,那麽就以後有空抽時間向邵卓爾打聽一下吧。
馬海立就這樣離開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和淩陽的第一次相見,便是他們唯一的一次見面。
九月最後一天,淩陽早上參加完母親的葬禮,就從自己家的樓頂跳下去了。
18、線索
◎有些事結束意味着開始◎
九月三十日那天,邵卓爾因為前一晚的宿醉,一覺睡到了大中午,伴随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邵卓爾迷迷糊糊醒來,此時周圍的事物在他眼中看來都如同蒙上了一層霧。
他扶着牆朝大門走去,抓住冰涼的金屬把手微微使勁一轉動,門就開了,卻沒想到他還來不及看清門外站着的人是誰,臉上就挨了一拳。他躺在地上,瞧見一雙穿着陳舊褪色的布褲子的腿朝他走來,順着這雙腿往上望去是一個陌生老男人的臉,眼神渾濁,臉上布滿皺紋,鼻頭紅通通的,一看就是個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