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京
☆、回京
收到有人闖山的消息,已經好幾夜沒有睡覺,剛剛被竹心勸着睡下的溫酒冷着一張臉出來,就看到兩道矯健身影,一前一後地落在他面前。
“我贏了!”
燕離陌先落地,難掩興奮,得意洋洋地偏頭看落後他一步的朱穆輪。
“你贏了。”朱穆輪臉上看不出一絲失落,笑得竟然有那麽幾分寵溺的意味。
“別笑了!”燕離陌知道他在笑什麽——剛剛闖上來的時候,他被幾個不長眼的手下纏上,朱穆輪故意落後一步等他。
——哼,要不是給當初給他吃的那株琪花瑤草是雄株,自己何至于現在功力稍微差他一點?
“公子。”溫酒看到燕離陌平安歸來,自然放心,但他家公子這樣上山的方法,也太‘隆重’了點吧?挑了自己家的山頭,估計是天下第一人。
“你怎麽臉色這麽差?”燕離陌又瞪了朱穆輪一眼,才往大廳裏去,四處一看——還不錯,不過是月餘的時間,能修建布置成這樣,果然是他帶出來的人!
再一看溫酒,好嘛,這還是什麽時候都溫文爾雅的溫酒嗎?
“少爺你一走這麽多天,溫酒他都三四天沒睡了!”
還沒見人,竹韻清脆的聲音已經在廳內想起,然後朱穆輪就看到一抹粉影朝着燕離陌撲來。
“住手!”燕離陌只來得及喊一聲,就看到撲了一半的竹韻被朱穆輪甩了出去。
......
“少爺......”竹韻後退幾步站穩,擠出兩滴淚來,委屈地作怨婦狀看燕離陌。只是她的眼睛卻不住地往繃着臉的朱穆輪那兒掃——啧啧,果然像安照那家夥說的一樣,很不錯嘛,這位未來的少夫人!
“別裝了。”燕離陌擺擺手,“竹心和安照呢?”
竹韻也不擠淚了,表情一變,換作殺氣騰騰:“安照帶人殺到冥宮去了,一群跳梁小醜,竟敢刺殺少爺,真以為他們是狐貍,有九條命啊!”
——吱吱,誰在叫我?遠在都尉府陪伴小主子的小狐貍打了個噴嚏。
“胡鬧!”燕離陌臉一沉,“你們也知道那是跳梁小醜了,現在去找他們幹什麽?”
竹韻想要辯駁,卻只敢嘟囔幾句:“誰讓他們先惹到咱們頭上嘛!”
溫酒已經單膝跪地向燕離陌請罪:“公子,是屬下沒有攔住安照,公子要罰就罰溫酒。”
燕離陌沒有讓他起身,眯了眼看過去:“安照回來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溫酒沉默了半天,還是只點了點頭——安照是說了很多話,但讓他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連青樓都不敢進的溫護法,那根本是天塌下來都不會發生的事。
“行了。”燕離陌知道他那德行,也不逼迫,“起來吧,去把姜教主請出來,再召安照回來。冥宮那群小鬼,讓他們再蹦跶幾天,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他們再死一次。”
瑕疵必報,這才是燕小爺的本性,至于怎麽報,全憑他興趣!
朱穆輪一直安靜地站在一邊看燕離陌處理事情,眼中的情意也越來越深——他能看出這兩個人品性資質,能讓這樣的人物效忠的人,豈會是大奸大惡之輩?
姜漓一向起得很早,正在後山看竹心指揮衆人建造房屋,溫酒就來請人了。
“離陌!“
難得見寵辱不驚淡定如水的姜漓有一絲慌張的樣子,燕離陌走過去攬他的肩:“怎麽樣?在我這兒山頭住着還行吧?”
姜漓溫柔一笑,點頭:“的确不錯,離陌任人唯賢,治下有方,自然讓人賓至如歸。”
“行了你,別拽詞了!”燕離陌剜他一眼,“真正需要任人唯賢,治下有方的是你才對,小爺我就當個懶散的山大王就夠了!”
朱穆輪從姜漓進來,臉就沉着,這會兒更是眼神一直膠着在燕離陌搭在他肩上的手上——雖然成熟了不少,但情敵環伺,吃醋依然不可避免啊!
吃過早飯,燕離陌已經和姜漓談好之後的事,吩咐過溫酒依言行事之後,兩人又馬不停蹄地下山回隴城。
山腳下,仍然是那隊守衛,這次再見到燕離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敬畏——乖乖,這麽個神仙似的人物,竟然就是他們還沒見過面的山主啊!
怎麽就這麽驕傲呢?
“溫酒是個很能幹的屬下。”姜漓知道昨天燕離陌他們闖山的事,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溫酒就又調整好了守備,果然不容小觑。
“怎麽?你也想挖牆腳?”燕離陌忽然想起皇宮裏那個小大人——不愧是親戚,看人眼光都一樣。
“我怎麽敢?”姜漓搖頭失笑,“況且一挖就得挖兩個,我很窮,養不起。”
燕離陌了然地點頭:“安照的确太活潑了點,太費心。”
兩人相談甚歡,相視而笑。
朱穆輪鐵着一張臉站在一旁,根本插不進去話——燕離陌身邊的人除了陳戬,他都是第一次見,偏偏那個陳戬已經不在他情敵範圍內了。
一路奔馳回到都尉府,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鬧哄哄。
進去一看,就見任勇他們幾個副将軍在那兒你一言我一眼地說得熱鬧,而陳戬卻風雨不動安如山地坐在書桌後看着本書。
“将軍!”
瞧着燕離陌走進來,任勇他們幾個愣了一下,都驚喜地起身圍了過去——雖然燕離陌年紀輕,但軍營向來是以實力說話的地方。
再看他身側的姜漓和朱穆輪,其他幾個将軍臉色都變了變,只有任勇熱情地迎了上去,行了個大禮見過姜漓。
姜漓之父本是姜桓的皇兄,當時的太子殿下,卻忽然對外宣稱因病去世。因病?對皇室而言,多麽熟悉又爛俗的借口。
先太子去世之後不過一年,當今天子就被立為太子。
所以任勇這一拜,其實本該是合情合理。
姜漓對他們截然不同的态度倒沒多大反應,只虛扶了任勇一把,然後大家落座。
燕離陌将姜漓的動作表情盡收眼底,眸光閃了閃,不知何意。
“這位是玉茲首領吧?”姓李的一個将軍上前猶疑着問道——他們還記得,去年軍營比武,就是這位年輕的玉茲首領和他們将軍比試一場,震驚全場。
朱穆輪還在想自己的心思,見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微微點了個頭。
這下在場所有人的心登時又變了——如果有石月和玉茲部落的支持,那這場還算師出有名的動亂,勝負誰手,可就值得考量了。
除了任勇個性爽直,愛憎分明,是當真只為了替姜漓讨回公道,其他幾個都有自己的打算,而朱穆輪的出現,顯然把他們心中的那根繩,又往這兒拉了一大截。
雖然燕離陌并沒打算利用朱穆輪,把石月和玉茲拉進來——他本來的打算就是只要石月不會趁火打劫就行。
看到那幾個副将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沖動,開口就想否認他們的想法,卻被朱穆輪拉住。
轉頭疑惑地看他,手心忽然被捏了一下。
“無妨。”他看到朱穆輪的口型。
一股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讓他忘了掙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大手。
這之後的商談就進行得異常順利,無論他們為義為利,總歸是達成一致。
雁山的效率很快,第二日,城中已經傳遍流言——直指當今天子當年謀害兄長,使得無辜幼兒流落江湖。
此流言一出,滿城嘩然。
雖然皇室皇權相争的醜聞并不少見,但這麽直白地坦露在天下人面前,依然引起滿城風雨。
這之後,流言便以不可遏制的速度向京城傳播,不過十幾日,已經傳到了皇宮那位的耳朵裏。
皇帝震怒,下令大理寺嚴查流言來源,嚴懲不貸。
不過比起他的憤怒,百姓們顯然更同情流離失所十多年的姜漓——自古謠言偏于弱者。
謠言散播的這十幾日,姜漓也在調動全國各地水離教的勢力,暗中做好準備。而燕離陌更是派了之前訓練出的那一只先鋒軍,暗地裏偷偷入京。
半月後,這裏的一切準備妥當,姜漓和燕離陌選擇分別入京,走最後一步棋——直搗黃龍。
又站在雁山山腳下,姜漓看着越來越具規模的雁山,忽然問道:“應該改名燕山了吧?燕離陌的燕?”
燕離陌聳聳肩:“哪個字并不重要,反正只是個居住的地方。”
姜漓輕笑:“真想看看,将來能讓你稱之為家的是什麽地方?”
燕離陌瞥他:“跟我比起來,你将來要住的那個地方,更稱不上家吧?”
姜漓臉上的笑意淡去——的确,他在皇宮住的那幾年,流落江湖之後再想起,每每都是噩夢,而他前半輩子的人生,都在為了回到那個噩夢而努力,真是可悲至極!
“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為什麽會幫我?”
燕離陌看了看他,不答反問:“回雪劍在你身上?”
姜漓愕然。
“還記得我們在京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燕離陌解釋,“那時候就覺得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明明從來不認識。後來見到真正的莫央,我才知道原因。”
“是因為回雪劍?”姜漓從腰帶裏抽出一柄軟劍,其光冷冽,清寒似雪。
“莫央是我師兄。”燕離陌很不情願地承認——想想現在在京城裝瘋賣傻,圍着許淳一口一個哥哥的莫央,他是真不想承認啊!
“流風回雪,難怪。”姜漓恍然大悟,自嘲一笑,“原來你是因為這個看穿我的身份,果然心細如塵。”
“如果你殺了他,今天我們就會是敵人,但是你只奪劍,所以我們才會站在這裏。”
“他是個無辜的人。”姜漓神色有一絲悵惘。
“所以我選擇跟你合作,雖然論手段你比不上姜桓,但你比他有一個最重要的優點,足以成為我的夥伴。”燕離陌直言不諱。
“很榮幸。”姜漓笑了笑,“可你怎麽知道,等我坐上那個位置,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
燕離陌拍了拍等的不耐煩的馬:“那就不關我的事了。不過将來的事,不足以妨礙我今天的決定。”
姜漓對他的坦率直白并不忌諱,反而發自肺腑地笑:“放心,即使身不由己,如果我有那一天,在變成那樣的人之前,我一定會自我了斷。”
燕離陌聞言稍感驚訝——他一直以為姜漓是個隐忍堅韌的人,沒想到也有這樣倔強耿直的一面。
“最後一個問題。”
燕離陌屁股下的馬是真的不耐煩了,一直仰脖打噴嚏。
姜漓了然地看一眼身後不遠處——同樣一匹等得不耐煩的馬。
“這麽做,值得嗎?”
燕離陌一聽就笑了:“什麽值不值得?姜桓嗎?”
姜漓不語,他在宮中自然有探子,不會不知道燕離陌和皇帝的關系。
“你認識小爺還短。”燕離陌一手拉起馬缰,一手拍了拍姜漓肩膀,“小爺這個人就這樣,做事只憑興趣,人犯不犯我,全憑我興趣決定,要不要犯回去。只能說,姜桓觸了我的黴頭,趕上我有攪個天翻地覆的心情。”
姜漓啞然,卻又釋然。或許,真如眼前這恣意桀骜的人所言,人生不過随心所欲而已。
雁入丘山,道過珍重,再見便是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