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出山
☆、出山
夜深人靜,沸騰之後的沉寂如影随形。
被一雙龍鳳燭照的紅通通的新房裏,朱穆輪和燕離陌坐在床上,雙肩雙腿之間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安靜地坐着。
朱穆輪是有賊心沒賊膽,而燕小爺則是沉浸在自己剛剛的頓悟中還沒回過神來,根本沒注意到已經只剩下兩個人了。
“吱吱!”小狐貍趴在床上,等的心都焦了,也不見他這倆主人有什麽動靜,只好無奈地叫喚一聲——還洞不洞房啊?不洞房人家到睡覺時間了,二主人,快快寬衣上床!
它這一叫,朱穆輪磨磨蹭蹭剛蹭到半路上的手頓時僵住了,而燕小爺則一下從怔愣中回神:“怎麽了,什麽事?”他轉了轉頭看向朱穆輪,雙眸裏是來不及收起的迷蒙。
房內的溫度瞬間就熱了起來,朱穆輪嗓子發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舔舔同樣幹燥的嘴唇,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房內響起:“天色不早了。”天色不早了,‘夫人’,該上床就寝了——剩下的半句話朱穆輪自然不敢說出來,說出來的下場他完全可以預見。
“哦。”燕離陌似乎也意識到了此刻狀況,不露痕跡地起身,他走到桌邊坐下,“你先睡吧,我還不困。”
“吱吱!”小狐貍用爪子揉了揉眼睛——主人你怎麽可能不困,都三天兩夜沒睡了啊!
“那我陪你說話。”朱穆輪緊跟着坐過來,替兩個人倒了杯茶,“你餓嗎?剛剛看你沒怎麽吃東西,不如我去廚房幫你拿一些吃的。”
燕離陌接過茶杯握在手裏,指尖微微發白:“不用了,我不餓。”稍稍倉皇的語氣,洩露了他此刻無措的心境。
“燕,你怎麽了?”朱穆輪看他神色怪異,早收斂了那點旖旎心思,忍不住就握了握他的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寒毒又發作了?”說着又要伸手去摸他額頭。
“我都說了沒事了,你聽不懂啊!”燕離陌心裏煩得要命,偏偏他在一邊羅裏吧嗦的,揮手打掉他的手,霍然起身,連桌上的杯子都撞翻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
一片死寂之後,朱穆輪起身,一步步朝着燕離陌走過來,燕離陌不知道他要做什麽,身體卻一下緊繃了起來,扶着桌子邊緣的手一個用力,差點捏掉一塊下來。
可是朱穆輪什麽都沒做,只是深深地注視了他片刻,雙眸裏集聚的藍色緩緩散去,他蹲下去拾起茶碗放回桌上:
“你先睡吧,我把這兒打掃一下,然後就去準備明天上路要用的東西。”
說完便轉身要走。
手剛觸到房門,身後忽然響起那人的聲音,很平靜,很淡然。
“我和他一起三年,在他床上十八次,只記得他的手和胸膛很暖。”
朱穆輪覺得一把刀在自己心上剜來剜去,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離開天絕峰之後,我會和姜漓聯手,奪了他的皇位,甚至是性命,沒有原因,只是不想以後再聽到他的名字。”
燕離陌似乎坐下了,聲音卻沒有停。
“你很好,我信你的心,信你的諾言,但我不信我自己。”
“不信你什麽?”朱穆輪霍然轉身,雙目灼灼,濃郁的藍快要滴了出來,他覺得他很快就能真正觸摸到這人的心——即使這條路走得很艱辛,但他樂在其中,甘之如饴。
燕離陌沒有看他,把玩着剩下的那只茶碗,半天才開口:“不信我會把心給你。”
腦子裏的一根筋斷掉,朱穆輪身體松了下來,重重地撞在門框上,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
房內又安靜下來,燕離陌等了半天不見他回答,忍不住轉頭去看,卻一下愣住了。
第一次相遇時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現在比自己差不多高了一個頭,石月人的體格本來就稍微大一些,強健有力的男子,竟然在自己面前流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而只是因為自己模棱兩可的一句話。
心猛烈地痛起來,痛得他眼角也有些發澀。
這個注定與衆不同的夜晚,兩個人還是睡在同一間房裏,同一張床上——什麽都沒有發生,卻又發生了某些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信我自己,信我會得到你的心。”這是朱穆輪替燕離陌掖好被角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聲留下的一句話。
稀裏糊塗了好幾天的燕小爺,莫名就安心了,一閉眼就睡了過去——成個親,真他媽累啊!比上戰場還累!
第二天下午,燕離陌和朱穆輪就告別了族長和族人,原路返回,在四耳羊的帶領下離開了這個無意邂逅的小部落。
永大哥他們都很不舍,金童玉女更是哭成了淚人兒,族長和三爺那倆老頭也依依不舍地拉着燕離陌的袖子褲腿不放——不過朱穆輪和燕離陌一致覺得他們是舍不得小狐貍。
不過除了與來時的狼狽倉促不同,還從兩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小胖娃永夜還是沒有開口說話,除了沉默就是哭,雖然燕離陌自己個兒都還沒有下定決心怎麽看待自己和朱穆輪的事,但他還是選擇了要把小胖娃帶走——一個人帶兒子應該也不難,他自己都一個人長大活下來了呢!
可是讓燕小爺出來的一路上嘔死的一件事是——小胖娃跟朱穆輪比他親。
比如說現在,終于走出山洞,站到天絕峰下,燕離陌對靠在朱穆輪肩膀上的小胖娃伸手:“過來,讓我抱。”
小胖娃扭頭看了看他,小兔子般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懷疑,然後毅然決然地轉頭,繼續靠在朱穆輪肩上,只留個圓潤的屁股給他。
......“都是你教壞了我兒子!”燕離陌踹朱穆輪一腳——沒事長這麽強壯幹嘛?!讓小胖娃以為他比自己更好依靠。
“他也是我兒子。”朱穆輪坦然地受了這一腳,一本正經地回答。
“滾!”燕離陌甩臉子,“從現在起,他姓燕,叫燕永夜,跟你沒關系!”
朱穆輪伸手替他順了順毛:“我們已經成親了,連我都姓燕了,兒子自然姓燕。”
燕離陌吊眼睛:“那你叫聲夫君來聽聽?”
“夫君。”朱穆輪毫不猶豫——經過昨天晚上,他的心已經安穩了很多,這人遲早會是自己的,至于口頭上的一些便宜,他愛占,自己也愛給他占。
“......”燕離陌沒想到他這麽幹脆,一口氣憋在心頭無處發洩:“一點男兒氣概也沒有,癡貨!”半晌才找到一句話來罵人。
“你答應我,我會讓你知道我有沒有男兒氣概。”朱穆輪這次回答的更快,不知道已經在心裏盤算了多久。
至于答應他什麽,連小狐貍都知道!
“你讨打是不是?”燕離陌晃了晃手裏的桃枝——他被暗算時留下了劍,現在估計在紹布手裏,只好暫時拿根桃枝替代。
“是你說的。”朱穆輪辯解了一句。
“膽子又大了啊?”燕離陌斜睨他——知道就不該這麽早跟他說那些話,看吧,一下就露出狐貍尾巴了,果然什麽樣的寵物就有什麽樣的主子!
兩個人這麽你來我往地争着,已經走出了很遠,再回頭時天絕峰已經看不到蹤跡了,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神奇——果然,人生中很多事情,可遇不可尋。
燕離陌落後幾步回頭看了看一望無際的荒漠,心頭驟然輕松,再轉頭看前面夕陽下,抱着小胖娃腳步沉穩,背影偉岸的朱穆輪,忍不住就有肆意狂笑的沖動。
一提內息,化作一道綠影,燕小爺眨眼之間就蹿出老遠。
“朱穆輪,追到老子,老子今天晚上就讓你上老子的床!”
朱穆輪還抱着孩子愣在那兒,半天回不過神來,一直等燕離陌的聲音被狂風裹挾着黃沙送到耳邊,他才忽然嗷地叫了一聲,然後就玩命地追了過去。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比風還要肆意流暢,就這麽奔馳在無邊曠野中,端的是潇潇灑灑,縱情盡興!
等他們回到月巴城,卻發現城裏暗流湧動,草木皆兵——自然是尋找無故失蹤的月闊首領和燕山山主的人馬。
“啧啧,你二哥一定頭疼的要命。”燕離陌站在月巴城牆上,眺望人來人往的城內,依稀可見熟悉裝扮的人。
“他頭疼是他的事。”朱穆輪氣息有些不穩,“我們今天晚上住哪兒?”這才是月闊首領最關心的事。
沒錯,這場追逐的結果,月闊首領勝出。
“至于嗎你?”燕離陌看看他頭發上沾着的黃沙,表情有些郁悶——自己好像又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身邊這人現在不是高傲的虎,簡直就是想吃肉想到發狂的狼。
“至于。”朱穆輪堅定點頭,拍了拍懷裏的小胖娃,“你好不容易親自開口邀請,我說不定以後好幾十年都等不到這機會,自然拼了命都要把握住。”
“你倒有自知之明。”燕離陌覺得這話題偏得有些詭異,卻無力拉回正道,只好聽之任之。
“天馬上就要黑了,我們可以住在月宮裏,我的宮殿還在。”朱穆輪換了個手抱孩子,另一只手來拉燕離陌。
春宵苦短,月闊首領的春宵,從太陽落下去的那一刻就算。
“你先回去吧,我去找姜漓。”燕離陌避開他的手,就要往後退。
“我說了,我信我會得到你的心。”朱穆輪沒個他這樣的機會,直接摟住人的腰就往下跳,“所以我不會再給你逃避的機會,燕離陌,我現在是你的男人。”
......
看吧,成個親的确很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