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婚禮
☆、婚禮
等燕離陌知道族長和三爺那兩個老頭提出了什麽要求之後,他差點把永大哥家的那棵樹給攔腰踹斷。然後就是直接一言不發回了房間,左邊的那半扇門被他大力一關之下搖搖欲墜。
“怎麽樣,那小兄弟不同意?”族長和三爺湊了過來。
朱穆輪雖然早料到了燕離陌會不同意,但沒想到他這麽抗拒,才有些驚喜的心又沉了下去。
“本族長看在靈狐的面子上,都同意你們兩個男人成親了,這還有什麽不同意的?”族長胡子一顫一顫的。
沒錯,族長不放心他們兩個離開,除非他們按照部落傳統——以最愛的人的鮮血立誓。
最愛的人?除了父母,便是夫妻。
所以說燕離陌他們有兩個選擇:其一——燕離陌認朱穆輪為義父,或者朱穆輪認他為義父;其二——兩個人成親。
“說真的,不如你認我做幹爹吧?小爺很有錢的,将來還會很有權。”朱穆輪進屋的時候,燕離陌正坐在床上,雙手抱膝,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我是玉茲的首領。”朱穆輪倒茶,“玉茲是草原最大的部落。”
“那你去問那老頭子,兄弟成不成?兄弟也有很親的。”燕小爺還在做垂死掙紮。
“如果你實在為難,我不會逼你,我們一起闖出去,他們不會武功,攔不住。”朱穆輪自己喝了那杯茶,繼續倒。
燕離陌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詭異地停了一兩秒,然後收回。
“那你覺得能悄悄地把四耳羊也帶走嗎?”沒有四耳羊領路,他們根本走不出那個九曲十八彎的山洞。
朱穆輪又把茶喝掉,不看燕離陌,還在執着地倒茶,一句輕不可聞的話融入其中,苦澀異常:“只不過是個形式,連這也不行嗎?”
燕離陌自然聽到了他的低語,胸腔裏微微發滞——自從來了這裏,這種心情愈發習慣了,讓他一直有種已經跟眼前這人在一起的錯覺。
“小爺要做娶的那個。”
沉默到壓抑的房內忽然想起誰的聲音,讓燕離陌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好。”朱穆輪手裏的茶壺已經倒不出一滴水來,他簡單而倉促地回答一句,便放下茶碗出去了。
不知道怎麽就妥協了的燕離陌,盯着桌上那攤水漬,比不答應之前還要心口發悶。
燕離陌,你丫真他媽是個膽小鬼!
族長和三爺聽到兩個答應成親的事,都有些松了口氣——其實他們很喜歡這倆小兄弟,雖然看着一個有些嚴厲,一個有些冷漠,但對人卻都是一顆很真誠的心。
而且表面嚴厲的那個,明顯對冷漠的那個過分愛護,眼睛只要閑下來,就跟着那個人不放,所以他們才會答應這個條件。
至于冷漠的那個,雖然時而溫順,時而暴躁,但總是縱容那人的一言一行,想來也不是不在意。
這麽重視的話,應該就達到深愛之人的标準了吧,這樣許下的誓言足以相信。
“那你們打算怎麽舉辦婚禮?大辦還是小辦?”族長很啰嗦。
“盡快吧。”朱穆輪有些心不在焉。
明明知道那人還未對自己徹底敞開心扉,明明告訴過自己絕不逼迫他,為什麽聽到要成親的時候,還是逼着他答應了呢?
這樣的來的不具感情的婚禮,有意義嗎?是自己要的嗎?
或許,即便是這樣求來的一個可悲的儀式,只要和自己向天地叩頭,向月神許諾,以後要白首偕老不離不棄的那個人是他,無論以後怎麽樣,也值得自己不懼風雨愛了這麽一場!
無論如何,成親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就在族長之前提供的那個空房子裏,永大哥大嫂負責張羅,族長和三爺主事,這段時間在各個村子裏認識的一些人,也都來幫忙。
因為成親前新人不能見面,本來朱穆輪要到永年家去住,但因為燕離陌還無法跟他們正常交流,只好把金童玉女送到鄰居家,朱穆輪搬到了隔壁。
“燕,是我。”
燕離陌正在床上躺着,就聽到敲門聲。
“做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經歷成親這種事,而且還是跟個男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裏,燕離陌竟然有些緊張,已經兩天沒有睡過覺,這會兒正頂着兩只熊貓眼,心裏一會兒突突一會兒嘭嘭,是從未有過的感受。
門外停頓了兩三秒,才有響起朱穆輪的聲音:“族長說需要聘禮和嫁妝......”
嘭,傳來砸枕頭的聲音。
“燕......”朱穆輪心驚膽戰,他雖然說服了自己,即使痛苦,也要成了這個親,但還是擔心到最後一秒,燕離陌會反悔。
停了老半天,房內才又傳來燕離陌壓抑怒氣的聲音:“老子的百孔墨珠不是在你那兒嗎?把它當聘禮!”燕山山主的象征的話,應該夠格了吧。
朱穆輪心裏一喜,本來還以為燕離陌不在意,原來那東西很重要,他卻任自己拿着不還。
房外沒了聲響,燕離陌支着耳朵聽了一會兒,才松開緊繃的神經,抱了小狐貍過來盡情蹂躏:“你說小爺怎麽腦子一熱答應了呢?”“爺一定是被你主子帶傻了,讓許淳他們知道,爺的面子就丢光了,他們指不定要怎麽笑啊......”
“燕......”門外又傳來朱穆輪忐忑的聲音。
......
驟然噤聲的燕離陌已經沒力氣再動怒——二十四個時辰不睡,任他武功高強也不想張嘴。
“族長說,我的彎刀配不上你的珠子。”朱穆輪底氣不足,也有些懊惱。
房裏沒聲音。
“不然......”朱穆輪深吸了口氣,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再開口時已經是一種蒼涼決絕的語氣,“燕,如果真的讓你很為難的話,我們不成親了,我去跟族長說,把小狐貍留給他,讓咱們走。”
燕離陌懷裏的小狐貍也在豎着耳朵聽,聞言四只爪子緊扒在燕離陌胸口裝死——嗚嗚,把人家留下,讓那倆老頭天天帶着一起去山上溜的話,人家情願一頭碰死的啦!可惡的大主人,詛咒你永遠得不到二主人的心......還有身!
“小狐貍不行嗎?”
朱穆輪揉搓着自己的心等,等到燕小爺輕飄飄的一句話。
“啊?”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小、狐、貍,當、嫁、妝。”燕小爺努力裝出的輕飄飄有點飄不起來。
“我想過了,可族長說不行。”他沒有說不成親,朱穆輪已經高興得快要暈了,回答得很快,“他說小東西是靈狐,要負責祝禱。”
房內再次沉寂了半天,朱穆輪正在仔細回想自己有沒有哪裏說的不清楚理解的不到位的時候,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然後從小縫隙裏伸出來一只修長細白的手。
“拿去。”
隔着一道薄薄的門框,更能感覺燕小爺此時的不爽——小爺答應跟你成親就算了,聘禮和嫁妝竟然都要小爺出,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出去,絕對不能!
“這是什麽?”燕離陌看着包在手帕裏的兩株草。
“琪花瑤草。”燕離陌抖了抖手。
琪花瑤草珍貴異常,而且百年花期,遇有緣人才開——這樣已經盛開而且是雙株的琪花瑤草,應該足以相配那顆珠子了。
朱穆輪接過,在燕離陌收手的那一刻猛然回握住,掌心的溫度炙熱燒灼,燕離陌第一次在自己身上體會了這樣的熱度——如果說姜桓給予的是一把沒有源頭的火,燒完了柴也随之而散;而朱穆輪帶給他的,當真如他所說,便如太陽的烈焰,只要沒有傳說中的後羿再來把最後的這個給射掉,便永不熄滅。
成親是在晚上,部落裏的人基本都到齊了,人聲鼎沸,到處是噼裏啪啦盡情燃燒的篝火,夾雜着大家夥兒忙活的聲音,還有小孩子亂跑亂叫亂哭亂喊的聲音,總而言之就是一個字——亂!
燕離陌穿着嶄新的族裏的新人服飾,被金童玉女一手一個牽着到空地上的時候,看到眼前這一幕,一直跳得不在正常力度的心竟然奇妙地安靜了下來,一直不安躁動的神經也慢慢舒展。
如果等一下要同牽一條紅錦的是那個從開始到現在,無論自己态度如何,心情如何,都始終如一地義無反顧的人,這場親事,絕對不會是笑談,而是美事。
或者,真正的勇敢一次,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難。
因為時間倉促的原因,來不及準備精美的成親用品,神臺也是簡易搭成的,但到處喜氣洋洋的紅,反而別樣的簡單大方——這是一場屬于兩個男人的婚禮。
朱穆輪也沒空着手,小胖娃一身新衣被他抱在懷裏,平時緊繃的臉被周圍火光紅錦襯得紅撲撲的,有點小娃娃的模樣了。
“燕。”朱穆輪同樣一身紅袍,瞧着他走過來,一雙藍眸此時淡的幾乎透明,而是映着火紅,是更勝以往的霸道和濃情。
燕離陌看了一眼,只覺得那雙眸子似有魔力一般,讓人一切防備都潰不成軍,丢盔卸甲——幸好,幸好這輩子就見這麽一次,紅衣服什麽的,以後再也不讓他碰!
收斂心神,他松開金童玉女的手,握上了朱穆輪遞過來的紅錦的一端,一邊還在拿眼剜人——說好的自己來娶呢?怎麽還是他先出來等自己。
“族長說他占了蔔,我先出來大吉,會白頭偕老。”朱穆輪看明白他的意思,連忙解釋。
“那這呢?”白頭偕老什麽的,就暫時相信這套說辭好了。燕新人又看了看他懷裏的娃娃。
“這也是族長的意思。”朱穆輪有問必答,“族長說我們兩個男人,将來不會有孩子,永夜就給我們撫養了。”
“他說你就答應了?”燕離陌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臉,斜睨着朱穆輪,意思很明确——別看小爺答應成親了,小爺其實根本不屑正眼瞧你。
“沒有。”朱穆輪搖頭,“沒問過你,我不會一個人做決定。”
這還差不多,燕新人終于沒了問題。
“儀式能開始了嗎?”族長和三爺終于找到空子鑽進來。
朱穆輪看了看燕離陌,燕新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身面對神臺站好,但握着紅錦微微發顫的手洩露了他心裏并不如表面這般不在意。
“相信我,我以我逝去的娘親發誓,此生,無論你如何,我必不負你。”
朱穆輪抓着紅布直接握上他的手,低低一句話,比一敬天地,二敬月神,三敬彼此還要真摯可靠。
三爺跟年紀不符的大嗓門響起,一對新人一個指令一個行動,儀式進行得很快,衆人歡呼祝福的聲音很快熱鬧起來,燕離陌心裏一直有一股壓抑不住的沖動,想說什麽,卻只來得及在最後一刻回握住朱穆輪的手,然後就被擁擠的人群推推攘攘在中間。
篝火通明,歡聲笑語,一對新人被部落裏淳樸的人們舉起來,一下下抛向星辰遍布的天空,又落回堅強有力的臂膀,這樣沉浮着一時無依一時安定的過程,讓燕離陌忽然就有些頓悟。
他一直追求着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感情,堅決不會像母親那樣全身心投入,然後一個人孤零零受盡痛苦折磨離去。
可是,愛一個本來就不是一件可以控制的事,當你遇到對的那一個,除了勇敢愛,沒有任何別的選擇——即便逃過,躲過,忽視過,只要那個人在,就絕對不會愛不了。
世間的事從來不複雜,複雜的是人心,很多事兜兜轉轉到最後,其實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命運。
月闊朱穆輪——大概就是上天為他準備的歸依。
“吱吱。”小狐貍站在神臺一角,看到他大主人和二主人穿着相同的大紅衣服,被衆人圍在中間盡情歡笑,忽然仰天長嚎。
像是為了回應他一樣,四周的深山中很快響起各種各樣的鳴叫聲,百獸齊鳴,響徹寰宇。一時之間,這個與世隔絕的部落裏,上演了最盛大的一場婚禮。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