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單身公害
“我并沒有說教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你。”蔣雲舟說。
嚴晰說話:“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真的曾經想當一位作家。”
“……很好的理想,為什麽沒有實現?”
嚴晰想起了一些事,搖搖頭,冷冰冰地說:“要是想什麽就能成什麽,我早就成超人了。”
蔣雲舟點點頭:“這種事情确實需要資質。”
“……””嚴晰咬牙笑道,“我覺得我還是挺天生麗質的。”
蔣雲舟繼續說:“有資質也不一定就能成功。”
嚴晰瞬間想把手邊的砂糖射到他臉上,讓他成為一個芝麻糖燒餅。
“我的意思是說,既然你有興趣也有天分,為什麽不走下去。”蔣雲舟的神色無比認真,“也好過什麽事都不做。”
說來說去,還是嫌他是無業游民。
嚴晰煩躁地揮揮手:“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無所事事的人,我們能換個話題嗎?”
蔣雲舟點點頭:“那聊聊家庭?我父母健在,有個弟弟。”
嚴晰喝了口咖啡,說:“我現在一個人住,只有朋友沒有親人。”
蔣雲舟再次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嚴晰這次先發制人,說:“你不用教育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你不贊同說明我們合不來。”
“我覺得家庭很重要,從家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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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不睦的人最讨厭別人問起父母,嚴晰覺得蔣雲舟要是有點眼色就應該看得出來。
嚴晰最讨厭家庭這個話題了:“按照這種說法,你的家庭一定像萬裏長城,沒有什麽可以摧毀。”
蔣雲舟居然沒聽出嚴晰在諷刺他古板,還點頭。
嚴晰更加煩躁了。
相親說起來還真的就是你哪裏人,幹什麽工作,家裏啥情況圍着這幾個問題轉,除去這些兩個以結婚為前提的陌生人,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嚴晰很後悔事先沒有跟謝慶說,就可以喊謝慶給他打電話,然後借口有事跑掉。
據說相親失望的人都這麽幹。
嚴晰維持着最後僅剩的教養,挨到差不多時間,蔣雲舟提出要一起吃飯,嚴晰簡直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一下午他還沒受夠嗎?
嚴晰深吸一口氣,說:“蔣先生,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吃飯了,會引起消化不良。”
蔣雲舟似乎對他的拒絕也有些驚訝,但他立刻就恢複了平靜,說:“是嗎,既然這樣我送你回去吧。”
嚴晰瞬間又覺得這個蔣雲舟或許有點感情接收遲鈍,自己都這麽無禮了,他都不生氣。
嚴晰決定惡人惡到底,說:“不用了,我也開車過來的,自己走就行。”
嚴晰疲憊地回來,那個蔣雲舟簡直是異次元來的。
古板傲慢,沒有禮貌。
以為自己有錢就了不起嗎?說話的口氣高高在上,對于不認同的東西就想說教,他平時在公司也是這樣嗎?難道他們公司實行暴君統治而不是董事會制?
嚴晰認定了蔣雲舟這種人跟他是不可能合得來的。
他打開電視,電視裏在播放相親節目,嚴晰看了一眼,頓時覺得苦不堪言。
叫他們去跟壓根不來電的對象培養感情真是辛苦他們了。
嚴晰想着要跟王守寧說清楚,回絕掉比較好,可是想到這裏就有點不忍心,他幾乎能想象到王守寧失望的表情。
嚴晰煩躁地換臺,卻找不到想看的。
他覺得自己真不該去見那個該死的蔣雲舟。
結果過了一會,王守寧反而先找上門來了。
嚴晰看着手機上閃動的來電顯示,真想裝死,但是人固有一真死,早死晚死都是死。
于是他接起電話。
“嚴晰啊?”王守寧似乎很高興的樣子,語氣頗為輕快。
嚴晰生怕他問相親的事,決定先發制人:“我跟你說,那個蔣雲舟……”
“啊,他對你的印象相當好呢!”王守寧難得打斷別人說話,說明他是高興極了。
嚴晰從來沒想過王守寧對當媒婆這件事這麽熱衷,但他更驚訝的是蔣雲舟居然對自己印象好。
扯蛋呢。
高中生都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嚴晰自認後來對蔣雲舟說話冷嘲熱諷,沒理由對方會覺得他好。
“蔣先生說跟你聊得很愉快,他說你風趣幽默。”王守寧說。
嚴晰不知道怎麽回應,他想沖王守寧大喊,你覺得我有風趣幽默的特質嗎?
“蔣先生認真靠譜,我覺得挺适合你的。你覺得蔣先生怎麽樣?”
在王守寧看來,蔣雲舟覺得跟嚴晰聊的不錯,那嚴晰也應該覺得蔣雲舟不錯。
多少年了,王守寧在感情上的想法依舊單純。
嚴晰無法對抱着美好願望的好友吐槽,他沉默了一會,含糊道:“還行吧……”
“沒事,慢慢來!”
嚴晰挂了電話,決定親自回絕蔣雲舟,就別直接面對王守寧了。
自從上次謝慶罵了他之後,他就不太敢再刺激自己的朋友。
因為……要是他們真的都覺得他是單身公害怎麽辦!
轉眼又到周五,王錦程去參見國學術際會議了。
“那他的學生不是要彈冠相慶?”嚴晰看着眼前的玻璃杯,酒吧的光在上面折射,流光溢彩。
“你不要亂用成語。”楊簡看了他一眼。
嚴晰突然認真地說:“你是不是也覺得山中無老虎,我跟你說我會監視你的。”
楊簡都懶的理他。
謝慶擠過來說:“今天只有我們三個啊。”
“守寧和安臻呢?”楊簡問。
“小臻臻說看見嚴晰就胸悶氣短,就不來了,我估計守寧也一樣。”謝慶回答。
嚴晰受不了地喊:“你能不擠兌我嗎?工作那事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你已經幫安臻報過仇了,就讓我們盡釋前嫌一笑泯恩仇吧。”
謝慶哼了一聲,說:“小臻臻是真不想來,守寧是同事聚會去了。”
嚴晰郁悶:“安臻真的這麽不想見到我。”
“那倒不是,他有點感冒不想喝酒。”
“那你還不趕緊伺候着。”楊簡說。
“我不是奉命來打探嚴晰相親的事嘛。”謝慶對嚴晰說,“小臻臻還是關心你的。”
“那你那天到底怎麽樣?”楊簡問嚴晰,“守寧說很成功,但我覺得以你的性格——”
“成功是不可能的!”楊簡和謝慶異口同聲地說。
嚴晰狠狠瞪了二人一眼,真是風情萬種:“有這麽了解我的朋友,我真是何其有幸。”
“以你的性格,不管遇上什麽樣的人,肯定第一反應是噴他。”楊簡笑道,“其實你壓根不适合去這種介紹相親,所以這麽多年我們都不管你的私事。你這個人,非要自己看上眼,否則不管別人怎麽好,你都要罵上一罵。”
嚴晰虛張聲勢地說:“我哪裏有這麽不分青紅皂白。”
“你還真有。”謝慶在一邊吸果冰,一邊附議。
嚴晰厭惡地看着他:“為什麽酒吧裏還有這種東西。”
“這裏又不是你開的,你管得着嗎。”謝慶繼續吸溜,發出滋滋的聲音。
嚴晰又要發作,楊簡阻止他,繼續說:“而且,你啊,天生反骨,別人越是推薦越是不屑,所以你現在肯定讨厭死那個跟你相親的人了。”
嚴晰張張嘴,卻無法反駁。
他現在确實很讨厭蔣雲舟。
“好了,你說說那人到底怎麽樣吧。”楊簡摘下眼鏡,撐着頭,做出一幅認真聽講的樣子。
“你都替我說完了,我還怎麽講。”
“就說你怎麽讨厭他。”
“……”嚴晰煩躁地倒酒,然後一飲而盡,“我确實挺讨厭他的,感覺跟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就因為這個你就讨厭人家?”楊簡微微驚訝。
“你又沒有見過他不要老為他說好話。”
“好吧,你繼續。”
嚴晰深吸一口氣,說:“那種人古板傲慢,你們知道嗎?他穿着意大利或許是別的國家的手工西服,筆挺得飛機可以在上面起飛降落!頭發剛剛到耳下兩厘米,一毫米不多一毫米不少;手上戴着用原子鐘較準的手表;領帶結打法及其悶騷,連袖扣都是鑽石的!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他喝完咖啡都要用紙巾擦掉杯口的咖啡漬!”
“……”謝慶聽得都忘記吸他的果冰了,“聽起來還不錯啊。”
嚴晰崩潰地抓住他的大頭搖了搖,說:“哪裏不錯?我換個說法,這種人從小沒有打過馬裏奧,也沒有看過變形金剛,從來沒有逃過課,上廁所之後都要用溫水洗屁股,看報紙只看英文的環球時報!”
嚴晰陰森森地看着謝慶,說:“還有最恐怖的一點,他一定沒有吃過路邊攤的燒烤!”
謝慶捂住雙眼,慘叫一聲:“天啊,太慘了!”
“……”楊簡沉默一下,問,“他真的告訴你他上廁所之後還要用溫水洗屁股嗎……”
“這個不是重點。”嚴晰擺擺手,“反正他就是那種自以為紳士的有錢人,帶着強烈的優越感,跟你說話像英國女王會見貝克漢姆一樣。”
“你不要黑女王和貝克漢姆。”謝慶忍不住說。
“領會精神。”
“那你怎麽辦?”楊簡問。
“還能怎麽辦,冷處理吧,你們也看到了,守寧高興着呢。”嚴晰聳聳肩膀,那天之後,蔣雲舟也沒有聯絡他,他樂得輕松。
或許蔣雲舟跟他想的一樣,大家都不聯絡這件事就過去了。
“哎,聽起來是個世家子弟。”謝慶還是覺得有點可惜,他對嚴晰說,“這件事錯就錯在你也很有錢,所以不在乎。”
“這跟錢沒有關系好伐。”嚴晰翻個白眼,他即使有錢,也是個會吃路邊燒烤的有錢人。
“說起來,我想到一個關于有錢人的冷笑話。”謝慶興致勃勃地說。
嚴晰和楊簡瞬間露出“我不想聽”的表情,但謝慶才不理他們,他說:“從前,有一只麻雀問大雁‘你這是去哪啊?’大雁說‘我飛去南方過冬’。麻雀拍拍正在身邊的小麻雀的頭說‘聽聽,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
嚴晰:“……”
楊簡:“……”
謝慶問:“不好笑嗎?”
楊簡扭過頭,嚴晰冷冷哼了一聲:“好笑你老母啊。”
三個人說着話,酒吧的老板突然過來,請他們喝酒。
三個人都很奇怪,老板說:“你們是一直在這個酒吧的老顧客了,謝謝你們這麽多年的支持。”
嚴晰聽出些什麽,問:“怎麽回事?突然謝我們幹什麽。”
老板臉上微微有點惆悵:“我就要出國了。”
三個人都驚訝了,互相看看,楊簡問:“出國了,是說不開這個店了麽?”
老板點點頭:“會把它賣掉。”
“賣掉之後呢?”嚴晰皺眉。
“賣掉之後是繼續開酒吧還是幹別的,就要看買主了。”老板說,“我也很舍不得,你們星期五在這裏喝酒,喝了好多年了,我出國之後肯定會想你們的。”
大家瞬間就消沉了起來,嚴晰突然覺得很難受,他對這個地方感情很深,如果鳥語花香沒有的話,他會覺得生活少了一塊。
他突然想起蔣雲舟說的話。
“雖然現在很多年輕人崇尚自由自在,但我覺得人還是需要一份工作。”
“需要工作幹什麽?體現人生價值?”
“也為了體現理想。”
嚴晰決定把他的理想從當一位作家變成當個酒吧老板。
嚴晰對老板說:“不如把店賣給我吧,我會把這裏繼續開下去。”
所有人都瞪着嚴晰。
氣氛有點詭異,但嚴晰在這幾分鐘裏,突然覺得自己堅定無比,他要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了。
他清清嗓子,說:“我是認真的,老板轉給我,如果已經有買主的話,我比他多出10%。”
老板震驚地看着他。
楊簡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對謝慶說:“都說我們幾個裏面最不靠譜的人是你,但我覺得嚴晰比你不靠譜多了。”